第 2 章

    回到云瑶苑,婢女清雨已在月洞门处等着秦书亦了。

    她看着自家小姐颓败的表情,张了张嘴又把话吞了回去,不知如何安慰是好。

    秦书亦托着沉重的步伐一进屋便躺在了床榻上,连官服都未曾换下。

    她无法理解这狗男人怎么就偏偏选中了她。

    秦书亦望着床柱上方悬挂的鎏金银香囊,想起第一次遇见那男人的情形。

    那天,是大理寺的休沐日。

    正巧外出查案已久的少卿大人和崔司直一同回京,为了跟同僚们叙叙旧,订了在泰和楼聚餐。

    这酒楼坐落在西市最繁华的街道,醇香的酒水加上美艳的舞姬,是整个京城最受文人墨客青睐的酒楼之一。

    秦书亦身着男装骑马去赴宴。

    刚入酒楼,掌柜便热情地迎着她向楼上走。

    踏着楼梯,秦书亦刚好与正在下楼的男子撞了一下手臂。

    男子立刻拱手道了声:“失礼。”

    秦书亦也没甚在意,低头说了句“无事”便要抬脚继续向上走。

    还没等迈开步子,一名胡姬身着淡粉色低胸襦裙,操着一口不太流利的官话,扯住这男子的衣袖在一旁哀怨道:“公子,怎的收了奴家的帕子又不理奴家了……”

    秦书亦闻言回头看了眼这二人,男人身着黛蓝色锦袍,束着高马尾,站在距离她一级台阶之下,却依然高出她半头。

    秦书亦自认为在女子中自己的身量已不算矮小了。

    男人皱眉诧异道:“姑娘莫是认错了人?我何时收了你的帕子?”

    胡姬似是有些娇羞地伸手,抚上男人的腰侧,“公子是害羞了?”男人震惊地立刻按住这女子的手,“你干什么?”

    紧接着,那胡姬竟从手边的玉带中抽出了一枚粉色丝帕,用丝帕半掩着朱唇眨了眨眼:“还不承认吗?这位公子。”

    而此刻,男人若有所思的脸色情几度变换,直言道:“莫不是姑娘你刚才偷偷塞给我的?”

    这胡姬一听,脸上那抹柔情蜜意立刻消失得无影无踪。

    半个时辰前从她那抢走丝帕的时候可不是这副嘴脸的,这男人竟翻脸不认人,她拽过男人的胳膊羞愤地与其拉扯起来。

    男人更是面露厉色,喊道:“放肆!”

    秦书亦看着这一幕,“啧”了声,心中嘀咕着:“没想到外表如此清风明月的人,竟也是个撩完姑娘就不承认的,真是人不可貌相。”

    暗暗鄙夷地瞧了眼,便随着掌柜去了二楼雅间。

    来到二楼,每间房的外侧都有一个露台,从栏杆处向外望去,可以观看到一楼舞台的全貌。

    秦书亦推开门,一位身着圆领赤袍的漂亮少年倏地跳到了她面前,一边拍着秦书亦的后背引向座位,一边兴奋道:“秦寺丞你可算来了,大家都到了,就等你开席啦。”

    说话的这位少年,正是刚从邵阳县调查完案子归来的大理寺少卿,陈渊。

    陈渊属于天赋异禀的那一类,十四岁便屡破奇案,小小年纪已是名声大噪,颇受圣上青眼,年仅十六便官拜从四品。

    世人都说陈渊,天纵奇才,相国之命。

    秦书亦早已习惯这少年跳脱的性子,进门前料到他会突然出现。她看着众人已围桌而坐,面露歉意地抬手作揖:“不好意思各位,路上耽搁,让各位同僚久等了。”

    “没事,没事,我们也都刚到不久。”满脸胡茬的壮汉温和地说道。

    秦书亦听着此话,从袖口掏出之前在路上买的如意锁递给那壮汉,笑了笑:“孙大哥,听说嫂子前几日给你添了个大胖小子,恭喜恭喜啊!”

