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都市言情 > 狂妄路人甲 > 第七十五章

第七十五章

    虞长生像个时时性命垂危、却又打不死的小强。

    这厢她尚未好全,宴海殿传来皇帝生病的消息。

    “别骂我……我不会……”

    虞致躺在床上,面色惊慌,梦中呓语,一双手攥得死紧。

    “别怕,为娘就在这里。”张氏疼惜地拍着虞致的胸口。

    虞长生坐在床榻边缘,拧眉道:“谁骂他了,让他做梦都这般害怕?”

    闻言,张氏又以帕子捻泪:“在皇上还是皇子时,废太子便时时以功课刁难他,再加上我的出身和废太子从中作梗,那些教习他的人都不甚用心。如今乍然让他临朝处理政务,他难以应付,那些老师又对他疾言厉色,他害怕更学不会答不好,那些人就变本加厉。”

    “这些事怎么无人来报南山殿?”

    “殿下大病一场,皇上不想你再操心,”张氏低声道,“何况,后宫女子不得干政。”

    虞长生长叹一息:“怪我。是我疏忽了。让皇上好好养病吧,这几日罢朝。”

    张氏一愣:“这样……可以吗,皇上不上朝的话,那些政务?”

    “他年纪尚幼,本来也处理不了多少事,都是朝臣处理的,只是有人欺他压他一头罢了。”说到最后一句,虞长生语气冰冷。

    张氏呆呆地望着她,忽觉虞长生与从前不太一样了,眉眼间难掩病容,病容又遮不住几分冷淡威严。

    虞长生离开虞致的卧房,向他身旁的内侍详细打探最近一段时日的情况。虞致最大的压力实则来自日常为他讲习经筵的太傅,朝堂之上尚有吕连在,会替虞致压一压那些气焰嚣张的大臣,只有一人对虞致十分不满,有一日竟醉酒上朝对他出言不逊。

    几日后,当太傅被请进宴海殿时,虞长生便看见一位严整肃穆的老者,一双眼睛射过来,有如针芒。

    ……好吧,学生总是害怕老师的。何况还是一对一教学。

    “皇上在何处?你们若是给他喝过药,便让他起来温习功课。天下百姓的重担都压在皇上一人身上,让生病耽搁了怎好?”

    “皇上已经喝过药了,不如让他休息——”

    虞长生话未说完,太傅忽然暴怒,高声道:“皇上底子薄弱,就该付出十倍百倍的努力!谈何休息,这点苦都吃不得!都是你们这群不长眼的下人把主子纵容坏了!”

    虞长生身后的木子一抖,小声嘀咕:“这太傅说话太吓人了,一惊一乍。”

    虞长生心下了然,无怪乎虞致会怕他。

    “太傅不常来后宫,遂不知晓我是南山公主。”

    太傅微愣,投来一瞥,似乎在说“这是南山公主”,“不过如此”。

    虞长生端起茶杯,轻抿一口:“太傅教□□上礼仪诗书,竟不知要对我行礼?”

    “皇上体恤老臣,已免了我对他的觐见之礼。”

    “太傅听不懂我的话?”虞长生道,“皇上免了你的礼,我可没有。”

    “老臣都无需向皇上行礼,何况是公主殿下?”

    太傅听出虞长生下马威之意,本以为还要和她交锋几个来回,冷不防见她带着笑意,爽快地说道:“好。”

    “既来了后宫,女子亦不得干政,不若和太傅聊聊家长里短?”

    太傅眉头皱起,忽然不明白虞长生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今日观太傅,虽花甲之年,尤有当年风姿,听闻太傅曾俘获不少高门小姐的芳心,却独独钟情于一位女子,可那位女子却另嫁他人。”

    “你一未出阁的女子,谈论这些,成何体统!”太傅喝道。

    虞长生置之不理,继续笑道:“太傅对其念念不忘,一日应她夫家之邀前去做客,玩得尽兴留宿一日。事后月余,那夫人传来身孕喜讯,夫家自是喜不自胜。只我有一惑——”

    虞长生不解地拧起眉头,“御医替夫家看过一回病,瞒下他不孕之症,那孩子究竟是谁的呢?你说我要不要告诉兵部侍郎?”

    虞长生状似天真地望向太傅。

    太傅面色大变,一手指着她,嘴唇蠕动:“你、你、你……休要胡言乱语!”

    “这等私密之事,你怎会知晓,定然是胡编乱造!”

    虞长生点点头:“太傅说的对,这等风花雪月嘛,毕竟是家事,皇室也不好插手大臣们的私事呀。”接着,她话话锋一转:“太傅纵亲子强占民田,横行乡里,欺压百姓,此事该当如何?”

    太傅陡然像噎了个鸡蛋,颤颤巍巍道:“证据呢?殿下不可空口污人……”

    “好,那便请太傅去金陵卫一看。”

    话落,吴良从殿外入内,长刀出鞘。

    太傅吓得当即腿软跪地,金陵卫是人能进的地方吗?!

    虞长生:“太傅这是在做什么,皇上已免了你的礼,怎还对我跪下了?”

    太傅如梦初醒,再看虞长生,全然没了短命相,满眼都是轻声细语之下的生杀大权。她有金陵卫啊,何事不知!

    “殿下、殿下饶命!”

    虞长生:“新帝登基,拉帮结派站队,实属正常。你倒是别出心裁,不想着巴结皇上,而是直接爬到他头上。太傅的虚荣心和权欲可得到满足了?”

