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周予行一个人默默站在这里,幽怨值巨高,冉意似察觉到什么,忽然转头朝这边看过来,旋即,她一边招手一边大声喊他过来。

    周予行慢慢走过去,冉意却等不及地直接跑到他面前,拉住他手腕,兴高采烈地说道:“我带你看个东西。”

    周予行点头,跟在她身后,一半的注意力都放在她牵着他手腕的那只手上。

    他抿了抿唇,突然发问:“我们牵过手吗?”

    “什么?”冉意转头看他。

    周予行重复,“牵手。”

    冉意倏忽一下笑出声来,“牵过啊。”

    “我刚学空手道那会儿,你不是总怕我乱打人?”

    所以只要一察觉到她在生气,他就会牢牢牵住她的手。

    冉意那段时间还很郁闷来着,明明自己还没表现出来,他是怎么能提前预知的?他一抓住她,她便不敢用力,生怕误伤到他。

    周予行吞咽了一下口水,手心冒汗,是紧张的信号,“你……”

    他尝试问:“那你现在在生气吗?”

    冉意觉得他莫名其妙的,“我为什么要生气?我现在很开心。”

    “……”周予行不知道自己该回她什么,于是僵硬着扯开话题,“你要给我看的东西呢?”

    冉意凭着记忆找对地方,蹲下,仔仔细细摸索一阵,然后忽然站起,把手上提着的东西猛地凑到他眼前,“送你!”

    周予行和她手里的那只螃蟹大眼瞪小眼半天,他回过神,跳脚叫道:“冉意!”

    冉意笑个不停,“我在这里。”

    周予行生气极了,“我不要!”

    他攥住她手腕,叫她也松手,“不是什么东西都能随便乱抓的,有没有划到手指?”

    冉意下意识地松开螃蟹,周予行握着她的手,借用远处的灯光细细观察一番,他缓了口气,“还好,一点都没伤到。”

    冉意看着他,鬼使神差的,她抓住他试图放下的手,问,“我们现在是在谈恋爱吧?”

    “你还知道啊?”

    周予行没个好气道:“谁家谈恋爱第二天就不见人的?”

    刚开始不知道她去乡下时,他被吓得半死,自己那么大一女朋友直接没了,后来知道了,他也高兴不起来,刚确认关系就异地恋。

    本来他们俩就需要磨合,适应一下关系的转变,因为这个插曲,到现在都没磨合过来,还是以前那样。

    周予行也不敢和她提,他怕那天晚上只是自己做的一个梦。

    他已然梦过这种场景太多太多次,以至于那一次很真实,真实到他误以为是现实。

    冉意不懂他在别扭些什么,但她现在有要事要做,顾不上这些。

    她伸出手,牵住他的,“既然你是我男朋友,那我牵个手可以吧?”

    周予行低头看了看,极力控制住自己不要笑出声音,他咳了两声,抬头时又是一副一本正经的表情,说话的语气勉勉强强,“可以。”

    冉意不知是真没听懂还是假没听懂,反正是要松手的样子,并且还来了一句,“不愿意就算了。”

    周予行立即牵她牵了紧一些,生怕她后悔,连连应道:“愿意,愿意,我愿意。”

    冉意低头无声地笑,“哦。”

    不远处的闻时初直接瞪大双眼,他们这是在干什么?!

    光天化日,朗朗乾坤,这还是他认识的两人吗!这么秀恩爱,他想自戳双目,还有,他居然能在有生之年看见他阿姐脸红了,属实是没想到。

    闻时初有点崩溃,“许落晚,我又塌房了。”

    许落晚的视线从相机移到他脸上,关注点很是清奇,“为什么是又?”

    “因为第一个是你啊。”

    闻时初深深看她一眼,“后来体谅于你和淮哥很早就私通之后,我就释怀了。”

    许落晚再次偏了思路,“很早是多早?”

    闻时初抱臂轻哼,“我严重怀疑他第一眼就对你心怀不轨。”

    许落晚拧眉,有些不悦,可还是保持礼貌口吻,“你能不能换一个词?”

    闻时初:“……”

    重点是这个吗?

    他一脸你没救了的表情看着她,心中暗暗想,恋爱果然是不能谈。

    看看看看,这人都变成什么样了?哪里还有以前淡淡睥睨一切的霸气。

    许落晚抬头扫了他一眼。

    闻时初立马改口:“一见钟情,对你一见钟情。”

    说完,他有理有据地嘁了一声,“我之前可没见他对谁像对你一样。”

    “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早就认识你呢,说不定还是暗恋。”

    “哪有人那么关心陌生同学的。”

    许落晚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然后把相机递给他,“你要拍照吗?”

