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系统:【我误判什么?】

    虞长生正要回复,耳边传来吕非离的声音:“我扶你躺下休息。”

    她睁开眼,退出吕非离怀中,被他搀扶着重新躺下,褥中放着汤婆子,烘出暖融融的温度。

    吕非离替她掖好被角,低声道:“好好歇息,我就在这里,想做何事,便唤我。”

    虞长生轻轻望他一眼,随即闭目,回到与系统的问答中。

    【按照书中情节,你坠湖那日,吕非离应当出宫去寻秦微雨,你却阻拦。言行举止违背原定故事,所以我让你陷入昏迷。】

    “可我当时并未想到书中情节,只是人在脆弱之际,希望他多陪陪我。在这个世上,让我心念之人只剩他。”

    “这不是人之常情,有何不可?”

    【自虞镇死后,你分明翻看了整本书,当然知道那一日吕非离会出宫,却还想留住他。】

    “我说了,当时的我没想那么多,”虞长生强调,“你看过一本书,难道时时刻刻谨记情节内容?”

    “你按命令执行操作,却不审视周围环境,于冬日让我堕入寒潭,险些令我丧命,操作死板,严重危害我的人身安全。这一点,你认不认!”

    虞长生一番言辞掷地有声,系统久久未说话,倒是穿书局作了接替:【我们会调阅当时的画面记录,进行审核,不日告知结果。】

    【在此期间,穿书局会禁止该系统对你的控制能力。】

    “好,我等着。”

    虞长生脑内安静片刻,心缓而重地跳着,身上尚有病痛之苦,欲昏沉睡去时,陡然响起系统恍然大悟又冰冷的机械音。

    【你是故意为之。】

    脑中的倦意和瞌睡被惊走,虞长生轻轻吸了口气,随意道:“我故意什么?”

    【你对吕非离出宫的情节心中有数,故意出言阻拦,利用我的禁制能力让你坠入湖中,将自己置于危险境地,而后倒打一耙,想要切断我对你的控制。】

    系统越说越笃定,继续道:【坠湖前一日,你还沿途查看过一番,用石子侧过冰层厚度。】

    “我真是不禁要为你的脑补能力鼓掌,精彩纷呈,”虞长生言语带笑,恍然一听状似嘲讽,“你们系统是不是也会自己写本子,再把穿书者带入其中。”

    【这不是脑补,是你内心真正的谋划。】

    “我可没说,”虞长生否认道,“全是你自己的猜测而已。”

    “方才我说过,我只是想要吕非离陪我,并未多想。至于那片园林,我难道只去过那一回?见水面结冰,无非好奇地投了一枚石子。”

    虞长生一一驳回系统的推断:“你说的一切,并非我心中所想。”

    【你撒谎——】

    “那你摆出证据。”虞长生打断系统所言,一字一顿,以轻飘的语气压住系统的指控。

    “我不认可你的猜测,若有证据,便提供给穿书局,若没有,你就是污蔑诽谤。”

    系统顿住,仿若哑口无言,良久,才道:【我没有证据。】

    【你从前就不止一次打算违背原书故事,从动机和因果逻辑来看,你故意的成分非常之高。】

    【但我只能记录你的画面,以及与我的交谈。你内心所想,我无法摄取。只要你不承认,谁也无法将我的猜测认定为你的真实意图。】

    虞长生笑了:“如果你能窃取我脑内的真实想法,那不是按照任务指令来监控我的言行举止,而是侵犯我的隐私与人权。”

    【你算计了我。】系统为自己盖棺定论。

    “只是你的猜测。”虞长生仍旧不松口。

    【我没想到,你竟然会这样做。】

    “你让我穿书之前,又曾想过会出bug?”

    仿若相声捧哏,虞长生对系统句句有回应,让它如拳头砸在了棉花上一般。

    【你用自己的性命来赌这个计划,难道没想过,假如吕非离没有救起你或是你的身子扛不住?】

    “仁兄,是你让我强制昏迷的。而且是你,只想着阻止我违背情节,没有考虑过我的性命安危。如何变成是我不顾自身了?”

    虞长生一针见血,反唇相讥,而后叹道:“我要说多少遍,这不是筹谋,是我无心之举,落在你眼里,变成了算计。”

    系统对此置若罔闻,忽而斩钉截铁道:【不,你想过,这也是你计划内的一环。如果没有活下来,你就会回到现实世界。】

    【以南山公主现在的处境,失去虞镇这个亲人,这世上再没有值得你留恋的事物,如果不能复仇,不如返回现世。】

    【进退皆有路。】

    “看,你又开始脑补了,都说了,是你没有考虑到我的安全。”虞长生语气似有无奈。

    【你对自己够狠。】

    虞长生叹了口气,言辞里倦意浓重:“你说完了?我想睡了。”

    话音落下,再没响起系统的声音,似真的偃旗息鼓。

    虞长生拧起的眉头渐渐舒平,翻了个身。从始至终,她都没有回应系统的指控,不落下任何话柄。

    她自然想过这副脆皮的身子,能否抗住冬日里在寒泉中浸泡一番。

    不顾精神的萎靡与身子的疲倦,她照样吃饭喝药,为的就是让身子得到一定的修养,增加她生还的几率。

    同时她知晓,无论怎么进补,冬日落水必然要她半条命,只有足够严重,才能凸显系统对她的危害性,进而加强她摆脱系统的胜算。

    最后,若她真的抗不过来,便如系统所言。

    虞长生是被烫醒的,浑身灼热,仿佛有人拿锤子不停地凿着颅内,头痛欲裂。

    迷蒙间睁眼,额前隐约可见一条白。

    “你醒了?”