    太傅战战兢兢地磕头认错,知晓虞长生已经完全看穿了他的心思。

    虞长生一改轻飘的语气,沉声怒道:“皇上年幼,奉你为太傅,自当好好教导。你却僭越以下犯上,妄图通过打压恐吓来操控皇上!压入金陵卫监牢,待皇上亲自审问!”

    太傅霎那间面如死灰,扯着嗓子大喊:“殿下、殿下!皇上!皇上!皇上!”

    待人被吴良拖下去后,虞致才从帘子后面跑出来,小脸还有些病色。

    望着虞致黑白分明的眼睛,虞长生心中动容,不禁伸手将他抱入怀中。

    虞致趴在她肩头:“皇姐,这样对太傅好吗?”

    “你是不是怕换个人教你,会比他对你更不好?”虞长生听出他话中的担忧之意。

    “……嗯。”

    “放心,皇姐一定替你找个好老师,”虞长生说道,“至于那位醉酒的大臣,你怎么看?”

    虞致退开她的怀抱,抿了抿嘴唇:“大将军告诉我,他没有坏心。那人是从水患之地提拔上来的,皇兄在位时,他便常提水患之事,却被皇兄弄得心灰意冷,如今另立新帝,我也……无法解决这个问题,他便怒火攻心了。”

    水患确实是个大事,她皱紧眉头,迟疑一会道:“现在治理水患大多是加宽河道,但我曾经听过一个法子,反其道而行之,把河道改窄。”

    虞致惊诧:“那不是更容易发水灾吗?”

    “河底淤泥黄沙聚积,河道变窄,水流速度增大,或许可以把黄沙冲走,不至使水面增高泛滥。”

    “你可以把这个建议提出来,让内阁大臣和治理水患的官吏去考量此法是否可行,”虞长生捏捏他的小肩膀,“不管此法行不行,起码大臣们看到你的努力和思考了。”

    “好!”虞致点点头。

    虞长生笑道:“处理政务本就是很难的事情,不是你做的不好,多问多学,总会摆脱现下这般艰难的时刻。”

    虞长生处置太傅的消息在朝野掀起一片哗然,而最让大臣们在意的是,虞长生利用金陵卫对付太傅,隐隐给人以后宫伸手入前朝之感。

    虞致提出治理水患之议后,内阁与其余专家认为可以一试,便派那名醉酒大臣前往水患之地。不知如何,宫中渐有消息传出,是虞长生在背后出谋划策。

    朝野上开始对虞长生干政之事传出骂名,甚或认为她使了手段从先帝那夺取金陵卫之令牌,再对虞致以怀柔之策,行傀儡之名。

    这些风言风语传到虞长生耳中时,她先是惊诧,继而理解,在封建社会中,后宫女子干政是一件很敏感的事,接着又是古怪稀奇。

    她好像忽然从一个谁人都不识的公主变成了有潜力祸乱朝纲的心机女子,陡然走入大众视野。

    随着这种想法,她心中浮现隐秘的不安,看到她的人越多,意味着对她的限制与拘束越多。

    可她还有另一件事,说不上烦心恼怒,更像一口气堵在喉咙里,不上不下,碍眼。

    容亭拼命留下一口气,作下伪证保住秦微雨,一时竟不能定她的罪,而朝野之上,远安侯府树大根深,虞致方才登基,在这股微妙的平衡中,对秦微雨的处置陷入了尴尬的局面。

    虞长生只能将她继续扣押在狱中。

    梅雨时节,雨势无歇止之意,金陵卫需要将卷宗等物进行防潮。

    虞长生恰好在此处查阅他们搜集到的关于大臣们的线索,以备不时之需。

    烛火昏暗,看久了,虞长生便有些眼睛痛。

    “殿下,歇息会吧。”木子在一旁说道。

    虞长生点点头,与木子一道出了宗室,吴良正在廊下观雨。

    忽有一人匆匆跑来:“殿下,大人,有人执意要入金陵卫,说是要见秦微雨。”

    吴良道:“让来人把手续办妥,再来相见。”

    “属下说了,那人不听,还打伤我们好几名兄弟,正被围困在金陵卫入口。”

    “强闯?疯了吗?”吴良约莫是极难遇见此事,不由得脱口而出骂人。

    “去看看吧。”虞长生道。

    一行人穿过重重屋宇,兵器相接声渐渐混着雨水传入耳中。

    虞长生不禁裹紧了些衣裳,抵御扑面而来的水汽,雨幕从屋檐而下,连成一片,有些阻隔了她掠过庭院望向门口的视线。

    前方昏暗,刀刃反射着弧光。

    随着一声惨叫,一名金陵卫竟被那人当胸一脚,直直飞向了虞长生这边。

    吴良拦住金陵卫,旋过一圈,卸下那身力道,将人扶稳,他眉眼肃穆:“来者何人?”

    倏忽电闪雷鸣,仿佛将天烧了个窟窿,冷涔涔的寒光乍现,照亮来人。

    吕非离一手持刀,眉眼隔着雨幕都令人觉得黑沉寒冷,浑身透出一股生人勿近的气息。

    虞长生怔在原地,对上那双冷漠阴狠的眸子,霎那间与那场梦重合,说不清道不明的战栗感袭来。

    她几欲呕吐。

新书推荐: 系统退休前:深渊篇 从韭菜到修仙界第一乐子人 我爆红后,全网叫我别学习 春雾浓 春*******浓 我对霸总过敏[穿书] 予以情坷 致灿星[破镜重圆] 每天都晚安 搁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