    “啊哈哈,没想到秦寺丞消息这么灵通,让秦寺丞破费了。”孙大海知道这是秦书亦的心意,便也没推辞,起身双手接过了如意锁。

    其实对于秦书亦身为县主这事,早在入职时就反复阐述了很多次,让大伙儿只把她作为同僚相处,不要因此生分了同僚情谊。

    一开始,这些人与她相处还十分拘谨,既因着她身为女子又因她身份尊贵。

    可经过长时间的相处和了解,大伙儿发现这姑娘并不像其他贵女那样娇里娇气的,不光是一点架子都没有,还时不时地给大家带些好吃的小食,并且处理公务时认真严谨,渐渐就与她熟络了起来。

    秦书亦也很庆幸遇见这些同僚们,他们每一个人都没有因她是女子而质疑她的能力,这在封建时代更是难能可贵。

    “什么,孙大海,你当爹了?怎么不告诉我?”

    提出不满的这位是大理寺主簿钱川,二十出头的年纪,常常与身为录事的孙大海形影不离。

    “我这不是想等着今天聚餐再跟大伙宣布这个喜事嘛。” 孙大海挠着头一脸憨笑道。

    雅间内,说笑间已酒过三巡。

    丝竹管弦之音在舞台中央响起,数十名舞姬登台蹁跹而舞,各个面容娇媚,眼中含情,婀娜的身姿更是令人为其痴迷。

    不论是一楼的散桌还是二三层楼的雅间,在这灯火耀眼的酒楼内,宾客们都颇为兴奋地观望着这支颇有异域风情的舞蹈,大都停下了交杯换盏,拍手称赞,连连叫好。

    一曲结束,一曲又起。

    此刻,在这莺歌燕舞之中,隔着舞台,从对面二楼的雅间里传来一句:“赏!快赏!待会儿把站在前面的那两个美人帮本公子叫上来!”

    这一嗓子,竟短暂地打断了正沉浸在绝妙舞姿中的宾客们。

    钱川一只胳膊支在膝盖上,望着对面房里的两人和一旁弓着腰的掌柜,没好气道:“这都谁啊,行事如此嚣张,当这里是怡红院啊。”

    孙大海:“喊话的那位公子我知道,是礼部尚书孟大人的独子,孟文钦。”

    “噢,原来是孟谦的儿子啊,怪不得像只花孔雀似的。咦?那他旁边的是?”

    秦书亦闻言也仔细瞧了眼那人。

    ……

    这不是刚才那个撩完妹子就装傻的男人。

    “此问我会。”

    陈渊咬了一口手里的单笼金乳酥,边吃边说道:“你们真是忙案子忙得两耳不闻窗外事啊,这位可是名人,京城未婚女子们最想嫁的男人之一,商潇,人称小靖王。”

    屏风处,一直未开口的崔琰竟也接道:“我倒是听家中阿姊和那些堂妹们提起过这位公子,他好像是齐王的遗孤。”

    “齐王?圣上的胞弟?十年前就战死边疆的那位?”钱川惊讶道。

    陈渊:“不错,正是那位。”

    众人正议论着,就看见先前在舞台最前方的那两位舞姬,来到了对面的雅间。

    孟文钦抬手跟这二人吩咐了一下,随后那两位女子便分别走到了他和商潇一旁坐下,为他们倒酒。

    商潇端过酒盏一饮而尽,修长的眉眼透着绯色。

    一位舞姬侧身贴在孟文钦的耳边似乎说了些什么,引得孟文钦拍腿大笑。

    “啧,看来这孟文钦跟他老子一个德行,整天沉湎于女色。”钱川翻了个白眼。

    秦书亦也暗自腹诽,真是物以类聚人以群分,这样一个狗男人,居然还有姑娘想嫁。

    其实,说起秦书亦为什么对婚嫁一事如此避如蛇蝎呢?