    闻时初不明所以地接过,“哦,好。”

    许落晚去找沈知淮了,沈知淮在看海,望见她正朝这里跑来,他笑道:“慢点。”

    许落晚没听,她第一时间站到他面前,喘着气问,“沈知淮,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我的?”

    她不由分说地抱住他,脸上满是愉悦,“第一面吗?”

    沈知淮伸出手,挽过她被海风吹乱的头发,温柔着一双眉眼,“嗯。”

    许落晚在他怀里微微歪头看他,她想了想,“你还记得我的入学日期?”

    沈知淮点点头,“记得。”

    许落晚牵起他的手,笑道:“以后那天就是我们恋爱纪念日。”

    她不认为草率,“必须是那天,反正我们从初见起就开始在谈恋爱。”

    初见?沈知淮笑着把人抱进怀里,“是这样的吗?”

    许落晚无比坚定地回应,“嗯,就是这样。”

    她和他说:“你要永远喜欢我。”

    沈知淮看着她的眼睛,没有犹豫地答,“好。”

    晚上,许落晚还是去了沈知淮的房间,她的睡眠其实很浅,但不知为何,近来睡在沈知淮床上,每次都能睡得很沉,以至于她都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间回房的。

    现在睡得久了,她对他的气息产生依赖,明明他们俩身上的味道一样,可他的总是比她多出几分清冽。

    似盛夏西瓜,悬于凉井,打开咔嚓有声,凉气四溢,清爽深邃,令人钟情。

    许落晚起床去吃早饭,沈知淮看见她,一瞬讶然,“怎么起得这么早?”

    许落晚闻言立即垮下脸,“什么意思?你是在说我懒吗?”

    沈知淮笑着解释:“不是。”

    他日常顺毛,把人抱进怀里,柔和着声音问道:“没有睡好?”

    除了第一天,许落晚都是正常时间起床,早饭刚做好没多久,她便过来了。

    有时是周予行在做早饭,她到餐厅的时间甚至比他还早,但今天是轮到他来做,此刻还没想好要做什么。

    许落晚在他怀里摇头,“不是没有睡好,就是醒了。”

    她今天没扎头发,摇头时,头发蹭得有些凌乱,像他晚上抱她回房那样,无意识地靠进他怀里,再轻轻蹭两下,碰得他心都化了。

    许落晚抬起头,想说什么,唇却突然被人覆住。

    她愣了一下。

    恰是此时,屋外响起了噼里啪啦的下雨声,敲打在屋檐之上,夏季的暴雨总是来得猝不及防,怦然洇入人心。

    沈知淮察觉到她的不专心,轻咬的力道发狠,继而吻得越来越深。

    许落晚回了神,听话地闭上眼睛,开始慢慢回应。

    沈知淮把最后一个吻落在她的唇角,笑着问道:“今天想吃什么?”

    许落晚脸上的潮红还没褪去,埋首在他颈窝里,低声细语讲:“沈知淮,外面下雨了。”

    沈知淮闻言转头去看,“嗯,下雨了。”

    她提,他才知道。

    许落晚抬头看他,沈知淮跌进她的目光,低身,亲在她额头,“你想说什么?”

    许落晚在他的脸侧回以一个吻,然后她向他伸出手,发出邀请,“你要不要和我一起去淋雨?”

    沈知淮稍稍思虑,许落晚迫不及待地抓住他的手,笑眯眯地替他回答:“当然要啊,你之前可是都答应我了。”

    沈知淮看着她在笑,不说话,却好似已经说了所有。

    许落晚拉他出门。

    夏季暴雨接踵而至地落在青瓦瓷片上,滴滴答答的响,淋湿万物。

    偶有雷声轰轰而过,暴烈至死,欲望窒息,占有沿着雨络爬行,毁灭与被毁灭,爱与死一样强大。

    淋雨果真与淋雪不同,这有点麻烦,淋完还得洗澡。

    许落晚没有洗完澡吹头的习惯,沈知淮盛出姜汤,大致计算好时间,然后端起碗,打算敲响她房门。

    他手刚抬起,许落晚正好打开门,惊讶一秒,又眉开眼笑地道:“沈知淮,我们这算是心有灵犀吗?”

