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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五章

    虞长生浑身紧绷,团了一块绢帕在口中,额角渗下冷汗,在昏暗之中凝作痛楚。

    “殿下……我要拔箭了。”空雀低声道。

    虞长生方一点头,空雀便迅疾如雷地将箭拔出,温热的血溅上她下颔。

    虞长生如甩上岸的鱼,猛地一颤,含糊却压抑的痛呼被绢帕堵住,而后大汗淋漓,鬓发湿透。

    “皇姐……”虞致背对她而坐,颤声道。

    若能看见他的眼睛,虞长生知晓其中定然装着担忧惧怕。她抬手捏住虞致瘦弱的肩膀,以示安抚。

    肩头衣衫尽褪,暴露在空气中,她却浑然不觉寒冷,疼痛远远盖住春寒与洞内阴凉。

    空雀为了止血,大力按压她的伤口,再辅以伤药,手中汩汩温热流淌之感,终于停住。

    “……好了,止血了。”空雀如释重负,简陋地缠裹住虞长生的伤口,再把衣服穿好。

    虞长生侧着斜靠在冰凉的石壁之上,抬手揽过虞致,示意他一切结束可以转身。

    虞致如一只惶惶不安的小兽,但这回没有鲁莽地直接钻入虞长生怀中,而是轻轻地靠在她身旁,怕不甚扯动伤口。

    虞长生对他轻轻一笑,借着火折子的微光打量这处避难所。

    她没想到,宫中书院的假山底下,有这么一处无人发觉的地洞。

    那时空雀趁着禁军没来,连忙将她转移到此处。

    这里终日不见天光,空气里浮动着灰尘之味,烛火映照的边缘处,有一件血衣。

    不是她的,血迹干涸,变成褐色,表明时日已久。

    背上伤口疼痛难忍,把疲倦一扫而空,让她呼吸间如小兽轻喘,虞长生眸光定定望着那件血衣,良久,才道:“……容亭,便是靠着这处地洞活下来的?”

    空雀顺着虞长生的目光望去,一时未作言语。

    虞长生没有追问,另起话头:“你今日怎会在皇宫?”

    “我……随夫人一道入宫,得知秦微雨会带走夫人,便暗中蛰伏。”

    “吕非离吩咐的?”虞长生问道。

    “算是吧,”空雀道,“公子临走前,让我待在夫人身边,如若得以进宫,便照看殿下一二。”

    一问一答,空雀身份明牌,但虞长生似乎并不惊讶,神色动也未动。

    “殿下……知晓我是公子属下?”

    “嗯。”虞长生应声,她见到空雀第一眼,准确来说是那出场介绍,再凭吕非离让神秘的她露出真容博秦微雨一笑,空雀是何身份,自己心中便有猜测。

    更何况,那时还有剧本和系统在手。

    虞长生未作解释,继续问:“这处地洞从何而来?”

    “公子说,是他们在皇宫书院上学时,偶然发现,并不知有何来由与渊源,且似乎除他们之外,余人皆不知,约莫前朝建宫之时,匠人有意为之罢。”

    “书院离皇城宫墙很近,这处地道若继续挖通,可直通宫外了。”

    却不知为何停下,没有贯通,也许被发现封住。

    这处阴暗、无人问津的地洞,也许见证了前朝的腥风血雨。

    亦或者,只是作者随手圈出来的一片避难所,供容亭藏身犹未可知,只是今日,一时不慎庇护了她。

    “我们有办法出去吗?”虞长生问道。

    “殿下想出去?目前看来,上京之中,此地最为安全。”

    “这里无水无粮,外面不知是何情况,也不知会持续多久,不如出宫去。”

    “殿下想去借兵?”空雀问道,面色凝重,“恕我直言,凭殿下的伤势与腿脚,去往最近的芜城也要花费几日,况且……芜城不一定出兵。”

    最后才是重点,虞长生无权无势,芜城凭何将身家性命托付于她。

    虞长生微一摇头:“不,我们去寻吕将军。”

