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沈青傅看着远处的灯火,“你读高三了吧?有没有想好以后要做什么?”

    他转过头,望向他,“还是要读商科?”

    “嗯。”沈知淮轻轻地应了一声。

    沈青傅突然笑了起来,“干嘛?舍不得我一个人这么辛苦?”

    沈知淮低头轻笑。

    没说是也没说不是。

    沈青傅左手握拳,捶了一下他的肩膀,“别这样,去读一个自己喜欢的。”

    话虽这么说,但连沈青傅自己都不明确,沈知淮喜欢什么。

    宋云芙崇信中庸之道,“喜怒哀乐之未发,谓之中,发而皆中节,谓之和。”

    她在教育他们时多是教他们如何在待人接物方面保持中正平和,如何做到发乎情止乎礼。

    更可以说,这像是教他们如何学会情感的含蓄与内敛,保持内心平静。

    这使得他们从不会轻易将感情流露出来,面上始终都是温和从容的样子。

    沈知淮看了他一眼,“你真自恋。”

    他绕过他,打算回去,“要读也只是因为我想去读,没有什么其他的原因。”

    沈青傅骤然失笑。

    他伸手按住门,“学校呢?A大?”

    A大是全国第一的综合性大学。

    沈知淮拉开门,“还不知道。”

    “不知道?”沈青傅不相信他的这句话,像是想到了什么,他开口:“是因为你还不知道人家要去哪?”

    沈知淮没说话,抬步准备离开。

    沈青傅快走几步赶上他,“你这是默认?”

    他抬手按住他的肩,“沈知淮,对于现在的你,你们来说,未来还有很多的不确定性,如果最后……”

    沈知淮没有选择继续听下去。

    沈青傅看着那道越走越快的身影,不免觉得好笑,“你还记得挂在书房里的那副字画吗?”

    沈知淮脚下的步子微顿,旋即,又继续拾级而上。

    沈青傅见状挑了下眉,无奈勾着唇角。

    说实话,他还不清楚沈知淮喜欢的那个女生是什么样子,成绩如何,也不清楚他们两人现在处在什么关系。

    但无论如何,沈青傅都不希望沈知淮孤注一掷地赌上未来,他希望他能有理智尚存,能为自己考虑些什么。

    沈知淮关上房门。

    他习字练的第一句话便是挂在书房里的那句,“怀必贪,贪必谋人。”

    沈青傅是在告诉他,如果最后是分道扬镳,那要能够适时断离。

    不要过分贪心。

    沈知淮背抵着门,缓缓吐出了一口气。

    已经迟了。

    不管会发生什么样的事情,他不想也不会去学该怎么断掉。

    沈青傅很了解他,又或者说沈青傅很了解自己。

    虽然宋云芙教他们的都是“中庸之为德也”,但沈家毕竟世代为商。

    儒雅的只是皮囊,只是他们表现出来的模样,藏在骨子深处里的是侵略与掠夺。

    沈知淮查了许落晚和他说的那句手语,他更祈求的是,她自己可以记住。

    许落晚合上书。

    她走出房间,打开了客厅里的筒灯。

    暖色的光线很快垂直照亮了一片小小的空间。

    许落晚蹲在地上,微微歪着头,看着正在睡觉的许早早。

    “怎么睡得这么香呀。”

    她笑了笑,轻声喃语。

    气氛寂静着,许落晚不由自主地伸出手,想轻摸一下它的脑袋。

    那双清澈无比的蓝色眼睛蓦地睁开。

    许落晚的手停在半空之中。

    她极为认真地向它解释:“我都还没有碰到你呢。”

    许早早看了看她,然后往她的这边近了几步。

    它稍稍仰头,主动用自己的脑袋蹭了蹭她的掌心。

    蹭完,它又眨巴眨巴了自己的眼睛,乖乖地继续看着她。

    蓝色是冷色,代表忧郁,使人冷静。

    许落晚心里软软的,她和它说:“你等姐姐一下。”

    许早早听话地等她折回房间,戴好口罩。

    许落晚抱起它,柔声开口:“我们不在外面,姐姐带你进房间里。”

    她关了客厅的灯,回到书桌旁,把它安稳地放到桌上。

    许落晚拿起笔,边打开书边笑着问它,“那你现在陪着姐姐一起学习吧?”

