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4 章

    屋外是震耳喧闹的除夕鞭炮声。

    屋内,秦玉汵独自坐在床榻边,无声地拉着女子冰凉的手,眼泪止不住地向下流,老郎中说她很难再醒过来了,断气也只是时间问题。

    女子病弱白皙的脸似乎像是一座美丽的雕像,只有胸口处轻微地起伏证明着这个女子还活着。

    不多时,郑月佳返回了屋内,身后还带着两位侍女,侍女们一起合力抬着一个棕红色的木箱。

    郑月佳面露不忍之色,问道:“玉汵,你说的是这个箱子吧?”

    秦玉汵缓缓抬起头,撇了眼箱子:“是。”

    郑月佳命侍女将木箱打开,试探性地问道:“玉汵,你真的准备如此吗?”

    秦玉汵仿佛失了魂魄一般,眼神一直盯着床榻上的女子,半晌才点了点头。

    郑月佳叹了一口气:“那好,那我这边先给绾言更衣,玉汵你也去换吧。”

    秦玉汵又握了握顾绾言的手,缓缓松开,有些不舍地走了出去。

    半个时辰过后,郑月佳已经为顾绾言换好了衣衫,流光溢彩的红色长裙,金丝边绣着双孔雀霞帔,朱红色的唇衬着清秀苍白的面颊有种惊心动魄的绮丽之美。

    这身嫁衣是秦玉汵自打来到项城,就开始找绣娘定做的,想着开春就同顾绾言成亲,因此凤冠还没来得及做好。

    郑月佳担心动作太大会使顾绾言的病情加剧,因此只是简单地将顾绾言的墨发全部梳到了头顶,插了一支金色步摇。

    房间内挂了一些红色的绸缎,是白依依和清雨匆忙挂上去的。

    众人已经陆陆续续来到了这间寝房,就连郑老爷子和秦明远都赶来了此处,准备为自家的孩子主持这场简易又令人悲痛的婚礼。

    秦玉汵身着红袍,有些激动地站在房间门口,修长的眼眸中盛满了悲伤与绝望,嘴角却依然弯着浅浅的弧度。

    “一拜天地。”随着秦明远的高喝,秦玉汵一步步走到了床榻边,向着天地的方向俯身鞠了两次躬,第二次是替顾绾言做的。

    而直到“礼成”二字说出口,秦明远有些不忍地转过头去,苍老满是皱纹地脸上留下了两行泪,他没想到自己看着长大的两个孩子,最后竟然以这样的方式成婚了。

    众人的眼睛都湿润着,郑月佳悲伤得几近昏阙。

    直到最后,大家都离开了房间,给这对新婚夫妻留下了相处的空间。

    秦玉汵穿着喜服坐在塌边,喃喃道:“绾言,从今往后,我们就是夫妻了,我从未如此高兴过,你呢?”

    而床榻上的女子,安静的像是睡着了一般。

    秦玉汵温柔地诉说着,像是在给床榻上的女子讲着睡前故事一般:“绾言,其实我给你准备了一个惊喜,原本是想要等到开春之后再带你去看的,如今就先告诉你好了。”

    “我知道绾言你一直想要在那种静谧、远离人烟的地方居住,于是我在距离项城一里左右的香山上盖了一座院落,想着等我们成婚后,就带着你去那边住。”

    “你不是很喜欢吃石榴吗,我还在院落的周围种了好多石榴树,还准备给你做个秋千放在我们的小院中,等天气回暖,你就可以在院子里一边晒太阳,一边荡秋千。”

    “对了,看你平日里总是偷偷去喂外公的大黄狗,我猜你应该是很喜欢,到时候我们也养几只小狗在山上,你觉得怎么样?”秦玉汵自言自语着,嘴边挂着浅浅的笑,似乎是已经看见了两个人一起生活在满是石榴树的院落中的美好画面。

    “好。”一声微不可查的声音在寂静的房间中响起。

    秦玉汵猛地抬起头,看着面色孱弱的女子竟然微微睁开了双眼,眉眼微弯的看着他笑。

    “绾言你、你醒了?”秦玉汵慌乱地抓住顾绾言的手,面露惊喜之色。

    顾绾言没做声,视线暼向了被秦玉汵抓住的手腕,看见了赤红的袖口上那些繁缛的刺绣。

    “啊,玉汵,你……”顾绾言有些惊讶得睁大了双眼,一时间觉得好气又好笑,她虚弱地朝着秦玉汵轻微摇了摇头,叹了口气。

    “玉汵,你这是何必呢?”

