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因为高烧反复,陈意还是没能去上课。
也因为考试,今天下午提前两节课结束,李正棋几人正在将教室布置为考场。
“唉,我可真是热心,不在自己班做后勤,跑到你们文科班发光发热来了。”李心悦一边贴着考号,一边觉得好笑。
王中言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你跑我们班这么勤快,不应该的吗?还有正棋和林子这么好的学习搭子,你可一点儿也不亏。”
“哎,王中言,怎么经你一说,我倒成了心机满满的人了。”李心悦才不愿被小瞧了去:“学习我也不差啊,怎么说得我占尽便宜。”
王中言两手一摊,无辜道,“我可没那么说,你非要那么想我管不了。”
“你找打!”
“打不着!”
两个人又追逐打闹起来。张霖扫着地,看着被带起的纸片,无奈地摇头叹气,这两人真是没救了。
张霖正一如往常地旁观无视,李正棋却开口劝停:“你俩别闹了。快点布置完,等备考组老师检查。”
“停!”李心悦伸出手掌隔开两人距离,找着刚才贴到的考号位置,“说你呢,赶紧干活。自己班的事情也不上心。”
王中言无奈:“啥话都让你说了,你也认真点!”
“厚脸皮!我是外班的,都在干活。怎么不见你同桌,轮到干活倒是跑得挺快,一点集体责任心也没有。”
“你这个人有没有同情心啊,陈意生病发烧,你还计较这个。”王中言一把夺过李心悦手里的考号,气冲冲道,“我们班的事情我们自己做,不劳您大驾!”
李心悦既尴尬又生气,她哪里知道陈意生病了。就是随口一说而已,可王中言却像点了爆竹一样,变得恶狠狠的。
看着两人又闹僵,李正棋只好当起救火英雄,“中言,心悦不知道陈意生病,就算你心里有火,胡乱怼人这算什么事,不能好好说话吗?”
又走到李心悦跟前,说明情况:“心悦,陈意高烧不退,还在医务室输液。等布置完考场,你带我们去看看她。你是女生,比较方便。”
李心悦只觉得委屈,站在原地不肯动,也不回答。
李正棋想了想,还是解释了一下王中言的行为:“你知道的,中言和陈意结业考科目都不太擅长,正为考试焦虑,而陈意却生了病。中言就是为两人的成绩着急,不是冲你来的。”
听完解释,李心悦心里也没在别扭了:“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好了,一会儿我们一起去看看陈意。”
李心悦点点头,答应了。
这时,张霖很有眼色地推推王中言,“要大气。”
“心悦,对不起。”
王中言别别扭扭地说完,立刻扭头到另一方向。李心悦气也全部消了,又主动拿起抹布去擦桌子。
张霖和李正棋又见证了一场风波平息,吵得没由来,又和好得没罅隙,真的见怪不怪了。
医务室病床上,陈意还在和病毒作着抗争。嘴唇干裂,脸色惨白,头发早被汗水浸湿胡乱地贴在脸上。口中呼出的气是烫的,水就在病床边,陈意很想喝,但很不想动。
她感觉自己像快要鸣笛的热水壶,不在沸点中大盛归来,脱胎换骨,就要在沸点下偃旗息鼓,一蹶不振。
“陈意,陈意。”
陈意悠悠睁开眼,一副病容憔悴的样子,让李心悦只觉得好可怜。
“心~悦~”陈意喉咙很痛,但也努力地打着招呼。
李心悦听着平日软糯的声音变得嘶哑粗重,感觉像是光滑圆润的石头突然变成尖锐锋利的石子,直刺得人疼。
李心悦突然很后悔,为什么上周要阻止王中言邀请陈意吃饭。如果陈意一起吃了王妈妈做的药膳,也许就不会生病了。那道药膳是加了十多种中药熬的鸡汤,滋补强健,提神醒气,每次考试时候,都会去王中言家大饱口福。
说到底还是自己心思太多,李心悦自责自己的小心眼,决定把那些心思全部都收起来,免得伤害别人伤害自己。至于一些缘分,在什么都不能决定的年纪,任凭它变化吧……
陈意不知道心悦的内心活动,只感受到李心悦对自己的态度变得柔和近亲起来,以往的那一些敌意都已不见。
看来生病也不全是坏处。病弱无力,总能激起人的保护欲。
“要不要喝水?”李心悦四处看着,找着水壶。“你要多喝水,才能把病毒排出去。我去给你冲秋梨膏水喝吧!”
