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意准备了一肚子的话，准备拒绝王高飞的学习邀请，但没派上用场。
一年一次的省中学生单科竞赛报名开始，王高飞心思都放在那上面了。
周一升旗大会结束后，校公告栏上张贴了一纸处分通知。简练严肃的文字因为有被熟悉的名字，这处地方热闹起来。
陈意没有关心那些，跟着前桌王晴去买早点。王晴在班里也是一个不爱言语的女生，像她一样，她们在灵动活泼的一众人里显得质朴无趣。两个无趣的人因为日常学习有了交集，结伴在一起。
接触得多了，陈意发现王晴是一个很有主见的人，从来专注在自己身上，不为无关的事情分心。
这样不近不远，互有边界的相处方式，让陈意觉得安全又舒服。
“陈意，这次英语竞赛报名了吗？”
“没有。”
“后天报名截止，他们已经开始集训了。不抓紧吗？”王晴催促着。
陈意平淡道：“我不参加。”
王晴惊讶：“不觉得可惜吗？如果参加，也许能能比个名次回来。”她认为陈意不参加这次竞赛，怎么看都是损失。
这次竞赛是省级的。如果取得名次，对评比“省级优秀学生”称号有很大加成。而这两项荣誉对高考报考相关专业或学校也会有加分。
“嗯，不参加。”陈意又重复了一遍，平静和缓和的语气，似乎这对她来说是无关的事情。
王晴看向陈意，有一些急切但又控制着语速，认真地说着：“我觉得你应该参加，这是很重要的事情。”
毕竟高考是她们作为学生的头等大事，为了提高任何一分竭尽所学所能，所有机会都该去努力争取。
陈意躲避着她的目光，“这次英语竞赛和期末考试挨得很近。如果期末考试再考得不好，我就要从班里离开。”
其实只是准备英语竞赛的话，对陈意来说不算什么。只是一想到，会碰到以前的同学，或者是她，勇往直前之气总是会慢慢消退，然后偏安一隅。
“你是害怕比赛失利吗？”王晴平和地笑了笑，“在我看来这样比赛上的名次，就是锦上添花的事情，就算最后没取得成绩，也重在参与，没有人会笑话你。”
王晴以为是陈意对自己要求太高，压力太大，试图缓和对方内心的焦虑。
陈意附和着笑：“没有没有。我是怕自己应付不来这么多考试，不如紧抓一样做好。”
王晴每科成绩很平均，没有突出，也没有拉胯，始终在班里中间位置徘徊。虽然她也羡慕那些可以参加竞赛的特长生，但也满意现在的成绩，每一科也没掉队，只要平平缓缓地安全渡过高考就好。
“还有两天报名时间，你再想想。”王晴将自己该提醒该劝助的角色完成，剩下的都由陈意自己拿主意，但也不忘最后一句挣扎，“反正啊，我要是你，一定会立刻报名，两手紧抓。”
王晴平日并不会这么多话，也不会对别人发表什么意见和建议。但这类单科竞赛对陈意这样成绩一般却有擅长科目的学生来说，是十分有利的。
陈意感觉得到王晴内在的火热与善良，心中热流涌过，一点一点铺开。
午饭后陈意在宿舍休息，舍友们急匆匆回来，吐槽着高三这高压忙碌的学习生活。
武星站在床边躺下去，哀嚎着：“我要考不动了，谁来救救我啊。”
陈意将零食递了过去，“星星，吃这个跳跳糖，很好玩。”
武星立刻坐起来，看着对面上铺的陈意：“你怎么还在宿舍，报名英语竞赛的不都去集训了吗？”
“哦，我没报名。”
武星瞪大眼睛：“什么，你竟然不去？你知道这高考多一分有多难吗？”她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真是高二不知高三的苦。
宿舍里其他人也附和着，用过来人的态度建议陈意把能争取的什么评比、比赛都抓紧了，提前把高三的压力匀一匀，不至于像宿舍里另一位大忙人一样，既要准备联考又要准备竞赛，整日分身乏术。
陈意也是看着她们整日抱着一大摞资料，早出晚归，提前感知高三的炼狱作息。现在再经众人劝说，心里也起焦灼，没法平静午休下去，干脆跟着她们一起去了教室。
一张平整的纸被陈意从书堆下拿出，是省中学生英语竞赛报名表，个人信息已经填写完成，只差交上去。
陈意两只手捏着两边。这张纸虽然轻飘飘的，但分量却不轻。
决定还是难下，陈意趴在桌子上，高高的书堆将她挡了严实。有人从教室前面走进来，不仔细观察根本看不到。
“...真好好运，和三班男生走那么近，也没被通报。”
“是啊，谁让人家是好学生。”
“陈意成绩也一般啊。再说了好学生就得有特权吗？
“大概人家家里有关系呗，不然怎么能转到咱们班？”这个女生越说越觉得可能，“你看她连老师面子都不给，英语竞赛说不参加就不参加，不知道在傲气什么？”
“是啊，一点也不知道收敛。跟三班那男生分明是要请家长的那种程度，竟然也能无事发生。”
......
两人相互附耳，窃窃私语。
陈意趴在课桌上，一点儿也不敢动，生怕发出什么动静来。
等那两位同学聊到其它话题时，来班里的人也渐渐多了，闹哄哄起来。
陈意眼眶红红的，心口像堵了石块，憋闷得不能喘气。又生起许多担忧，难道大家都这么想她吗？
想起李正棋说过的话，不要顺从伤害。她不停地眨着眼睛，终于将泪花逼退回去。
王晴也来教室了，午休过后的她精神饱满，对着陈意莞尔一笑。
陈意停滞了几秒，再回以微笑，又立刻将头低下。
陈意想着王晴会不会在私下议论她，看到她再装作若无其事。可是，又回想对王晴的了解，认为她不是会非议别人的人。
总之，一下午，陈意别别扭扭的。和王晴说话也是有头没尾，欲言又止。
终于下午放学时，陈意被王晴叫住。
“你想对我说什么吗？”
陈意连忙摆手，眼神躲闪：“没有。”
“如果你认为我干涉你的事情，我为自己早上的言论抱歉，以后再也不会了。”
王晴迅速扔下一句“对不起”，冷言冷意，就要走开。
陈意感受到她语气变化，又感觉抱歉。小心地跟在王晴身后，把心中的别扭事情向她求证。
“那些话我听过。”
从刚入学起，陈意就在她们班女生宿舍里掀起过热议。无论羡慕嫉妒，怀疑轻视，王晴从未发表过什么意见，也没有形成什么印象，直到和陈意熟识起来。
陈意紧张地看着王晴，等着她说下去。
王晴反问：“我想问问你，你是愿意从别人口中认识一个人，还是自己去真实了解过呢？”
陈意踌躇而出，期盼王晴也认同这样的想法：“别人口中的话构筑不了一个完整的人，我是相信自己认识的。”
“陈意，不要轻看了我。”王晴淡淡说着，“我有眼睛会看，有心能感受。”
这些话就像投掷在平静湖水里的石子，激荡起一层层涟漪。
“现在的首要任务是学习，别想那些有的没的。而且我只会对有能力做，却不做的人失望。”
这算是谈心吗？
报名表被陈意卷成卷，握在手中，手心的湿热沁润着它。
陈意强调着，“我和大家一样是普通学生，没什么傲气想法。”
“我知道。”
这个季节，寒风肆意席卷。
陈意在教师楼楼下来回踱步，终于下定决心。
那个总被别人在自己面前提起的名字，那个让她厌恶，气愤又害怕的张非语。
她不想再退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