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3 章

    寒风呼啸而过,吹得人脸就像是被小刀割伤那样疼。

    秦书亦在营帐内,正蹲在炉子旁煎着药,空气中到处弥漫着浓重的中药味,熏得人眼泪都快要溢出来了。

    季南絮掀开帐帘,拿着一个暖手炉走了过来,塞进了秦书亦怀中。秦书亦原本眼睛微眯着,几乎快要睡过去了,这一下子直接清醒了。

    “抱歉,没注意到你睡着了。”季南絮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

    秦书亦左手拿着暖手炉,右手想要扶着一旁的柱子站起来,却发现腿麻了:“快,季将军,麻烦拉我一把,我起不来了。”

    季南絮赶紧上前搀扶起秦书亦,将她慢慢拉到了一旁边的矮榻上坐下。

    秦书亦伸了伸双腿,用手轻轻垂着腿上的肌肉,努力缓解着腿上的麻意:“还好季将军过来让我清醒了,不然要是真睡过去,药估计是要煎胡了,我这双腿估计也不能要了。”

    “这药还有多久弄好?一会儿我送过去吧。”季南絮靠在柱子边,低头看了眼还在咕噜着的药炉。

    “还得一刻钟吧。”秦书亦坐着活动了一下双腿,抱着暖手炉向季南絮挥了挥,“谢了。”

    “不必谢,这是张婶刚刚让我转交给你的,她怕你一个姑娘家冻伤手。”季南絮有些不自然地转过头解释道。

    “张婶啊……也不知道她那小侄女怎么样了,有没有好一些。”秦书亦喃喃道。

    季南絮:“听她说已经好多了,现在不发烧了,意识也已经清醒了。估计这边再有半个月,应该就可以继续赶路了。”二人到了灵州后剿灭了造反的突厥军,随后同商潇他们传递了消息,准备到幽州会合。

    秦书亦:“唉,真没想到这边的突厥人这么怂,本来是来灵州平定叛乱的,仗是没打多少,半路竟然赶上了瘟疫。”

    “幽州附近的村镇大多是被那帮突厥渣滓洗劫一空了,百姓们流离失所,死的死,伤的伤,逃了一路。估计我们碰上的这批人,还是少数,越是临近幽州,灾民应该会越多。”季南絮浓重的眉毛紧蹙着,无奈地叹了口气。

    一时间,二人都陷入了沉默,赶路去幽州已经快半个月了,竟在这个小山村停滞了下来,军中的草药也用了大半,虽说战争必定会带来瘟疫和饥荒,可真实遇到,还是另秦书亦有些措手不及。

    “秦姑娘,你对靖王殿下怎么看?”季南絮颇为不自然地打破了沉默,似乎是酝酿了很久,才鼓起勇气问这句话。

    “什么怎么看?”秦书亦有些迷茫的问道。

    季南絮脸涨得通红:“就是,嗯……你们是心里有彼此的那种,还是因为旨意没办法才——”

    秦书亦笑了笑:“原来是这个意思啊,当然是彼此心意相通啊。”

    “确切来说,因为一些误会,刚开始时我是比较抗拒的,后来慢慢了解他,才发现自己竟然在不知不觉中喜欢上他了,算是经过一些小曲折吧,毕竟我对感情这方面比较迟钝,也还好他一直坚持着。”

    “啊,这样啊。”季南絮有些失神。

    其实在知道秦书亦与商潇有婚约的时候,季南絮就劝说过自己,确实是晚了人家一步,这没什么能去强求的。但因为是帝王赐婚,所以不晓得秦书亦本人是否对商潇是真心的,如果他们像很多高门贵府中的夫妻那样,本身并没有什么感情,一切都只是走形式,只是为了家族利益的话,他总觉得好像在秦书亦那里,他还有机会。

    虽然她已为人妻,可季南絮总还是想争取,他因为出生在季家,本身就出身高贵,而季家又是当朝太后的母家,所以他看过太多貌合神离的夫妻,他觉着那种为了利益而出卖儿女感情去进行家族联姻的父母都是残忍的。

    他曾经一个人站在金吾卫的瞭望台上想过,有机会的话,他一定要亲口问一问秦书亦,她对小靖王到底有没有感情。

    而如今听到了秦书亦亲口说出这些话,虽然内心很难过,却也感觉到自己对这份感情释然了许多。

    他终于不用再患得患失,既想要拥有却又觉得自己这样的想法十分不耻和卑贱、不够光明磊落,一直挣扎在道德的泥潭中。

    在此刻,他终于得到了解脱。

    季南絮笑着,那剑眉星目在这间充满中药烟熏气息的营帐内显得格外耀眼:“秦姑娘。”

    “嗯?”

