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2 章

    午后,烈阳的炙烤使得地面上厚厚的黄土都散发着腾腾热气,白依依绕过了后院的人工湖,来到了书房门口,汗水顺着稚嫩的小脸滑落到圆润的下颚,她拿着手中的团扇不停地来回煽动着:

    “天啊,这是什么鬼天气!都快把我烤化了,去年夏天有这样的热的吗?”

    商潇看见走进来的少女,忽然想起什么似的,但是那种奇怪的思绪很快就悄悄藏了起来,他想想抓住却被那东西逃掉了。

    他皱了下眉,将那些纷乱、交织在大脑中的线索推向一边,没甚在意似的放下手中的书卷,揶揄道:“热还到处跑,白依依你房中不是放冰块了吗?”

    “我这不是担心父亲大人您热吗,就想着过来看看您。”白依依像是经常来此一样,找个地方随意地坐了下来,十分自然。

    “嘁,我看我这便宜女儿是过来坑爹的吧?”商潇一副“我就看着你这小崽子胡编”的样子,好整以暇地盯着白依依。

    接着又跟了一句:“你娘亲在这坐着呢,还不给你娘亲行拜礼?”

    白依依看了看眼中含笑的秦书亦,又看了看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商潇,才发觉事情早已经败露了,她有些气鼓鼓地使劲儿煽动着手中的折扇,似乎越扇越热,侧脸的汗水比刚刚流下的还要多。

    秦书亦摇了摇头,说道:“怀澈,你就别欺负小孩子了,依依就是一个人觉得无聊,这府中也没有其他孩子。”

    商潇诧异了一下,这刚进门不久的媳妇怎么就着了那小妮子的道,他有些委屈的垂下眼尾,眼神幽怨地看着秦书亦:“小孩子?阿亦,你见过十几岁的小孩子吗?而且明明是她先欺负的我。”

    秦书亦没想到她就随口一说,这大男人怎么还委屈上了。反倒是白依依向着商潇抬了下下巴,颇为得意地勾出了一抹坏笑。

    她挪动着身子向秦书亦靠近了些:“姐姐……”

    “啊,不对!应该叫嫂子。”

    “嫂子,你是怎么看上我哥那讨厌鬼的?”

    秦书亦听着这称呼一时间脑子有些宕机,从前都是她跟在郑月佳身后“嫂子、嫂子”的叫,这是第一次听见有人管她叫“嫂子”,有些不适应地尴尬笑了笑,这问题挺难的……

    主要这人也不是她选的,要回答可比让她破案难多了。

    商潇听着那句“嫂子”,心情似乎好了大半,算这丫头会说话,他转动着手中的狼毫笔:“行了,讨厌鬼的妹妹,别在这贫嘴了,厨房有你喜欢的绿豆汤,快去喝吧。”

    白依依听见有好喝的了,也没多留,跟秦书亦道个别,屁颠儿屁颠儿地跑了。

    秦书亦看着少女一蹦一跳的身影,内心不禁感叹,能在十三、四岁还保留着天真无邪的孩子心性,说明这孩子被商潇照顾得很好。

    正思索着,突然一个念头在秦书亦心中升起,这孩子叫“白依依”,她姓白……

    秦书亦朝着商潇问道:“怀澈,你、有没有想过,白依依姓白,那位也……”

    商潇倏地反应了过来,是了,刚刚那个被逃掉的思绪就是这个,没想到近在眼前,这样明显的事情他刚刚愣是没想到,真是关心则乱。

    他这些年怎么查都查不到白依依的身世,很有可能是因为她的身世被人蓄意藏起来了,而且也很难让一个三四岁的孩童同一位位高权重的督军太监联系在一起。

    他立刻起身,朝着白依依离开的方向跑去,秦书亦也紧跟其后。

    “白依依!”商潇摆着修长的腿,几步便跑到了白依依面前。

    女孩有些懵懵地瞧着面前这俩人:“哥哥、嫂嫂你们怎么还跟着跑来了?是也想喝绿豆汤吗?”

    商潇没再逗弄少女,而是颇为正经,又担心太过严肃会让小姑娘想起不开心的事,试探性地问道:“依依,你还有没有印象,在你遇到我之前,是不是有两位兄长?”

    白依依愣了一下,她努力回想着儿时的事情,画面太过模糊,她几乎记不太清了。

    没办法,那时候她实在太小了,但她依稀记得有一个人,虽然衣衫褴褛,但总是能拿给她好吃的。

    印象中,那个人总是笑得很灿烂,经常抱着她,给她讲故事。

    “我只记得有一个人很照顾我,给我讲睡前故事,总是带给我香香的肉包子吃,那人也许是我的哥哥?但我也只记得这么一个人。”白依依有些困惑地思考着,实在是想不出多余的画面了。

    秦书亦知道,三四岁的孩子一般不怎么记事的,即便是真的留存了记忆,那也是片段式的,就好比一段几秒钟的镜头。

    她拍了拍白依依的后背:“依依,想不出来就不要想了,你哥哥也就是随口问问,他希望能帮你找到家人。”

    白依依明白这位没有血缘关系的哥哥,待她比别人的亲哥哥对自己的妹妹都要好,要不是年幼的她遇见这个大哥哥,恐怕她现在也许已经饿死街头了。

    如今的锦衣玉食,全都是哥哥带来的,至于她的家人,她已经没有多少印象了,比起那模糊的记忆,她更期望这位将她养育长大的哥哥能够少些烦恼。

    白依依点了点头:“嗯,我知道的。”说完便若无其事地向着厨房走去了。

    商潇神色复杂地站在郁郁葱葱的树荫下:“阿亦,你说那个给白依依讲故事的人,是不是就是白川失散的弟弟?”