陈意点头回应。
李心悦举起的褐色玻璃瓶子给陈意看,“这瓶秋梨膏是王中言专门带过来的,润肺止咳,效果特别好。这是他们家传的秘方,一到秋天时候,总是一大锅一大锅的熬,我也会去帮忙学习。王中言也大方的很,总是送给生病的同学冲水喝。”
说到后面,李心悦语气也变得释然平和,好像突然间想开了许多。王中言就是友爱同学的热心肠,对谁都很好,她又自嘲地笑了笑,原来自己真是钻牛角了。
“谢~谢他~”
“哈哈,你别说话了,我真的想笑。”秀丽的脸蛋配着公鸭嗓,李心悦像是被点住了笑穴,好半天才停下来。
“没水了,我让他们去打点水过来。”
他们?
陈意疑惑。
“你的同后桌,他们三个在外面等着呢,正好跑腿。”
李心悦不客气地使唤着外面三人。听着外面又是熟悉的吵闹声,陈意感觉如此亲切,就连张霖冷冷的声音也变得悦耳起来。
这一刻,她觉得心头的重量似乎变得轻了一些,那团东西也有丝丝裂缝蔓延开来。
这一次,她不设防。
秋梨膏水甜润可口,陈意喝了很多,鼻干口燥的感觉消减了许多。
等一大瓶输液吊完,高烧终于降了下来。陈意眼神变得清亮,脸上也有了些许血色。
看着李心悦翻来覆去看着那几版报纸,陈意也觉得无聊得很。她想陪着心悦聊天,一是嗓子不允许,再一个就是两人现在的关系还没有到讲不完的话那种。“心悦,不用陪我,你们都回去吧。我已经不烧了,等输完这瓶,我能自己回去。”
“你一个人能行吗?”李心悦有些不放心。
“我可以。现在已经退烧了,不用担心,再说了还有校医老师在。”陈意很感动他们的这段陪伴,不愿再耽误他们时间。
“那好吧。有事情通知我们。”
“嗯。”陈意记在心上,眼中水汽氤氲,“心悦,谢谢你们!”
我是幸运的,能认识你们。
“啊呀呀,不用客气。”李心悦被煽情的场面搞得不自在,嘴里念叨着:“我先走了。”
李心悦跟外面三人传达完中心思想,准备一起离开。
王中言看了看病床区,用响亮的声音说着:“陈意,你快点好起来。咱们考试成绩可不能让人小瞧了去。”
“好~啊~”
声音哑到变调,外面几人哄笑一团。陈意羞得用被子蒙上脸,还是不要说话了。
校医老师进来给陈意量体温,“你们同学真能吵,围着我问个不停。你要再不退烧,我这医务室都不能安宁了。”
陈意感到抱歉,“老师,对不起,打扰您了。”
“哑成这样,别说了,让嗓子休息下。看到你们同学关系好,让老师也想起上学时的事。要好好珍惜呀!”
年轻时候不知真情可贵,等再发觉时却已远去。
陈意在老师的怅然里点点头。
她拥有的不多,能珍惜的也不多,怎么舍得放弃?
过了好久,外面有声音响起,陈意听着熟悉,向门外看去。
“陈意,我们又来了。”李心悦笑嘻嘻地走进来,“到饭点了,给你带了点吃的。”
陈意坐了起来,感动涌上心头。
李心悦插好吸管,将粥递给陈意,“快喝吧。要不是正棋提起,差点忘记给你带饭了。”
“没关系,舍友们都挺照顾我的,也多亏她们把我及时送来,不然要烧糊涂了。”陈意不想他们担心,赶紧解释着。
“她们是高三生,时间挺紧张的。”李心悦想了想,像是下了决定,“我们宿舍还有一个空床位,你要不要搬过来?”
陈意习惯了一个环境后,很不愿意再换一个,李心悦的提议让她不好回答。
“心悦,虽然学姐们时间宝贵,但也挺照顾我的,住的也习惯。我...”
“好了。”李心悦打断陈意,“还是正棋看得准,他说你一准儿为难。就当我没说吧。”
其实李心悦也松了一口气,要是立刻跟陈意亲密无间起来,还是挺不习惯的。
陈意也小心观察着心悦的表情,怕惹得她不高兴。见没有什么异常,也放下心来。
拔完针管,陈意按着消毒棉掩着的针口。心悦拿着药,扶着她。
一出门,陈意看到门外三张笑脸,好像是福气娃娃。看到她后,立刻挥着手,明朗笑着。
陈意想,如果童话故事里的美好结局是真的,那么这也算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