    “希望你能永远开心快乐,和靖王殿下恩爱到白头。”

    秦书亦有些摸不着头脑,不知道面前这位小将军怎么突然说这些话,不过她还是回了句:“谢谢季将军,希望你也能早日找到心仪的姑娘。”

    季南絮“嗯”了一声,随后看了看药炉,“应该差不多了吧,稍后我去给三皇子送去,你先好好在这歇一歇吧。”

    秦书亦没拒绝,点了点头,这些天她实在是太累了,一直不停地东奔西走照顾那些身染瘟疫的百姓,就连三皇子最后都累倒了受了风寒。

    她怀中抱着暖手炉,在躺到矮榻上的一瞬间,似乎就进入了梦乡。

    除夕的爆竹随着一声声的拜贺,在家家户户的大门前噼里啪啦地炸裂开。

    灾民们已经在温暖的房屋中过上了新年,吃上了热乎乎的水饺。

    郑府会客厅内,一大家子人正围坐在一个大圆桌旁,欢欢喜喜地吃着年夜饭。

    白依依嘴里塞满了蟹黄水饺,鼓鼓囊囊的像只几天没吃饭的小仓鼠。

    “依依你慢些吃,厨房还有很多呢,可别噎到了。”郑月佳在一旁给白依依倒了杯温水,轻声劝道。

    “月佳姐姐,你吃得太少了,你现在可是两个人了哦,要多吃才行。”白依依一边又往嘴中送了一个饺子,一边用眼神瞟了眼郑月佳的肚子。

    郑月佳在他们一行人到郑府半个月之后,有一次给一家灾民送羊奶,还未等将羊奶提到住处,就开始严重的恶心干呕,有气无力的还以为自己受了风寒,结果请了郎中才知道,已经有了一月有余的身孕。

    这个好消息在传送到幽州的时候,秦玉珩差点冲动得想要驾马飞奔到项城。

    郑家人则是高兴得连放了好些天的烟花,就怕别人不知道他们家马上要添外孙了。

    如今已经四个多月,郑月佳还是孕反严重,有些吃不下:“都像依依你这样吃,三个人估计也会吃成小猪。”

    顾绾言在一旁轻笑道:“依依自从来了项城,这小嘴几乎就没闲下来过,瞧这小脸,都胖了两圈了。”

    “嫂嫂,我去给你取一些酸梅来吧,这样胃口还能好一些。”顾绾言看着郑月佳不太舒服的样子,起身准备去厨房取。虽然她和秦玉汵现在也只是在筹备婚礼的阶段还未成亲,但因着同大家一直相处得像家人一样,她也就随着秦玉汵一样称呼大家了。

    郑月佳脸色有些惨白,温柔地回道:“那就麻烦绾言了。”

    不多时,门外不远处,一个沉重的、仿佛人砸在地面上的沉闷钝声响起。

    秦玉汵正同阿砚在大门处送走前来拜年的灾民,还未走到正厅,就看见顾绾言直直地朝着地面倒去。

    他扔掉了手中提着的灯笼,飞快地朝着顾绾言跑去,“绾言!绾言!你醒醒!顾绾言!”

    屋内众人听见门外叫喊的声音,皆是离席准备去查看。

    只见顾绾言双眼紧闭着,唇无血色,整个人像是睡过去了一般,毫无回应。

    秦玉汵焦急地打横抱起顾绾言,朝着众人大喊:“快去叫郎中!”接着就往顾绾言所住的院落跑。

    他飞快地奔走着,将顾绾言整个人都死死地扣在了怀中,生怕怀里的人就这样消失不见了。

    而距离顾绾言上次晕倒,明明已经过去了一年有余,明明看着她的身体越来越有起色了,为什么会这样了呢?

    是不是自己疏忽了,没有照顾好她?

    是不是当初就不该让顾绾言跟着自己来到项城?

    如果她没有跟着自己,是不是就不会像今天这样昏倒了?

    秦玉汵疯狂自责着,明明他答应过她会照顾好她的。

    怀中的女子身体冷得像冰块儿一样,直到将女子送入了寝房中,盖上了厚厚的棉被,却依然没有什么效果,他拉过女子冰凉的手,眼泪大颗大颗地往下落。

    不多时,郎中便被阿砚从外面请了过来,身后还跟着腹部微微隆起的郑月佳和白依依,就连郑老爷子也在赶来的路上。

    郑月佳看着郎中给顾绾言把着脉,急得快哭出来:“都怪我,我不该让绾言去取酸梅的,现在可怎么办,绾言可千万不要有事啊!”

    白依依在一旁,搀扶着郑月佳,轻声安慰道:“月佳姐姐别急,绾言姐会没事的。”

    不多时,老郎中起身,看着秦玉汵,示意他同自己到外厅商谈。

    已经慌到颤抖的秦玉汵,此刻更加紧张了,他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跟在老郎中身后。

    “顾姑娘之前有悄悄来找过我,大概一个月之前。”

    “那时候我给她看诊,病情就不太稳定,她让我帮她隐瞒病情,只让我给她开一些能延缓病情的药,而如今看来还是难以维持了。”老郎中叹气道。

    秦玉汵听着此话,愣神道:“什么?绾言她之前就找过您?”

    可自己为什么连绾言身子有异样都没有发现……

    老郎中似乎看出了秦玉汵的自责,解释道:“秦公子,其实顾姑娘她早就知道自己的身体不好了,她同我说过你们之间的事情,也说过她等不到你们成婚的那一天了。而如果她有意隐瞒你,你也确实是很难发现的。”

    “我已经尽我所能,去延长顾姑娘的生存时间了,可是她这个病是儿时就患上的,实在是病了太久,就如同慢性毒药一般,无法根治,早已入了肺腑。”

    秦玉汵的泪水浸了满面,颤抖地握着老郎中的肩膀,抽泣着乞求:“大夫,那现在,还有没有办法让她再多坚持一阵?”

    “她还没有见到过这里的春天,她还没等到婚礼,她还没……”

    秦玉汵哽咽到失声,她还没有成为他的新娘。

    他更不想让她在花一般的年纪,就此殒命在这寒冷的冬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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