    吕连这几日告病没上朝,他得到宫中消息,必然出城借兵。

    宴海殿,继水患之灾,群臣又是如丧考妣的模样,或是更甚。

    两处偏殿,泾渭分明、截然不同。

    大臣各自为战,只是从禁军将他们团团围住之时,一切都变了。

    皇帝发怒,要来真的,好言相商不听,只能真刀真枪。

    朝堂之上的东宫派被请入右偏殿,其余反对派被赶鸭子似的弄进左偏殿。

    虞见末殿前那乌泱泱的人,似风中沙,散了个干净,头疼脑热等等不爽利皆没了。

    他一抖衣袖,重振雄风,秋后算账之时到了。

    虞见末去往左殿,群臣鸦雀无声。

    如此噤若寒蝉模样,取悦到了虞见末,他再一次感觉自己是个皇帝,一国之君,天下之人只能俯首陈臣。

    目光从他们那一张张老脸扫过,忽地顿住,他唇角一勾,三分邪戾。

    他差点忘了,把自己逼到墙角、让他落荒而逃的陆行止。

    虞见末一把抽出侍卫的长刀,刷然一声,寒光凛冽。

    群众一震,见疯皇帝抬手提刀架在陆行止脸上,后者稳如泰山,巍然不动。

    “杀你之前,朕有些许好奇,”虞见末冷笑,“你从何处得到那些子虚乌有的‘罪证’。”

    “金陵卫拱手相让?与你同流合污?”

    “……”虽说在这刀架脖子上,危急中满是严肃的时刻,群臣还是被皇帝的厚颜无耻给震惊了。

    “非也,”陆行止云淡风轻,“只是凑巧得到号令金陵卫之信物,而已。”

    虞见末脸色一怒,刀刃靠近陆行止侧颈:“从何处得来?长什么样子?”

    闻言,陆行止忽然笑了:“原以为皇上只是找不到,居然连令牌是何模样也不知?”

    “废话少说!”

    被踩住痛脚,虞见末面露凶相,他确实不知令牌模样,只是凭空猜测,约莫是个木牌之状,若父皇没有传给他,便极有可能给了虞致,所以到处在宫中翻找御赐之物,还抢了虞致玉佩。

    “殿前水缸内。”

    虞见末脑中想起些什么,至此恍然大悟,复作气急败坏,大喊一声:“秦微雨!”

    “她那日要清理睡莲水缸,便是那时得到令牌?!”

    “来人!”虞见末此时被气疯了,回想起秦微雨对自己的种种,皆是花言巧语,还在他眼皮子底下捞走了令牌,让陆行止有了今□□宫之举。

    “抓住秦微雨了吗!”

    禁军摇头:“请皇上恕罪,秦微雨已携韩芷逃出皇宫。城内正大肆搜捕……”

    这无异于火上浇油。

    虞见末举刀便要劈下,离陆行止还有些许距离时,后者将他定定望着。

    “皇上,殿内诸多臣子,你皆要杀吗?”

    “你杀得了我们,却堵不住天下悠悠众口,”陆行止沉声道,“我怎会毫无准备而来。”

    “我若身死,自上京起始,东南西北各方,直至隶属王朝的所有疆土,皆会知晓丞相案之真相。”

    “天子威严,将荡然无存,终日受口诛笔伐,你这皇位还能安稳坐住,臣自无话可说,只能待你入阴曹地府,再行算账。”

    “你……”虞见末咬牙切齿,怒发冲冠,天子尊崇仿佛只眷顾了他片刻,倏忽而去。

    但他这时却冷静下来,若事情真发展成陆行止所言,难不成要屠尽所有知情人?

    城中无人,那他当个什么皇帝?

    皇帝怕言官,烦甚于恐惧,他们将骂人当作吃饭,当作荣耀;只是若天下人一起骂他,有心人从中作梗,来个揭竿起义,那他这宝座还真是不安稳。

    粗喘几口气,虞见末冷静下来:“好,我不杀你,也不杀他们。”

    “待有人兵临城下,便拿你们当作肉盾,放心,事后我会为你们正名——为国捐躯。”

    他心中有两根刺,吕连近日恰好告病,今日框住诸位大臣及女眷,却既没抓住那位大将军,也没留下将军夫人。

    “传令,让西洲大将军率军进城,替换京中城坊!”

    此话一出,众人哗然。

    “洛开平怎会在此地?”

    “……尚未到述职之日啊!”

    “便是述职,也不可带兵而来,这些兵马怎么回事?!”