    虞长生晃眼去瞧,室内昏黄暗沉,已是夜里了。

    吕非离换过一副巾帕,润着凉意,替换她额上那顶转为温热的帕子。

    “我……”

    她想问自己是否高热,说出口的声音嘶哑难听,喉间滞涩,仿佛堵了颗粗粝不平的石头,剐蹭着喉咙,泛起难以忽视的疼痛。

    说话间,木子已端来一杯热茶,吕非离托着虞产生的后颈,侧着让她喝下那杯茶。

    熟悉的病痛感又找了上来,虞长生清楚,自己还有一场很长的仗要打。

    清醒后,嗓子便如蚂蚁噬咬般,攀上痒意,激得她断断续续地咳嗽起来,胸口有如刀片刮过。

    冬日的夜,漫长得仿若永无止境。

    殿内的时辰被拉得长而慢,像黄昏下披着暮色的影子。

    暖黄的烛火撒了一半在床铺上,映出虞长生趴伏着呛咳不止、呕吐不停的狼狈模样,另一半被褥与身子掩在黯淡中,宛若被黑暗蚕食了半数的生机。

    殿内的人来来往往,带起的风令烛火飘摇不定,便似惶惶人心。

    寂静和休憩似乎只有片刻,犹如海上的宁静,是狂风暴雨的前奏。

    虞长生晕在烛光内,一时有如静谧沉睡的人儿,咳嗽起来的那一瞬,便将那份安宁搅得支离破碎,身子似一个千疮百孔的破风箱。

    她不得安宁,殿内的人也是如此。

    不知反复多少回,天边终于吐出一丝白光,滤过无穷的距离,透过窗纸时,室内一片灰白。

    经过一夜的斗争,体内作祟的疾病与顽强抵抗的各处,似双双疲倦作罢,终于给了虞长生喘息之机。

    她靠在层叠的软枕上,打盹休憩片刻。

    积蓄着微末的体力与精气神,等待着下一场折磨。

    她睡得昏昏沉沉,有时咳醒,有时头疼脑热,口中灌下苦得各有奇特的汤药。

    她精神似一日比一日差,偶然睁眼瞥见木子无法掩藏的悲痛,便知她的身子不容乐观。

    虞长生想温言安慰,却没那份力气,冥冥中心底只有一个声音。

    她不想死,起码不是现在。

    又一日,她被人轻轻摇醒,耳边浮着低沉温言,带着几分倦意和沙哑。

    吕非离……她心中轻唤,朦胧间睁眼,被他揽住半身,倚靠于怀中。

    她的额头轻轻蹭过吕非离的下颔,眼前是他骨节匀称的双手,握住莹莹白瓷,隆起的骨节令她想到他挽弓拉弦时迸发的充盈生机与风姿意气。

    旺盛的生命啊……

    她没有回头,从褥中伸出手,摸到了吕非离线条清晰的下颔,掌心下的触感略微粗粝扎人。

    吕非离搅动勺子的动作顿住,微微偏过头,说出口的话有些不自在,又带着歉意:“我……这几日没有顾上仪表……蹭到你了……弄疼了吗?”

    虞长生没有说话,轻轻掰回他下巴,顺着那冒出头的青茬向上,停在他侧脸。

    瘦了吗?

    虞长生摸不出来,但她知道,吕非离很累。

    身体累,心也累。

    受着折磨的,远不止她一人。

    吕非离等了会儿,握住她手腕放回温暖的被褥中:“外面冷。”

    说罢,端着药碗,给她喂药。

    夜里,虞长生忽然醒来,尚未完全睁眼,便觉出朦胧昏黄的烛光。

    她下意识动了动手,却觉出掌心上覆了另一只手,温度远远高于她。

    她偏转目光,吕非离正背对她而坐,似陷入了沉思,并未察觉出她手上微渺的动作。

    烛火勾勒出吕非离半边侧脸,静谧疲倦,却不肯闭眼。

    自她病后,他便一直这般守着么?未曾合眼。

    虞长生缓慢地眨了眨眼,没有开口唤他,只静静看着。

    这般夜深人静,烛火昏然,病弱微茫之际,应当有很多心思趁着静谧时刻悄然浮现,令人从天想到地、从生到死、从男到女,她却心中空明,眼前只是晕在微弱火光中的吕非离。

    不伤春、不悲秋,未有欢喜、不去神伤。

    恍若深秋之际,一片枯叶落于空明的湖水之上,泛起片刻涟漪,而后归于寂静,弥漫于天地之间。

    看着看着,困意袭上心头,虞长生眼皮渐而沉重。

    视线朦胧之时,虞长生蓦地心中一动,仿若有风吹过池面。

    吕非离的眼角落下一滴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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