妄取

    这之后,祁渊又在伯府停留了约莫五六日左右。

    因是祁灏做主把人留下来的,冯氏即便看祁渊不顺眼,也不能多说什么,况且留他再住也是另有它事。

    日子越久,姜月仪怀上身孕的机会就越大。

    但即便是祁灏待祁渊样样都好,又总是让他多留几日,祁渊到底还是要走的。

    他已经被贬去了下面,原本回京就是告了假,再拖着不回去也拖不得了,底下还积着许多陈案要他查实,还有先前已经查清的案子也要他再核对一遍,就算贬了官,这也是审刑院的职责所在。

    自先帝设立审刑院以来,到如今审刑院已隐隐有与大理寺并驾齐驱之势。

    祁渊被贬职一事,也有一半是皇帝为了让他暗中下去查查地方上积案冤案的情况,摸个底再上来。

    这是要事,祁渊不能耽误。

    在伯府拖了快半月,不能再拖了。

    祁渊与祁灏道完别,便让自己的随从开始收拾东西,打算明日一早就走。

    他平素过日子不比祁灏的排场大,当初离开伯府时才带走一个贴身的小厮,还是自小跟着他长大的,名唤兴德的,另一个是他自己在外边买的人,叫做阿茂,一共才两个人服侍他起居。

    祁渊让兴德在这里收拾,又叫住阿茂道:“你先回去。”

    阿茂很是奇怪,问:“二爷有什么事?”

    祁渊便道:“你回去之后立刻替我寻看适合的房屋,不用很大,至少有三进便成。”

    自从被贬去了下边,祁渊日常都是住在衙里,并没有特意去租或者买落脚的地方,他只有一个人,最多再加上两个小厮,从来都不必很费事,就算在京中时,也是暂时借住在父亲昔日故旧的别院中。

    等阿茂走后,兴德便问祁渊:“二爷难道是为了那位窈窈姑娘?”

    祁渊点了点头,并没有多说什么。

    这几日他已经想过了,既然他是要离开的,那么必须就得把窈窈带上,万不可能把她独自撇在这里,倒也有些人家用了家中婢女之后便又任其婚嫁,眼下冯氏的想法还未明,但让祁渊就此抛下窈窈,他做不出来。

    但跟着他走,先不说山高水远,他在那边暂时还没有适合安置的地方,如今住的地方他住是可以,但有了女眷便不方便,地方也不够大,他要先找到能让窈窈安顿下来的住处。

    原本祁渊是打算自己离开时直接带着窈窈走,但经过一番细思之后,他打算让窈窈再等他一段时日,等那里全都安排好了,他再派人来把她接回去。

    夜里祁渊与姜月仪自然又相见,因离别在即,便愈发缠绵起来,一直到后半夜才歇下。

    随着二人的呼吸慢慢平缓清浅起来,姜月仪悬了好长一段时日的心也终于放了下来。

    已经是最后一日了,今日过后,她与祁渊应该就再也没有什么关系了。

    祁渊本来就不在伯府中居住,甚至她与祁灏成亲时,他也没有赶回来观礼,能够见面的机会少之又少,更兼这几日府中一直有风声,祁渊已经同祁灏说过,这回祭完祖之后,除非伯府发生了了不得的大事,祁渊怕是不会再回来了。

    冯氏一直不喜祁渊,祁渊在伯府不会自在,虽还未提及分家一事,但祁渊这一走,又特意去支会了祁灏,无异于是彻底分开另过了,倒也省去冯氏再分他一笔钱。

    姜月仪当做趣事听着,却也有几分不解,祁渊未免也太过好欺负,就这么自己老老实实走了,年纪轻轻手头又没几个钱,还被贬了官,要如何成家立业,说起来冯氏甚至没有为他相看过亲事。

    不过他再也不回来,对姜月仪来说倒也算是一桩好事。

    这边姜月仪正胡思乱想着,出神地盯着帐顶一只绣在玉兰花枝头的喜鹊看,一时没顾着身旁的祁渊在叫她。

    “窈窈。”一直到祁渊叫到第三声,姜月仪才回过神,漫不经心地应了他一声。

    祁渊以为是她累着了,便也没有放在心上,思及明日就要离开,却更为怜爱身边之人。

    他长这么大未曾体会过情爱的滋味,也不甚明了,然而这几日夜里陪在自己左右的人却是切切实实的。

    婢女们的身世大都孤苦,往后怕也艰难,窈窈就是被冯氏推到自己这里来的,她又何曾能为自己做半分主,如今已成了他的人,今后好坏都要凭他所为。

    他的生母秦姨娘从前算是父亲身边的贴心人,甚至与冯氏前后脚怀上身孕,也由此引来冯氏绵绵无尽的嫉恨,冯氏是一个合格的主母,但唯独在秦姨娘一事上,她任性地没有退让过一步,她不再打理家务,也不再理会夫君,以此逼迫夫君与宠爱的妾侍断绝,最后她成功了。

