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过去了

    白日干了一天的硬仗,本已筋疲力竭,回来的路上又过于兴奋,蹦跶了那么几下,等到了军营她是彻底撑不住了,凭着习惯摸回军医的帐子里,闭眼往床上一倒,踢开鞋子就呼呼大睡起来。曹磊他们拉都来不及拉。

    钱不离:“阿宇,你走错帐子了。”

    钱不弃:“阿宇,你找错地方了。”

    曹磊:“阿宇,你现在是个姑娘,不能再同我们一群大老爷们儿睡了。”钱氏兄弟看他一眼,他现在终于明白过来阿宇是个姑娘了。

    “行了,她是真累坏了。一个姑娘跟着我们干一样的活儿,一句累也没喊过,也得亏她能撑到现在。”萧致远说道,几个人点点头。“就让她睡会儿吧,等休息好了再让她回……”话还没落地,就听“唰”一声,有人掀开门帘走了进来。

    “沈参谋?”萧致远看着不请自来的沈烨,忽而明白过来,一副了然于心的样子。

    沈烨沉着张脸,只是向萧致远点头示意,便径直走到苏玉言旁边,曹磊吓得连忙退开两步,不敢再挨近苏玉言。不知为何,这个男人气场强大得令他直想躲。

    他蹲下身,看着躺在铺位上睡得正香的苏玉言,一身的臭汗,一头的乱发,整个人呈大字状趴开,把旁边的铺位也占了半个去。浑身上下哪儿还有半点姑娘家的模样,只一张半露的小脸,还红扑扑的。

    他紧蹙的眉头松了松,将她的发丝别到耳后,温柔轻抚。“嗯……磊子,别闹,困着呢……”她将他手打开,不耐烦地挠了挠脸,换个姿势继续睡。

    曹磊一听,吓得不由身体绷住,惊慌间对上沈烨飞过来的眼神,如冰刺骨,如剑杀人。他立刻哆嗦着直摆手:“我……不是……我……没有……”可他也不知自己该解释些什么,他确乎也没有什么好解释的,但此情此境,从苏玉言嘴里蹦出他的名字,总让他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沈烨冷冷瞥他一眼,没说什么,将苏玉言打横抱起,转身就走,钱不离识相地赶紧上前帮他掀起门帘子,等到沈烨抱着苏玉言离开帐子,所有人才算是松了一口气。

    钱不离:“妈呀,可太俊了!”

    钱不弃:“妈呀,可太美了!”

    曹磊:“妈呀,可太吓人了!刚刚那个人,他他他……他怎么找来这里的?就让他这么把阿宇带走了,萧大夫您也不拦一下。”

    钱不离:“你刚刚怎么不拦,马后炮。”

    钱不弃:“你刚刚怎么不拦,事后诸葛。”

    曹磊:“我……”自己那是被他吓死了好么,敢情刚刚那个眼神杀不是朝你们来的。

    曹磊哑口无言,萧致远却笑出声了:“好了好了,那个人就是军队的沈参谋,沈烨。只要事关阿宇,他想知道自然就能知道,不然你以为今天跟在我们身后的真是什么倭寇残余嘛?”

    曹磊恍然大悟:“哦!我知道了,那是他派来监视阿宇的!”三个人不可置信地看着他。

    曹磊:“他肯定是怀疑阿宇女扮男装混入军医别有企图,所以……他不会是要把阿宇押过去审问吧!”钱氏兄弟忍无可忍:“你笨啊!他派人过去是保护阿宇的!”曹磊疑惑地挠头:“保护阿宇?为什么?莫非阿宇有什么重要的神秘身份?”钱氏兄弟无语凝噎,已经懒得再去点化他了。

    “哈哈哈!”萧致远却难得的大笑出声:“是啊,阿宇确实有个重要身份,而且,宝贝着呢。”他看着门口的方向,嘴角噙笑,若有所思。

    沈烨将苏玉言抱回自己的营帐中,无视守卫兵惊诧又八卦的目光,径直将她放在床上。这里的床可不比其他帐子,床褥子往地上一铺就能睡了,这可是结结实实的木板床。苏玉言舒服地哼唧一声,翻过身抱着被子,沉浸式梦周公。

    沈烨看着她,小嘴微张,睡得香甜,笑意不自觉漫出眼角。望着望着,眼神却又凉了下来。

    四日前,沈烨营帐中。

    “阁下就是阿芷的前夫萧致远吧?”沈烨望着对面的萧致远,气质端方沉稳,一身的凛然正气,确跟自己不是同一类人。

    阿芷?萧致远眉心一跳,疑惑地望过去:“你跟阿芷很熟吗?”

    沈烨转动手中的茶杯,笑了笑:“算是吧,不过……也不重要了。”他跟苏芷的那一段往事早已过去。“我知道,玉言称您一声师傅,有些事情我想跟您了解一下。”暌违两年,玉言却突然出现在军营中,他始终奇怪,莫不是苏家生了什么变故?