    许落晚正儿八经地朝它伸出手,“如果妹妹同意的话,就和姐姐握个手,这样姐姐才能明白你的意思。”

    许早早抬了抬自己的爪子。

    许落晚握住,并且晃了两下。

    她无比欣慰,用着委以重任的语气和它说:“许早早同学,你将会是所有猫猫里面最懂物理的那只。”

    许早早歪了歪头,举爪拍了她一下。

    许落晚笑了起来,“姐姐又不是猫,”她说得清楚,“但早早同学是,而且还是最会卖萌的那只。”

    显然,许早早对做猫界翘楚没什么兴趣。

    它先是静静地窝在旁边看了一会儿,然后开始扒拉许落晚手上的试卷。

    在反复制止都无效之后,许落晚果断地选择将它抱到自己的腿上。

    安分是安分了,但很快,房间里有了轻微的呼噜声。

    听得许落晚也打了个哈欠。

    终于有了困意。

    她低下头,笑了一下,轻声道:“谢谢。”

    今天的天气阴沉沉的。

    闻时初总感觉坐在自己对面的人心情比这天气还差。

    冬天的天色黑得早,闻时初望向窗外,突然福至心灵地道:“我们一起去吃火锅吧。”

    周予行闻言抬起头,“怎么突然想到吃这个?”

    闻时初转回目光,高深莫测地道:“我夜观天象,天象告诉我……”

    他火速制止了下面要说出口的话,“不是,我就是单纯地想吃。”

    闻时初摸到手机,“我现在给淮哥发信息,问他要不要过来。”

    冉意神色淡淡地扫了他两眼,而后询问许落晚,“你想去吗?”

    她摸了摸自己喉咙的位置,示意了一下。

    闻时初忽然也想起了许落晚的嗓子,打字的动作暂停,他抬头说:“要不换一个?”

    许落晚收回放在闻时初手机上的视线,“不用换。”

    冉意想了想,“那你还去吗?”

    许落晚点点头,她朝她笑了一下,“我可以看着你们吃饭吗?”

    “看到就权当是吃到了。”

    “当然可以啊,”冉意已经开始收拾东西了,“你饿不饿?饿的话,我们可以先给你打包份粥带去。”

    许落晚放好了笔和书,笑着道:“不饿。”

    周予行看见沈知淮在群里回复的信息,“走吧,沈知淮说他要过来。”

    说完,他下意识地望向许落晚。

    她露在口罩外面的眼睛好似蓦然一亮,微低着头,但就是能让人感觉出来,她很开心。

    许落晚没有拿书包,她表示自己等会儿回家的时候可以来这里取。

    她安静地走在他们旁边,落座时,习惯性地坐在靠近走道的那边。

    火锅店里充斥着袅袅升起的雾气。

    他们坐的离门口很近。

    有人推门进来,能看得清,他的身上沾有不少水汽。

    闻时初看着他手里的伞,“外面下雨了?”

    问完,他身子倾向周予行的那边,伸手抹了一下玻璃。

    “嗯,”沈知淮坐了下来,“小雨。”

    他抬眼看向对面的人。

    不过几天没见,他却莫名觉得她瘦了不少。

    “感冒还没好吗?”

