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帐

    冯氏告诉姜月仪,她想让祁灏房里生一个祁渊的孩子,这事悄悄的,世人只道是祁灏的血脉。

    当时姜月仪吓了一跳,她没想到婆母那么大胆,那祁渊又不是傻子,这事要成哪有那么容易。

    可冯氏却铁了心,她既不愿祁渊得了便宜,又不愿儿子断了香火,还要对得起承平伯府,这是最好的法子。

    她给了姜月仪两个选择,要么让婢女去,要么自己去。

    姜月仪心里冒出的第一个想法,自然不是自己去,婆母想出来的主意,就让她自己去圆,就算是找人也是用婆母的人,姜月仪不会动自己的人。

    但姜月仪很快就想到另一点,祁灏已经给了她和离书,若是这孩子再与自己没任何关系,自己岂不是随时都能被祁灏扫地出门?

    当真是苦乐由他人。

    若娘家好,能给她撑腰倒也罢了,只是自从几年前父亲续弦了只比姜月仪大两岁的继母进门,姜月仪的日子就不好过了,这要是被打发回去,姜月仪不敢想象自己的日子。

    冯氏说的这事要是真能成,她生下的孩子也有祁家的血脉,祁灏真要让她走,也没有那么容易。

    冯氏需要一个对外名正言顺是祁灏亲生的孩子,而姜月仪正好也需要一个自己的孩子。

    她装作踌躇片刻,便同意了冯氏的提议,也不知道冯氏怎么和祁灏说的,或是祁灏根本不在乎,祁灏也很快同意了。

    到了今日白日里,姜月仪到底又去问他一遍,祁灏果然还是那么个态度,姜月仪也就死了心。

    祁灏这个人她看不明白,也不打算再去探个究竟了,日后有了孩子相安无事地过着便是了。

    青兰留在姜月仪房里,院里的人都被许嬷嬷安排妥当,没人发现姜月仪悄悄从角门溜了出去。

    不知走了多久,姜月仪才被许嬷嬷带到一处偏僻的院落,如今伯府暂时还是冯氏在当家,连大爷二爷等的称呼都没改过来,若不是今日,姜月仪也从不知道伯府还有这么偏的地方。

    “这里就是飞雪院,”许嬷嬷低低地说着,“从前就是秦姨娘住的,秦姨娘没了之后二爷也没搬,如今回来了还是住在这里。”

    秦姨娘就是祁渊的生母。

    姜月仪没说什么话,只是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对于祁渊的事,她也并不想知道得过多,本就是不会有什么交集的人,这段日子过后,便再不相干。

    姜月仪用斗篷挡了挡脸,被跟着许嬷嬷继续往里面去。

    因长期无人居住,虽然在祁渊回来前已经收拾过一番,但这里还是显得有些凄清,草木不繁,只稀稀落落地摆放着几盆花。

    这里更不比祁灏所居的行云院那么宽敞开阔,仅仅只得一进而已。

    许嬷嬷指了指唯一一间亮着灯的屋子,轻声道:“就在里面,您自己进去罢。”

    姜月仪没有丝毫犹豫,抬脚便往里面推门去了。

    里边祁渊正放下书打算去睡了,这里的烛光不知为何有点幽暗,他看了一会儿便眼睛干涩难忍,只觉还不如不看,却没想到忽然闯进个人来。

    因里头昏暗,祁渊的眼神又刚从书上挪开,看人便有些模糊,半晌后等人都走到跟前了,才看清楚来的是个女子。

    姜月仪却压了一下唇角,不甚开心,虽说是同父异母所生,但也是同一个德性,她还没有忘了下午的时候去找祁灏,一直走到他跟前才搭理她的事。

    里面的烛火一看就知道是被许嬷嬷动了手脚,暗得不行,不让祁渊将姜月仪看个仔细,免得日后相见穿了帮。

    但饶是灯火幽微,姜月仪还是努力多打量了祁渊几眼。

    倒是神清骨秀,眉目俊朗,身材也颀长匀称,宽肩窄腰,只是薄唇紧抿着,恐是不喜她这个不速之客了。

    果然祁渊已经开口道:“我已与老夫人说过了,我不需要人来服侍。”

    方才在宴席上的时候,冯氏许是见他身边还没有人,也没有说亲,这才终于想到了自己作为嫡母的责任,说亲是一时半会儿来不及了,便说要打发个贴心的人去服侍祁渊,被祁渊当场拒绝了。

    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冯氏的脸色当即就很不好看了,但祁渊只坚持自己一个人习惯了,也不想在正妻进门前就纳房里人,此次回家也只是为了祭祖,并没有其他多的想法。

    没想到自己都这样说了,冯氏还是叫了人过来。

    姜月仪再没想到祁渊会直截了当拒绝,但她既然已经决定来了,便没有轻易打退堂鼓的道理。

    她当即便上前去抓住祁渊的衣角,为了不让祁渊看清自己的脸,便侧过头去,又有垂下的几络发丝做遮挡,模样好不可怜。

    “是老夫人让妾来的,”她把声音压得低低的,带着些颤抖,仿佛叶片上轻颤的露珠,“二爷不要让我走,否则……否则老夫人不会让妾好过的。”

    冯氏向来治家严苛,是京中出了名的,姜月仪便以此作为借口,信手拈来。

    闻言,祁渊果然叹了一口气,只是仍不肯松口,只道:“我过几日便回去了,你大可不必将自己交付于我。”

    姜月仪没有再说什么,但那削葱似的手指却还是紧紧拉着祁渊。

    虽然她刻意压了嗓音,但还是能少说就少说,不要让祁渊记得自己的声音。

    “你睡里面,我睡外面,”祁渊见她不说话,便道,“等明日一早我自会去找老夫人说清楚。”

    如此拉扯一番,祁渊却还是刀枪不入,姜月仪虽不至于气馁,可手心却已渐渐沁出细汗。

    难道要这么回去吗?