    “这人死后,他的弟弟妹妹也跟着失踪了。”

    秦书亦也如此猜想着:“我也有这个怀疑,但这些都是我们的猜测,得找到证据才行。”

    商潇点头:“还有那本册子里所写的,我调查了一下,白川是被富平县侯送进宫的,富平县侯是李辅国的人,那白川肯定也是为他办事。”

    秦书亦想到在这案子之前,还有那个突厥官员被半路杀害嫁祸给薛家军的事。

    而在那之后,李辅国一派还主张补偿那些突厥所在的幽州和灵州,那个以盗窃案当障眼法,实则是为了砍掉薛家这支臂膀的行径,就像是十年前伏击案的翻版。

    她眉头紧皱,有些担忧地问道:“怀澈,圣上他,近日身体还好吗?”

    商潇看着秦书亦,明白她为什么这样问,她一定想到了这一连串事情的关窍。

    他勾了勾薄唇,狭长的凤眸中闪烁着喜爱与欣赏,犹如夏日的波光粼粼的河水漾起丝丝水花。

    这个女子总能在茫茫迷雾中很快抓住问题的关键,也许正因为如此,他才会在苦难的深渊遇见这位犹如神祗般的少女,将他带离黑暗。

    商潇轻叹了一口气:“皇叔他身体大不如从前了,阿亦你也知道的,皇叔他崇尚仙道之术,丹药服用的剂量一天比一天大。上次入宫,想必你也有所察觉了吧。”

    秦书亦点了点头,又听见商潇说道:“那些谏言相劝的臣子都被皇叔处置了,如今朝堂上已无人敢对皇叔提及丹药的事。

    “而且皇叔对那些宦官的信任大于信任其他人,甚至是姑母也不及。尤其是李辅国,在皇叔年幼时就已经跟在身边了,后来又扶持皇叔继位的。”

    “可是……”秦书亦犹豫着,想到十年前自己的母亲和齐王战死,虽然没有证据,可她和商潇都明白,这同李辅国一派脱不了干系。

    商潇:“我知道阿亦质疑什么,也许正因为他们有野心,才会扶皇叔登基。毕竟,当年夺嫡的那些叔叔,只有皇叔年纪最小,且势力单薄。

    “只不过,他们没想到的是,皇叔登基之后有些不受他们操控,而且云麾将军和我父亲都阻碍了他们想要独揽大权的路,也或许他们想到了,才会早早筹谋了那场几十万大军的惨败。”

    秦书亦闻言也陷入了沉思,想来,朝中的那些宦官也已经知道了富平县侯府的事,知道了她和商潇发现了“白川”的存在,这些人是不会坐以待毙的,眼看着皇帝的身体一天不如一天,帝王的膝下子嗣又不多,只余下三皇子和四皇子。

    三皇子已近及冠之龄,且文武全才,有着雄才伟略。

    这恐怕是这些想要揽权之人最为忌惮的皇子,未来必定是他们的眼中钉、肉中刺。

    而比起三皇子,四皇子则颇为符合他们当做傀儡执政者的人选,垂髫之龄,再容易掌控不过。

    秦书亦和商潇站在树荫下,明明是炎热的夏季,却隐隐约约嗅到了一种冰冷的寒意……

    庭院中,游鱼在水中争相抢着掉落的美味,秦书亦蹲在人工湖边,一边思考事情,一边撒着手中的鱼食。

    随着天色暗沉下来,温度也跟着不再那样灼人。

    晚风拂过湖面,散着一圈圈波纹,在四周悬挂着的点点灯火下,映衬得如一番人间仙境。

    秦书亦不知道要怎样向商潇问起那医馆女子的事,她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明明说过不要干扰对方的私人生活,却在看见那副字时,心中竟然微微有着抽痛之感。

    就连一同共事多年的江不凡,都隐晦地为她指点迷津。

    从前她不是没见过商潇和一些女子纠缠不清,比如酒楼的胡姬,再比如樱花林的卢滢儿。可当时,她不仅不会心里难受,还会对这男人嗤之以鼻,难道仅仅是因为两个人一同在驿站时,他救过自己?

    秦书亦摇了摇头,她不是因为别人有恩于她,就献出真心的人。

    那是因为什么……

    一个可笑至极的梦?

    倏然,一道清新悦耳的琴声悠悠响起,似高山之上穿梭云雾的飞鸟,又似小溪边生机勃勃的小花。

    那样自由,又那样向阳而生。

    每一次的拨弦,似乎都刚好拨动了女子的心。

    秦书亦起身,她跟随着这赤热又美妙的琴音而走。

    旋律越来越明晰。

    她看见,那一身青衣的男子,墨发散落在肩,修长白皙的手指抚着古朴的琴弦。

    一声声,响彻庭院。

新书推荐: 偏*******了 偏执财神的白月光飞升了 谁说青梅竹马敌不过天降 祝你是你 我去!我喜欢做菜! 海上的十六天 成为女王的狂热拥趸 穿成我推宿管后超神了 小可怜救赎计划[快穿] 天赋觉醒的我拯救世界[无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