    秦玉汵双目通红,眼眶中盛着快到滴落下来的泪水,固执地说道:“我这辈子唯一的愿望,就是娶你为妻,绾言,你休想就这样抛下我。”

    顾绾言有些心疼地看着秦玉汵,手指在秦玉汵的手心中动了动:“对不起,玉汵,我不能陪你走下去了。”

    “以后我不在了,你该怎么办呢……”

    “我说过,我会带着我们一起的回忆生活下去。”秦玉汵握紧了顾绾言的手,另一手轻轻抚在了顾绾言的侧颜上,拭去了女子眼角划下的泪水。

    可女子的眼泪好似断了线的珍珠般,怎么擦都擦不完,她哽咽着:“秦玉汵,其实,你知道吗?我真的很想很想成为你的妻子,很想早一些嫁给你,但是……每当我这样想,又会觉得自己太过自私——”

    秦玉汵微微起身,一手撑在了顾绾言的枕侧,俯身吻上了女子涂满胭脂的红唇上,将女子余下的话全部堵在了喉咙里。

    他一遍又一遍地轻啄着,吻了唇,又吻了吻女子的眼睛,鼻尖、额头,最后又回到了轻微颤抖地薄唇上,好似这样就可以将女子的容貌刻画在心中一般。

    虔诚又炽热。

    他俯在女子耳边,沉声道:“现在我们已经实现了彼此的愿望了,绾言。”

    顾绾言侧过头,注视着男人的双眼,随后温柔地笑了:“你说的对,夫君。”

    这一声动听的“夫君”让秦玉汵的内心又颤了颤,他一时间懊悔无比,他应该在刚到项城时就将顾绾言娶回家的,而不是听她的话等到来年开春,这样他就可以早一些听到顾绾言这样喊他了。

    不过,如今似乎又没有那么迟,能够亲耳听见也算是此生无憾了。

    一时间,秦玉汵修长的眼尾微微翘起,他侧着身子躺在了顾绾言身旁,隔着红色的棉被搂过顾绾言的腰,温声回道:“嗯,娘子。”

    “若有来生,下辈子还做我的娘子吧,好吗?”

    顾绾言满足地闭上了眼睛,头轻轻地倒向了秦玉汵的胸口:“好。”

    秦玉汵听后,收紧了搂在顾绾言腰侧的手,好似最后的拥抱一般,用力抱着不肯放手。他抵过女子的额头,却发现,此时的顾绾言,已然没有了呼吸。

    霎时间,他慌乱地拉着她的手腕,探测着脉搏,竟真的停止了跳动。

    男人抱着怀中逐渐冷却的身体,闷声大哭着,仿佛这一瞬间,世界都染上了悲伤的颜色。

    而此刻,仔细瞧着,女子的嘴角,还挂着幸福的淡淡笑意。

    秦书亦和季南絮同商潇在幽州会合后没多久,便收到了顾绾言病逝的噩耗。

    在彻底清除了突厥叛军之后,秦书亦一行人便快马加鞭地先赴往了项城,留下薛家二子率军驻守在了幽州以北的边境上。

    秦书亦赶到项城时,项城的冰霜似乎已经有了消融的迹象,河水已经慢慢开化了。

    秦玉汵将顾绾言埋葬在了香山上,就在他们那种满了石榴树的院落的不远处。

    每一天,他都会去顾绾言的墓前坐上一阵子,带上她从前喜欢吃的东西,拿上几本话本子,靠着墓碑,讲给她听,就好像她还在身边一样。

    秦书亦赶到墓碑面前时,秦玉汵还在不知疲倦地拿着话本子念叨着,惹得秦书亦嚎啕大哭,哭到几乎昏阙过去,还好商潇及时扶住了她。

    秦书亦没想到,本以为跟好友在西京的一别只是暂时的,如今却阴阳相隔,成了永别。

    脑海中穿插着一幕幕挚友同她说过的话,一起做过的事,一起在樱花林中的漫舞,在谈到喜欢的人时,少女羞怯的脸庞……

    秦书亦哭得不能自已,而一旁的秦玉汵则像是已经接受了一般,默默地站在一旁注视着这一切。

    直到几日后,京中传来消息,李辅国煽动半数重臣,支持四皇子登基继位,要在国丧一月后举办登基大典,秦书亦一行人才不得已准备离开。

    临走时,秦玉珩还是将郑月佳暂时留在了项城,让她安心在项城待产。

    而当秦书亦问起秦玉汵今后的打算时,秦玉汵则是温声回道:“阿亦,从今以后,我都不会再回西京了,我打算以后就一直住在这香山上陪着绾言,种种树,养几只狗,在这里度过余生也不错。”

    秦书亦看着秦玉汵那温和却又无比坚定的眼神,她知道,她这位二哥是下定了决心要留在这里了。

    “那你多保重身体,等西京的事情过去,我再来看你。”

    秦玉汵点头,随后摆了摆手,示意秦书亦放心离去。

    秦书亦有些心疼,又有些无奈,她站在顾绾言的墓前又拜了拜,随后同商潇一行人向着京城出发。

    而薛子聪二人也率兵一同赶往,薛敬城的大部队也在西京城边蓄势待发,等到商潇带着三皇子和薛子聪一同抵达时,在一举向京城出兵。

新书推荐: 一肝到底 暖阳中的平凡 寻仙封魔录 浮生镜(又名:原来我才是配角) 帝尊她又又又在追夫[GB] 我在古代当最强武术导员 农学女大古代种棉致富记 因果森林 失忆后我参加恋综 拾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