    不久在府中倍受冷落和欺凌的秦姨娘郁郁而终,一生潦草收场,留下祁渊孤苦于世。后来老承平伯又纳了不少妾侍,可冯氏都对她们和颜悦色的,颇为宽待,祁渊小时候不明白这是为什么,直到父亲也去世了,他竟从冯氏明明盈满了泪水的眼中看见了冰冷,那时才忽然懂了。

    不是冯氏恨秦姨娘,而是秦姨娘刚好是那个人。

    可是他的母亲又何其无辜呢?

    想到母亲,祁渊再度看向身边躺着的人。

    窈窈的出身与秦姨娘相似,他不想看见秦姨娘的悲剧再次发生,更不愿自己成为那个始作俑者。

    姜月仪应了祁渊,却又不见祁渊说话,便拿手肘去捅了捅祁渊,祁渊定了定心神,才道:“我日后不会再回来了。”

    姜月仪早就听说了这件事,所以并不意外,倒是从祁渊口中说出来,也算是证明了这件事的真实性。

    一时竟也不知该说什么,姜月仪便又想起她之前想过的事,于是问道:“二爷就不分点东西出去?”

    “不分,”没有丝毫犹豫的,祁渊立刻回答道,“伯府将我养育长大,我不该妄取更多。”

    既然绑在一处大家都不高兴,不如好聚好散也罢。

    他的意思姜月仪其实并不是很明白,但祁渊到底只是祁灏的庶弟,他说要分文不取,姜月仪没有非要逼着他去拿一点的道理,便也不再多说什么,只是心下又有个念头起来,鬼使神差又问道:“若是……大爷没了呢,二爷也不回来?”

    祁渊侧过头看了她一眼,只见她的乌发凌乱慵懒地堆在一边,看不清她的脸,他道:“这种话不可再说,一则未发生之事恐有诅咒之嫌,二是若被其他人听见了,也对你不利。”

    “好了,那我不说了。”姜月仪轻笑了一声,祁渊倒是比她还担心祁灏的性命,只听说祁渊从小在府上不受待见,没想到他们兄弟两个感情还挺好。

    正要转过身去睡觉,谁知祁渊忽然又继续道:“等我回去之后,就派人来把你接走。”

    这一句话,将姜月仪差点吓得魂飞魄散,瞌睡全无。

    像他们这种人家,用一两个婢女是再正常不过的事,姜月仪自小也见得多了,在一起是浓情蜜意的,但分开之后也就分开了,谁会当得了真呢。

    或许祁渊也只是此时说说罢了。

    姜月仪便问:“好呀,那二爷与老夫人去说过没有?”

    “还没。”祁渊道,“我明日便要走,等去拜别老夫人的时候再提此事。”

    姜月仪马上说道:“二爷别和老夫人说才是。”

    冯氏那里自然也有应对之策,总之是决计不会让祁渊带走姜月仪的,但姜月仪也不想祁渊对冯氏提起此事,在冯氏眼中,她与祁渊的关系越浅越好,否则难保不会有根刺扎在冯氏心里。

    “为何?”

    “老夫人一向不喜二爷,照二爷说的,二爷要过段时日再来接我,那我在老夫人跟前儿还要待上一段时日,二爷这就说了,岂不是让妾的日子难过?”姜月仪小声说道,“所以还是不说的好,妾等着二爷便是。”

    好在祁渊不是提出要直接带走她,否则便要多花一些心思了,也少不得要让冯氏从中调停,那时便更麻烦了。

    她说的有些道理,祁渊一想倒也不错,等来接她时再问冯氏直接要人便是,反正冯氏已经算是把人给他了,不会再发难,留着她也没什么用。

    祁渊应下,又说道:“我如今在青县,那里不比京城,日子自然清苦些,我回去之后便会置下一份产业,你一来便能安顿下来了。”

    “我会和你成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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