    萧致远望着眼前的男子,丰神俊朗,贵气逼人,想来料定是他不错了。

    萧致远:“若我猜得不错,你应该就是让玉言同家里闹翻的那个心上人吧?”“闹翻……?”沈烨诧异地皱眉:“您是说,她是私自离家的?”“正是。”“为什么?”萧致远抬眉,望着他:“你说,这是为什么呢?”沈烨张了张嘴,却不知该说些什么。

    “原因,想必你也已经猜到了。我做了玉言半年的师傅,这个丫头的性子也是了解得七七八八了。她呀,面儿上看起来好说话,实际上啊,倔!她决定的事情,天塌了也顶着往下干。当初跟她爹娘闹矛盾,偷偷藏到我马车后面,跟了整整七天才被我发现。当时我就震惊了,怎么会有女孩子胆大至此。她哭着喊着让我带她去军营,说什么也不回去,说是在爹娘身边待得难受,一天也过不下去了。就这么被她缠得没有办法,带她过来了。来就来了吧,以为吓唬吓唬她就知道怕了,自己就会吵着回去了,哪知这个丫头啊,呵呵,骨子里一股不服输地劲儿!居然就这么留下来了,而且还越干越好,有些时候,我看了都佩服……”

    沈烨听后,沉默良久,半晌道:“当军医……要吃很多苦吧……”他低着头,声音幽幽地飘来。

    萧致远顿了顿,无奈地摇头:“当年我刚入行的时候,吐了整整三天才算缓过来。我一个男子尚且如此,她一个小姑娘,你说呢?”沈烨脸色越来越阴沉,不知在想些什么。

    萧致远:“况且她还要隐瞒自己的身份,真可谓步步惊心,我都时常替她提心吊胆。孕妇那个事儿,我是真没想到她敢这么干。所以说玉言啊,有时候就是一根筋,她性子倔心又软,知爹娘逼她是为她着想,干不出抛弃爹娘的混账事儿,但这心里头对你又过不去,就想着逃开家去,惩罚了他们,也惩罚了自己。哎。”说着说着,又兀自叹口气:“我这个徒儿,说聪明那是真聪明,可是说傻,呵,却又谁也傻不过她。”

    沈烨依旧沉默着,他闭上眼,眉头紧锁,陷入沉思。

    这两年自己是怎么过来的,她不知道;可同样的,这两年她又是怎么过来的?自己也不知道。

    油灯晃晃悠悠的,映照在她脸上,灯影幢幢,恍惚还是两年前,马车里趴在他腿上睡着的模样。还好还好,天可怜见,她总算是又回到了他身旁。

    *

    这一觉睡得真是舒服,好久都没有睡得这么香,这么沉过。她惬意地抻个懒腰,打着哈欠翻过身,嘴里嘟嘟囔囔:“磊子,几点了,我都睡了多久了?”“现在已是夤夜,你睡了整整三个时辰。”

    嗯?这个声音……?苏玉言哗地睁开眼,翻开被子坐起身,却看到不远处的案桌旁,沈烨正支着脑袋,玩味儿地看着她。

    “你……怎么会……”她反应过来,赶紧掀开被子低头一瞧,呼……还好还好,那套脏衣服还在身上穿着。

    “噗。”沈烨禁不住一声嗤笑:“你看看你那样儿,一身的汗臭和血腥味儿,谁会有兴趣对你做什么?”“你……”苏玉言气得满脸涨红,跳下床指指点点地过去:“沈烨你什么毛病!你现在见着我不嘲弄我两句就不痛快是不是!”

    他眉头一皱,起身将她抱回床上:“你光着脚在地上乱跑什么,仔细伤风!穿好鞋再走。”“我不走!”她不知哪儿来这么大气性,脚一甩又坐回了床里,扶着膝盖气呼呼看着他。沈烨就这么站在床边,二人无声对峙。

    苏玉言望着他,他脸上冷冷淡淡,看不出什么情绪。忽然很后悔,自己刚刚对他那么大声大气,挨两句难听的话怎么了,再难听点自己也活该受着。到底还是习惯了之前被他纵着,如今在别人面前都学会了收敛,可一面对他就是爱撒气。

    她慌忙扯住他的衣袖:“沈烨……对不起,我错了,不该冲你发脾气……”说着说着,又忍不住要哭出来:“我……对不起……真的对不起……”自己很多很多话想要跟他说,可千言万语汇在心头,只化为了这一句对不起。

    一句对不起,似乎就已道尽了所有。

    她再也忍不住,放声哭了出来:“对不起……我……我也不想啊,我也难受啊,可我……不能丢下爹娘,那样子的话,我就是不是我了……”她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就是语无伦次地想到什么就往外倒:“我也不知道谁做错了,可我……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做才是对的,我真的很讨厌自己……我从来没有这样讨厌自己过,呜呜呜……你讨厌我我觉得一点也不奇怪……呜呜呜……沈烨,对不起……”她哭着,放肆又委屈地哭着,似乎要把这些年来的苦涩、思念、愧疚都哭个干净。

    就这么由她扯着,沈烨极力克制着,可心口还是被撕裂,滴血……他俯身,拂去她眼角的泪:“都过去了……”声音哽住,他一个深呼吸,继续道:“你好好歇在这儿,缓过来了就赶紧回去,别惹得别人说闲话。”说完扯出袖子,大步离开营帐,留下身后一室的哭声,幽咽低旋。

    “今天晚上她来这里歇息的事儿,一个字也不许往外提,要是让我听到外面有什么风言风语,割了你们的舌头!”“是!”交代完门口的士兵,他背着手,踱步而出。

    她只消一哭,自己就要缴械投降,可当听到“对不起”三个字的时候,瞬间,这么多年来所遭受的委屈、痛苦一涌而上,令他再难自处,无心去安慰,他只是需要一个地方,独自舔舐的伤口。

新书推荐: 反派角色Ⅰ:时间惯犯 【文野】异能力是读心 神豪婶婶超有钱 [足球]歪芮古德 千枫 一肝到底 暖阳中的平凡 寻仙封魔录 浮生镜(又名:原来我才是配角) 帝尊她又又又在追夫[GB]