    许落晚眉目带笑地点了点头。

    沈知淮笑了一下,没再说话。

    许落晚的口罩一直没摘,说是看着他们吃饭,但其实她的目光就只是毫不遮掩地盯着沈知淮一个人在看。

    沈知淮今天穿的是半高领式的毛衣。

    许落晚喜欢毛衣,也喜欢看他穿毛衣。

    她没少见他穿过类似的,但这是她第一次见他穿深色,而且还是黑色。

    清俊的面容上眉眼依旧温和,毛衣勾勒出来的脖颈线条越发得优越清晰,无论是正脸还是侧脸,都是无可挑剔。

    她原以为浅色系与他相搭就足以让人惊艳,却未曾想过,肃穆沉闷的深色更是。

    举手投足之间,他向来温文尔雅的气质里又多了几分矜贵疏离。

    很好看。

    许落晚便一直盯着他看。

    没什么胃口的人也一直没有放下筷子,但拿着筷子的那只手却时不时的轻微发抖。

    是心慌的证明。

    沈知淮别过头,轻咳一声,随即尝试着抬起眼睫,朝她那边望去。

    见他看过来,许落晚的眼睛一瞬变得更加晶亮,眨巴了几下之后,继续做着刚才的举动。

    沈知淮终于放下了筷子。

    他对其他三个人说:“我和她一起去吃点别的吧。”

    说完,他起身,对她说:“走吧。”

    许落晚仰头看着已经走至她身边的人,她疑惑,“可我没有……”

    沈知淮没拿伞的那只手捏了捏她的手腕。

    尽管许落晚不明白他的意思,但她还是停住了没有说完的话。

    冉意在和碗里的丸子作斗争,等她反应过来,桌上已经少了两个人,她转头看向窗外,“许落晚不是不饿吗?”

    “……”周予行递了勺子给她,“可能是现在饿了。”

    闻时初不解但焦急,“他们这样怎么那么像是在吃独食,不行,我得让淮哥……”

    “什么独食?”周予行及时拦住他要拿手机的动作,夹了块肉放进他碗里。

    他煞有其事地道:“他们吃什么都比不上咱的这个。”

    闻时初想了想,认为他说的是有道理。

    他吹了吹碗里的那块肉,“予哥,今晚方便我去你家借住一晚吗?”

    周予行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冉意就问:“阿初,难道你家今晚也没人?”

    “什么意思?”

    闻时初抬起头看她,“莫非阿姐家也是?”

    姐弟两颇有亲人见亲人,热泪盈满眶之感。

    冉意先解释:“我爸在加班,我妈还没有回来,估计要做一夜的手术。”

    比起她,闻时初更惨,他吸了吸鼻子,“凌总已经在外地出差一个星期了,闻总今天毅然决然地抛下我,独自去找她。”

    “阿初!”

    “阿姐!”

    “……”周予行一阵头疼。

    如果不是中间隔了一张桌子,他都要怀疑他们两是不是还要给自己现场表演一个抱头痛哭。

    姐弟两可怜巴巴地一致看向他。

    “住,都给住。”

    “耶,”闻时初挥了挥手里的筷子,高兴地道。

    周予行无奈叹息,“好好吃饭吧。”

    另外两人同时点头如捣蒜,“对,吃饭。”

    外面的小雨淅淅沥沥,缓缓渗透进这整座城市里,像是永不停息。

    许落晚仰起头,望过透明的伞面。

    薄雾潮湿了路边暖黄的灯光。

    她侧头看着与自己在同一伞面下的人,眉眼弯弯的样子,“沈知淮,我们要去哪里呀?”

    许落晚补充完自己在店里没说完的话,“我不饿。”

    说完,她又添了一句,“但我可以陪你一起去吃饭。”

    “我也不饿。”

    沈知淮垂目看着她,良久,他才又开口:“我送你回家。”

    “啊?”许落晚失落极了。

    她在他面前,真的是一点心思都不带藏的。

    许落晚不想走了。

    她停了下来,伸手轻拉住他的毛衣袖口,然后她抬起头,一双会说话的桃花眼里满是央求。

    “那我们可不可以走得慢一点?”

    雨声在耳边渐隐,取而代之的是心跳的声音。雨水漫进了声源的周遭,致使一片荒芜的土地变得柔软,开始尝试长出万物。

    沈知淮喉结微动,无意识地抬起垂落在身侧的手。

    而后,又停留在了半空之中。

    他缓过神,想撤回这个动作。

    鬼使神差的,许落晚先往他的那边近了半寸距离。

    掌心下有了万分异样的触感,丝丝绕绕的,从那处一路流向心脏,惹得沈知淮心乱如麻。

    许落晚又仰起头来看他,浅棕色的瞳孔里只有他。

    她软声地问:“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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