    虞见末耳中听着那些老棺材们的窃窃私语,却一直注视陆行止,终于在这尊玉面上看到一丝凝重阴沉之色。

    早知有今日,当初他只会让洛开平多带些军马而来。

    众人知他登基匆忙,却不知他内心焦虑不安。一重在于金陵卫手中罪证;另一重在于,他知晓虞镇曾动过废储之念,后虽未提,但他在登基之后,还是做了一手准备,连夜让洛开平回京述职,暗中行军,隐而不发。

    也有助他解决金陵卫祸患一事。

    上京之人,大多不可用,动辄易被金陵卫掣肘。

    洛开平不一样,不仅是他母族中人,且远在西边,金陵卫不易拿捏住他的把柄。

    有洛开平在,虞见末心中的第二个刺大略算是拔了。

    现在,他要处理第一根刺。

    “那些胡言乱语的罪证,交出来。”虞见末沉声对陆行止道。

    话落,大殿寂静无言,众人皆望着他们二人,明了已别无选择。

    殿内燃起的火焰只有一小簇,却烧掉了世上最大的一个秘密,掩住皇室丑闻。

    陆行止与秦微雨为得到它所做的种种努力,付之一炬。

    日日夜夜悬在虞见末心中的大石,终于在道道烟灰中化成齑粉。

    夜幕低垂,乌云遮月,天子脚下的平民素来嗅觉敏锐,早早收了摊子躲在屋内,闭门不出。

    夜半时分,西南方向,忽然一道惊雷乍响。

    吓醒的百姓忙去查看门窗,是否紧闭,屋外是否还有衣服未收。

    往远处天边一看,又是一惊,呼喊声此起彼伏,打破静谧夜色。

    城楼处火光冲天,乌烟瘴气。

    突变引去了大半巡防,始作俑者却悄悄从另一处离开铜墙铁壁的上京。

    马车奔驰于道路上,空雀撩开车帘,虞长生正虚弱地靠在车壁内,夜色里,只有她眸中剩点点微光,不禁令人想到风中残烛。

    “殿下……”空雀声音发紧。

    “……我没事,撑得住。”

    空雀面上仍有忧色,但还是先说她关心之事:“我已将殿下表明身份的玉佩仍在西南方的城墙下。”

    “但愿他们会以为我从西南方向逃了。”虞长生虚弱一笑。

    这是她要逃出宫中的第二个原因。

    虞见末知道虞致出了上京,便会把注意力放在他们身上。作困兽,虞见末可以不管他们;一旦潜龙出渊,便可呼风唤雨。

    虞致与他,同为皇子,想立从龙之功者,大有人在——虞见末约莫会作此想法。

    但虞长生更在意的是——他们出逃,张氏或许尚能留得一命,以作要胁;家门外有威胁,也能让朝臣有斡旋之地。

    反正就是要叫虞见末不痛快。

    思及此,虞长生对空雀感慨一声:“今日还真是多亏了你,否则根本逃不出来。”

    自容亭藏于地洞后,吕非离忽有想法,未雨绸缪,在洞内藏下弹药。

    空雀便是炸了那堵墙,带她出逃,又用剩余的弹药去作西南那方的变故,而后带着她与虞致从一处……狗洞钻出上京。

    该如何评说,两方阵营领导手下,不养闲人?

    不知跑了多久,虞长生身上发热,带着肩痛要昏昏欲睡之际,空雀探身进来,神色凝重。

    “殿下,有一支队伍跟在身后,瞧装扮,是西洲军。”

    “怪不得……禁军会反。”虞长生喃喃道。

    “约莫二十人,”空雀继续道,“我来拦住他们,只能请殿下自行去芜城寻将军了。”

    交代完,空雀转身出马车内,一副争分夺秒的模样,却被虞长生拉住手腕。

    “殿下?”

    “城外,有人,”虞长生喘了口气,“城内我是你的累赘,城外便不是了。”

    似在应证她的话,忽从旁边林道放出几只暗箭,撂倒骑马奔驰的数人。

    正值天地明暗交替,林中夜色中晕了一片幽蓝,几道人影如鬼魅,提刀迎向西洲队伍。

    空雀回首,怔怔地望着,马车依然向前行进,将截杀落在身后。

    行至小溪边,腊尽春回之际,冰雪消融,溪水潺潺,蕴着一股冷寂,洗过沙石,四野开阔,平地染绿。

    远处山峦起伏,第一道金光突破云层,落在溪流与绿地上,涤净晦暗阴霾。

    空雀掀开车帘,金光顺势而入,晕在虞长生苍白的面容上,她眯眼微微笑着,仿若碎雪消融,旭日初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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