    她咬了一下嘴里的嫩肉,心一横继续说道:“二爷难道觉得,过了今晚我再出了这门,伯府还会有人认为我是冰清玉洁的吗?”

    姜月仪一直侧着的脸垂得更下,蝶翼般的长睫覆住了她眸中冰冷的神色,然而下一瞬,却有泪珠适时滚落下来,轻飘飘在她细腻的脸庞上沾出短暂的一道泪痕,而后便掉到了地上。

    “秦姨娘死得早,二爷也早就离家自己过活做事了,连亲事都没说过,老夫人在二爷的事上是有疏漏的,”姜月仪道,“此番是老夫人要做样子给外人看,二爷难得回家一趟,也总算没有薄待了二爷,二爷不会想同老夫人撕破脸吧?”

    她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眼下的境况是再没想到过的,只得把能说的话全一股脑儿都搬了出来。

    听姜月仪提起秦姨娘,祁渊的神色明显黯淡下来,在幽暗的烛光下更加默然。

    趁着祁渊有几分愣神之际,姜月仪顺势把他往后一推,祁渊自然不肯轻易就范,一时皱紧了长眉,只是还没来得及推开姜月仪,却已被她细瘦的双臂环住了腰身。

    祁渊低头望去,只见她的头埋在自己的胸膛上,如此大胆,却丝毫看不见她面上到底是什么表情,甚至看不清她的脸,只剩绸缎般乌发上簪的一根嵌了碧玺的银簪子。

    他反手去拽她交叠在他后腰上的手,可甫一触碰那双冰凉细滑的柔夷,祁渊便想起了她方才说的那句话——伯府还会有人认为她是冰清玉洁的吗?

    仿佛碰到了火炭一般,祁渊一下子缩回了手。

    他是可以忤逆冯氏的意思,过几日也大可以一走了之,但最后倒霉的人一定是这个婢女。

    好在自己家中还未有妻室,也不算左右为难。

    而思忖之间,不觉也已到了床边,祁渊又觉自己腰间一松,竟仿佛是心里缺了一块似的空落落,再回神时,石青色的床帐已经挂了下来,那只纤巧的玉手指尖从上面拂过,这回攀住的却是祁渊的脖颈。

    里头被彻底隔绝开来,隔帘望去只看得见桌案上豆大的烛火,仅仅只够照得见对方的轮廓罢了。

    姜月仪身上的斗篷委顿在地,外衫也随之坠下,轻薄的寝衣之下,热气却一阵一阵地向上涌着,仿佛要将她吞没。

    她咽下喉间的一声轻吟,感受到对方的试探,便知祁渊已不再抗拒,于是愈加攀附上去,玉颜羞怯晕红,却无人得见。

    ……

    待得昏昏沉沉从昏睡中醒来,隐约已有天光从窗纱中透进来,姜月仪才惊觉时辰或许已晚。

    等天彻底亮透,万一祁渊醒来就会看清她的脸。

    姜月仪把自己半边寝衣从男子手臂下轻轻抽出来,好在男子并未被她惊动醒来,只是在睡梦中蹙了蹙眉,稍稍侧了侧身子,但仍是向着姜月仪这边。

    姜月仪迅速穿上衣裳,脚沾到脚踏上,便觉腰肢酸软无力,她只得匆匆揉了两下,然后俯身拾起地上的斗篷,草草将自己遮住。

    她往枕边一摸,果然就摸到了自己的发簪,眼下也不可能花费工夫去梳头,姜月仪握着银簪,用簪尖把长发一绕,堪堪把头发半松半挽起来。

    昨夜就点着的蜡烛还剩底下一小截没烧完,就这么一直半死不活地亮着,摇摇摆摆的,姜月仪路过时索性便把烛火灭了。

    她看了看四周,她醒来得及时,还没有很亮堂。

    还未来得及松出一口气,却听帐幔后传来一道声音,还带着些许睡意朦胧:“你去干什么?”

    姜月仪料到祁渊或许会醒来,早就想好了说辞,定了定神,便小声答道:“妾先走了,夜里再来服侍二爷。”

    祁渊并没有急着把她留下,只在半晌后说道:“我去问老夫人把你要来。”

    “二爷哪里话,妾本来就已经是二爷的人了,还谈什么要不要的呢?”姜月仪笑道,“倒让老夫人以为妾拿乔了。”

    祁渊见状也便不再说什么,他离家已久,又知承平伯府素日来的规矩,明白姜月仪所言非虚,冯氏最是容易多心的人,既然她已经是自己的人,没必要再让冯氏掺和进来。

    一时房门“吱呀”一声,人已经走了。

    若非帐中还留有昨夜的气息,祁渊简直要以为只是春风吹过而已。

    他枕着手臂怔怔地盯着帐顶看了一会儿,才突然想起一件事,他还没问那个婢女叫什么名字。

    不过也无妨,反正她说了今夜还是会来,到时再问也不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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