    沈知淮眉角微扬,笑得肯定,“算。”

    许落晚让他进来,沈知淮把碗放到桌上,试了试她的头发,微皱起眉,“一点没擦?还在滴水。”

    许落晚不甚在意地回头看一眼,“没来得及,因为我着急想见你。”

    “……”沈知淮所有要说的话都被她这句堵了回去。

    他叹气,毫无办法,默默折身去拿吹风机。

    许落晚小口喝着姜汤,被人牵过去吹头发时,她还忍不住感慨道:“好好喝哦。”

    沈知淮忍俊不禁,正在拿毛巾替她擦头的手失了章法,她也不问,最后站到镜子前吹头时,许落晚才看清自己乱七八糟的头发。

    她觉着烦,伸手扯了扯,“想剪掉。”

    沈知淮立即替她理好,一边理一边温声宽慰,“吹干就好了。”

    许落晚闭嘴,不说话。

    沈知淮给她吹完,转身收拾好东西,然后他身子靠在洗手台上,面对她,“很漂亮。”

    许落晚拽了一下,讲出实话,“但还是烦。”

    说完,她又眼神锐利地扫过去,撇撇嘴,“我短发也漂亮。”

    沈知淮听清她说的什么,不免垂目笑了一下。

    他弯下腰,亲了亲她的唇,哄道:“不要因为这个去剪头发,我可以帮你打理。”

    许落晚揪住他衣服领口,抬眼看他,“真的吗?”

    她在仰视,眼神纯净,语气很是无辜,“那我们以后是不是需要一起洗澡?我最讨厌洗头了,你帮我。”

    沈知淮红了脸,移开目光,“我不是……”

    许落晚不想听,狠狠亲了他一口,随即放开手,神色厌倦地转过头不看他,“骗我。”

    “……”沈知淮真的是有口难言。

    他随手拿了条干的毛巾铺在洗手台上,将人拦腰抱起,坐到上面,使之与自己平视。

    许落晚明白他的意思,搂住他,脸藏在他颈侧,尝试自己消解烦闷。

    沈知淮等了一会儿,看了看手机时间,轻声对她道:“大家该起床了,我们得出去吃早饭。”

    许落晚还没消解完,扒开他衣服,在衣服能遮到的地方咬了一口,然后帮他理好,乖乖应道:“知道了。”

    沈知淮摸了摸她的头,抱她下来,牵着她往餐厅的方向走,“一会儿带你去见个人。”

    “好,”许落晚都不问是谁,只是安安静静地走在他身侧。

    暴雨来得快,停得也快。

    闻时初看着地上的水迹,不解问:“刚刚下雨了?”

    桌上仅有他和许落晚两个人,许落晚毫无情绪地看他一眼,然后轻嗯一声。

    闻时初不敢再说话,他觉得许落晚可能在犯起床气,很像下一秒就要开启毒舌的样子。

    他低头,立马埋头猛吃。

    许落晚没什么胃口,随便吃几口便放下筷子,冉意问她等会儿有事吗?没事就话就一起学化妆吧。

    正巧外面像是还要下暴雨的样子,哪也去不了。

    许落晚还记得沈知淮说过的话,摇头婉拒。

    沈知淮带她去的是邻居大叔家,大叔腿脚不方便,开门慢,沈知淮敲完门后也不急,耐心在等。

    大叔前几天去了趟外地,刚回来,看见是他们,热情地邀请他们进屋。

    许落晚不动声色地打量周围一圈,格局与隔壁一样,但说不出来是为什么,她总觉得这边暗淡得很。

    或许是院子斑驳的墙面,又或许是水泥地上的青苔,还可能是早已枯死的绿植,丢了一切生气。

    进了屋,大叔打开灯,让他们随意坐,自己则是忙着去给他们倒杯水。

    许落晚跟着沈知淮一起坐下,不经意望见对面墙上的奖状,她便全神贯注地直盯着墙看。

    奖状上写的都是同一个名字。

    从幼稚园到初三。

    一旁还有一张全家福。

    许落晚粗略看完,水也正好递过来,大叔坐在他们对面,用方言和沈知淮聊天。

    许落晚听不懂,但也尽量努力地在听。

    基本上是他问一句,沈知淮便会回答一句,偶尔联想到什么,沈知淮又会进行补充。

    大叔听完他说的,不停念叨着,“都高考完了啊。”

    末了,半杯茶凉,大叔送他们出门,他看着沈知淮,就这么看了很久,然后轻声道:“原来现在是长这么大了啊。”

    说完,他急忙撇过头,“回去吧,小院的钥匙我替你收着。如果有人要租,我就租给他。”

    沈知淮笑着说谢谢。

    大叔嫌弃地赶他走,不过是随手一帮的事,有什么好谢的。

    沈知淮没有说什么,只是又笑。

    屋外突然下起雨,沈知淮牵着许落晚小跑回家,他替她擦干净身上的雨水,开口问,“怎么了?怎么一直在发呆?”

