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2 章

    项城较西京相比还要靠北一些,秦玉汵带着一家老小抵达时,天气比刚刚从西京出发时还要凉上几分。

    秋风拂过,惹得人直打哆嗦,街边来来往往的百姓都已经穿上薄薄的小袄。

    顾绾言披着厚重的乳白色棉衣轻咳着,她牵着白依依,两个人走进了一家小茶坊,在二楼挑了个靠窗的位置对坐着。

    喝着热茶,又咬了一口甜腻腻的点心,白依依满足地眯着眼睛,感慨道:“绾言姐姐,我觉着这边可比西京好玩多了,而且我在京城都没有吃过这么好吃的甜糕。”

    “依依你小时候,不是在这里居住过吗?怎么听着像是第一次来似的。”顾绾言轻啜了一口热茶,白皙的脸上透着淡淡的红晕,笑问道。

    “嗐,我那时候太小了,也不怎么记事,等到我记得住事情时,已经沦落为了小乞丐在街边流浪了,每天跟着一堆孩子抢食吃,能吃上一口还没馊掉的馒头都是很开心的事情了,哪还有机会能吃上这么美味的糕点呢。”白依依好像颇为不在乎地咬了一口甜糕边嚼边说着。

    顾绾言愣了一下,起身伸手抚了抚坐在对面的小姑娘,没想到这个看起来娇里娇气的小姑娘竟吃过那样多的苦,也真是难为她了。

    不多时,透过窗户传来了街边人群嘈杂的吵闹声。

    顾绾言向窗外望去,看见了许多衣衫褴褛的人朝着这边走。

    男女老少都有,每个人都蓬头垢面,像是经历了什么灾难一般,同路人和街边的商贩寻求着吃食。

    一位妇人抱着怀中的孩子停在了路边,孩子哭得撕心裂肺,衣着单薄的妇人神情焦急地用着布料紧紧包裹着孩子轻声哄了哄,那小婴儿却依然啼哭不止,稚嫩的小脸上,泪水和尘土混在了一起,让人见了十分心疼。

    顾绾言见状,准备下楼去看看情况,白依依也放下了手中的糕点跟了过去。

    二人走出了茶楼,看着妇人抱着婴孩蹲在了茶楼外侧的墙角下,看着像是在躲避着吹来的寒风。

    “这位姐姐,请问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吗?有没有我们能帮得上忙的?”顾绾言蹲下来,轻声问道。

    妇人看着眼前衣着富贵的女子,一时间有些紧张又有些胆怯,但是顾虑到怀中的孩子,还是回答道:“幽州那边的突厥人反了,他们抢占了我们的土地和粮食,霸占了我们的村子,而我们都是普普通通的农民,没有办法,就只能逃跑,听说项城的郑老爷是位宅心仁厚的大善人,我们就一路来到了此处,想着能不能得到一些庇护。”

    顾绾言皱着眉,起身拉起了蹲在角落的妇人,温声道:“姐姐,先同我上楼喝杯热茶吧,天气这样寒冷,一直在外面孩子也会受不了的,我就住在郑家,一会儿我先回去叫人,看看能不能将姐姐安顿在我的住处。”顾绾言需要回去问问秦玉汵的意思,毕竟她也只是暂住郑家。

    妇人听着此话,抬头望了望这间屋子的牌匾,迎着眼前的女子和善温柔的目光,一时间不知该如何感激,屈膝就要跪下:“姑娘,您真是位活菩萨啊,太感谢您了!”

    顾绾言见状吓了一跳,立刻去扶妇人:“您别这样,谁都困难的时候。快跟我们先上楼暖暖吧。”

    “好,好。”妇人点着头,激动得跟在了顾绾言的身后。

    顾绾言安顿好了妇人,让白依依留在了茶坊,又一个人走回了停在街边的马车,让小厮迅速赶回了郑家。

    待到了郑家的府门,秦玉汵正在大门处等着她。

    她焦急地掀开了车帘,秦玉汵走上前伸手去搀扶,而顾绾言竟然想要直接从车马上一跃而下,吓得秦玉汵三步并作两步,直接将顾绾言拥入了怀中。

    顾绾言搂住秦玉汵的脖颈,有些难为情地低垂着眼眸。

    秦玉汵则是温柔地抬眉:“绾言,什么事情这么急,直接从马车上跳下来太危险了,要是我没接住——”