    这就要从她二十一世纪的经历说起。

    除了当时社会负面事件层出不穷的原因,还归根于她的两段失败的恋爱关系。

    确切的说是一段,因为另一段完全是对方单方面的自作多情。

    高中时,这个长相清丽的小姑娘属于喜欢她的人很多,可敢表白的人却很少。邻班一个男同学向她表白被拒后恼羞成怒,竟在放学路上尾随她而后持刀报复。

    幸运的是,被路过的好心人夺刀救下,当时这件事还上了热搜,也给她留下了极大的阴影。

    第二段就是大学毕业之后,和同届的系草有过短暂的恋爱。

    其实那阵子,这姑娘一门心思扑在了就业上,也没多少精力去谈情说爱。

    俩人最多就吃偶尔一起吃顿饭,看个电影。

    直到考试结束后的第二天晚上,她为一个大学室友庆生,却在酒吧碰见了她那早已“睡觉了”的男友,竟搂着另一个女孩儿在角落里互啃。

    情绪激动的她将那男人拖到了酒吧外面质问,得到了回答是:

    “你不让我碰你,我才会找别人。”

    “这件事,归根结底是你的错。”

    看着平时体贴温柔的男友竟说出这样的话,她三观碎了一地。

    这姑娘一直觉得彼此还没互相了解到可以发生关系的地步,而且若因为没有发生□□关系就觉得不合适,可以提出分手啊。

    就在这男人说出如此诡辩的言论时,那个明知有女友还与其纠缠的女人竟过来推了她一把,室友看她被欺负也加入了战局。

    几个人推推嚷嚷之间,不知是谁使得大力,将她推向了马路边缘。不幸的是,当时是半夜,路面的光线又不好,还刚好驶来一辆拉着砂石的超载卡车。

    这倒霉孩子就是这样被卷入了车轮下,花一般的年纪却结束了短暂的一生。

    换个角度看,算是间接因为一段孽缘丧命的吧。

    而秦书亦第二次遇见商潇,是在去年平昭公主的举办的赏花宴上。

    说是赏花宴,但受邀的贵女们都了然,其真正的目的是为小靖王选妻。

    秦书亦身为县主,更是不能驳了长公主的面子,带着丫鬟清雨前去赴宴。

    到了公主府,宾客众多,长公主正被几名身着华服的娇美女子围在中间聊着天。

    看得出,大家都迫切地想要得到长公主的青眼,即便小靖王并没有出现在宴席上。

    而秦书亦身着高腰红黑缎裙,肩上搭着泥金帔巾,礼数周全地走到长公主面前作揖。一旁的贵女们也与她互相道了声“万福”。

    长公主看到秦书亦,眼角笑纹尽显,十分欣慰拉过她的手想要与这姑娘多聊两句,一旁的女子们像是怕被秦书亦抢了风头,赶忙接过话头你一言我一语的聊起来,并不打算给她机会。

    秦书亦笑了笑也没甚在意,打了声招呼便带着清雨向湖边凉亭走去。

    穿过姹紫嫣红的花海,踏上石阶,凉亭处坐着一位女子。女子面色苍白,唇无血色,明明是温暖的春末时节,手中却抱着暖炉,身上披着白色锦绣小袄,一旁的婢女也面露担忧之色。

    秦书亦来到凉亭的空位上坐下,关怀道:“最近公务繁忙,好久都没去看你,绾言近日身体怎么样?有没有比从前强一些?”

    女子淡然地笑道:“阿亦不用担心,近来我觉着身体好多了,你看,我今日都能出来走动了。”

    “倒是阿亦你,再忙也要注意身体,听玉汵说你上月连着好几日都宿在大理寺,这样劳碌,身子该受不住了。”

    秦书亦嘿嘿干笑了两声:“绾言,你可别听我二哥瞎说。”

    顾绾言出身于江左士族,是顾家嫡长女,也是秦书亦的手帕交。家中在前朝就已有没落之势,因着在西京也做些绢布生意。顾绾言及笄那年,因意外掉进冰湖之中,被人救上来时,已没剩几口气了。后来好生将养了好些年,还是落了病根,身体十分畏寒。

    “这风大,咱们去那边走走吧”秦书亦担心顾绾言受凉,指了指南侧的花园。

    两人肩并着肩,边叙旧边赏着花,待走入樱花林间,漫天花瓣如雨而落,泥土上犹如铺就了一席粉白相间地毯。

    秦书亦驻足在树下,嗅着淡淡地清香,不禁伸手去接空中飘零的花瓣。两人皆沉浸在这浪漫的花雨中,却突然听见似有女子在花林深处哭泣。

    “殿下,你为何就是不肯娶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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