    因为知晓她有发呆的习惯,所以他几乎不会这么问她。

    但沈知淮见她情绪属实说不上好,实在忍不住想开口转移她的注意力。

    许落晚抬起头,“沈知淮,刚才客厅角落里的东西是二胡琴包吗?”

    沈知淮没想到她观察得如此细致,牵她进屋,“嗯,叔叔以前是二胡老师。”

    “以前?”

    沈知淮让她坐在书桌椅子上,自己站着靠在桌边,“后来家里出事,便没心思干了。”

    许落晚抓住他的手,“什么意思?”

    沈知淮给她倒了杯热水,想让她拿着捂手,她手很凉,“叔叔的儿子很早就去世了。”

    “生病吗?”

    “不是。”沈知淮倒水的动作微顿,然后很快缓过神,放下杯子。

    他有些难言,顿了很久,才继续开口:“故意杀人,他是校园欺凌的受害者。”

    许落晚抓住沈知淮的手无端握紧,她极力克制住自己即将要失控的情绪,“叔叔的妻子呢?”

    她看见全家福了,上面是三个人。

    沈知淮关注到她的状态,俯下身,轻轻抱住她,“出事之后,阿姨的精神状况每况愈下,记不清是哪天夜里,她自己也走进了那片海里。”

    沈知淮对他们家的印象很深,不仅因为是邻居,还因为这个案子当时是由沈青久负责。

    死者身上有长期受虐待痕迹,照例走访调查时,有人匿名举报死者经常受到同班同学霸凌。

    这里是小地方,涉及青少年健康,警局不想把这件事情闹大,再说了,是推下海,又没有什么明显证据。意外,自杀都很好推脱掉。

    沈青久对此置之不理,证据从来都是靠人找出来的,而不是靠一张嘴说明白的。他们现在不管,那是要等到再死一个,还是再死两个,又或者是死到第三个的时候再管?

    许落晚低下眼睛,“抓到凶手了吗?”她轻声问:“他们也死了吗?”

    “抓到了。”

    沈知淮静默一瞬,微微摇头,“他们是未成年,不会……”

    “未成年未成年,死的人难道就不是了吗?”

    许落晚气到身体发抖,“凭什么这样?他们为什么要这样!从头到尾,我们又做错了什么?”

    许落晚控制不住眼眶里的眼泪,无助地一遍又一遍问:“那我又做错了什么?”她哭得比前几次都要狠,“明明我什么都没做过,他们为什么要那么对我?”

    沈知淮听出不对劲,将人抱起,让她坐到书桌上,他直盯着她看,“什么意思?”

    许落晚不敢看他,避而不回。

    “许落晚。”

    他就这么念了一声她的名字,和往常一样,她也就本能地抬起头。

    沈知淮圈住她,垂眸望着她的眉眼,垂得太低,长睫轻掩,竟也令她看不清他的情绪。

    没过多久,许落晚听见他问:“你呢?”

    “你以前过得好吗?”

    许落晚抵在他怀前,没有说话,瘦弱单薄的身体在抖,脊梁依旧倔强,不肯低下半分。

    许落晚摇摇头,哭着和他说:“不好,一点都不好。”

    “沈知淮,”许落晚抬起头,眼泪不停地在流,“我也不好,我是坏学生。”

    有些事情,原以为自己会忘,却没曾想到只是简单一问,记忆便会纷至沓来,以为仅是以为。

    “我会乱扔玩偶,会乱发脾气,会让他们都滚远点,甚至还会动手打人。”

    许落晚哽咽着声音,“我一点都不好。”

    她手紧紧攥着他衣服,在他的怀中呜咽,开口却是和他说:“你也该离我远一点的,沈知淮,你也是。”

    她靠着他泣不成声,说话抽噎着,模糊不清,但格外钻心。

    他曾看见过她独自一人站在黄昏下的场景,那时的他在想什么?心脏重重下沉一分,满是心疼与不忍。

    沈知淮拥抱住她,她在哭,他竟也喉咙艰涩,险些说不出话来。

    “受委屈了吗?”他接着问:“他们是不是欺负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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