    “不会的,你不会接不住我的。”顾绾言说着,却依然没抬起头。

    秦玉汵有些愣在了原地,这是顾绾言第一次主动同他说出这样的话,他一时间高兴得竟不知说些什么好,白皙消瘦的侧脸渐渐爬上了一抹红晕。

    顾绾言咳了两声,控制了一下此刻心悸的感觉,抬眸认真地将遇到那妇人的事情说了一遍,又大致讲了讲她在茶楼上看见的情景。

    秦玉汵听后没有拖延,立刻将顾绾言抱回了马车,又喊了府中的婆婆准备了棉衣和抱被,二人直接赶回了茶坊。

    待将妇人和她怀中的婴孩接回府中后,秦玉汵将城中涌入大量难民的事情跟自己的外公讲了讲。

    郑家是当地家世显赫的名门望族,在整个大周也是颇有名气的。

    家族之中有经商的,也有在朝中官入高位的,还有一位是秦玉汵的亲舅舅,在当地州作节度使,可谓是权势滔天了。

    郑老爷子知道城中难民的事情,同秦玉汵说是他特地开门将难民们迎进城的。

    接下来,郑家要接济这些难民,在城中设立了大大小小十几个施粥帐篷,并搭建了专门为难民准备的临时住所。

    “玉汵,你得空就带着我外孙媳妇一起去帮帮忙,家中有老人、妇女、小孩的,多给他们准备些取暖的物件,有力气的男丁就让他们也跟着盖盖房子,争取在入冬前让这些百姓住上能抗住寒冬的房子。”郑老爷子靠着软榻,吩咐着秦玉汵。

    顾绾言则是安安静静地站在一旁,因着那句“外孙媳妇”弄得脸红红的,羞的没敢做声。

    秦玉汵得令之后,就准备退出房间,却又被老爷子喊住了:“玉汵,等这些都忙完了,就赶紧准备婚礼的事情吧,这么好的闺女,万一被别人抢走了,到时候你小子有得后悔的。”

    “知道了,知道了,您放心吧,您外孙子不傻。”秦玉汵翻了个白眼,嘴里嘟囔着,“老头子话真多。”

    结果被郑老爷子听见了,起身拿着纸扇指着秦玉汵:“臭小子,我耳朵不聋!”

    秦玉汵一听,赶紧拉着顾绾言溜了。

    惹得顾绾言捂着嘴偷偷地笑。

    时间就像是被折叠了一般,转眼间,幽州就下了第一场雪。

    鹅毛的雪片,漫天飞舞,将血流成河、尸横遍野的战场覆盖了一层白霜,好似宁静和谐的土地上,下面竟埋葬着万具骸骨。

    商潇身披战甲,站在悬崖边,望着下面惨绝人寰的景象,呼出一口白气。

    一旁的秦玉珩从远处的营帐走来,手中拿着刚刚烫好的烈酒递给了商潇,站在一旁感叹道:“终于要结束了,这一仗我们打了三个月,没想到还挺快的。”

    “突厥人本来也没多少战力了。之前幽州内的一万将士功不可没,竟然活活跟他们耗了一个月。而李辅国本想要元杰带兵过来的,大概是想狼狈为奸,却没想到圣上竟同意我来平反了。

    “那些阉人想要给突厥人运送粮草,可惜京城内有薛将军把守着,他们没办法运。而如今突厥人的粮草全是抢的周围城镇百姓家的,可如今百姓们也都逃了,那帮突厥人又不会耕种,没了粮草,这边又没有草原给他们养牛羊,确实坚持不了多久了。”商潇仰头喝了一口烈酒,寒风吹起鬓发,清俊的面容上似乎多了几分惆怅。

    “阿亦和季将军他们那边也很顺利,若是这次我们能一起剿灭突厥,也算是给十年前死去的将士们一个交代了。”秦玉珩在一旁,欣慰地笑道。

    商潇:“季南絮虽然这次只有数千兵马,但是这些士兵各个都是长年累月跟着他混迹沙场的,一个能打他们突厥人五个,况且灵州那边多是老弱妇孺,能打仗的男人能抽出来五千就不错了。”

    “就怕李辅国那老贼狗急了跳墙,他们那边还有元杰和右金吾卫。”秦玉珩有些嫌恶地说道。

    商潇则是没做声,将手中的烈酒一饮而尽,眼睛望向远处那些被白雪覆盖着的连绵不绝的山脉。

    而正如秦玉珩所言,在李辅国一党收到幽州和灵州力不能敌的消息时,没多久,京城内就传出了皇帝驾崩的消息。

    虽然商煜身子不好是众所周知的事情,但偏偏在这个节骨眼上,任谁都知道这不是巧合,而且皇帝之所以身体亏空得如此严重,正是听信了李辅国他们一众阉党的谗言,长年服用丹药所致。

    此消息一出,再加上几个月前三皇子被季南絮劫走的事情,所有人都认为,四皇子要登基继位了。

    虽然他年仅九岁。

    而朝中也分化成了两派,一派提议接回太后,让太后回来代理朝政,并且认为季南絮不会对三皇子做什么,直到找到三皇子。

    一派认为季南絮同镇国公以及靖王都是反贼,这些反贼已经将三皇子秘密处死,企图谋朝篡位,应立刻让四皇子登基,去捉拿这些反贼。

    此话一出,气得长公主竟然当场拿着剑冲进了大殿,想要刺死说此言论的官员们,被护卫硬生生拦了下来。

    朝中大乱,人心惶惶,眼看着西京城就要彻底变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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