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你怎么了？”叶青青心脏一紧，小身板用力的搀扶着周氏，可周氏满脸痛苦的往地上倒，叶青青压根撑不住，彻底慌了。

    “青丫头，快点扶你娘进屋去，你娘看着像是要生了。”林婶子冲过来帮忙扶着周氏，脸上满是焦急。

    “还没到时候。”叶青青下意识反驳，周氏应当还有一个月才生，但很快意识到林婶子说的是早产，脸色白了几分。

    “傻丫头，你娘月份大了，三番两次动了胎气，怕是要提前生，长生，你脚程快赶紧去请宋郎中，当家的，你去请村里的瞎子婆婆，秀玉，你帮着一起烧热水，青青，你去准备剪刀和干净的棉布。”林婶子到底是有过生产经验的妇人，此时虽然着急，却十分有条理的安排大家做事。

    大哥和长根叔闻言不敢耽搁急匆匆去找人，看热闹的一听是动了胎气要早产，生怕出意外沾染上血光之气，赶忙散去。

    叶大郎父子三人见状，脸色几经变换，在钱婆子的眼神示意下赶紧抬着何氏离开。

    何氏躺在木板上痛得都不敢吭一声，头发被抓掉了一把，脸被打成猪头，还抓出了几道血印子，可见钱婆子刚发泄的时候下手有多狠，何氏将这笔账记在心里，离开时，眼神怨毒的盯着小茅屋，希望周氏生产不顺利，女人生孩子都是在鬼门关走，周氏死了倒也干净。

    “长根家的，人在哪里？快带我去，让人赶紧去挑些水，屋里的丫头赶紧多烧热水。”没过多久，李长根便背着一个瞎眼的老婆婆进了院子，刚放下来，瞎眼老婆婆便摸索着要去看周氏。

    叶青青愣了下，看到跟在后面小跑进院子的麦芽，才认出这个妇人就是麦芽的奶奶瞎婆婆，姓张，村里接生最厉害的稳婆，早年丧夫丧子，是村里有名的泼辣寡妇，性情古怪，虽然眼睛看不见，却没人敢惹她。

    瞎婆婆有一手好的接生技术，大家也都敬着她几分。

    叶青青感激的冲张奶奶道声谢谢，让梅子带着秀玉一起烧水，又忙去找剪刀和棉布。

    叶福田看着钱氏和大房一家遇到事跑得比兔子还快，气得差点想将人拽回来再打一顿，再看堂兄叶福生还在院子边没走，脸色也难看得很，显然也是瞧不上钱氏和大房的做派。

    叶福田不自在的清了清嗓子，讪讪说到妇人生产不吉利让堂兄先回去，自己要留下来守着看能不能帮忙。

    叶福生面无表情看他一眼，却是走上去跟叶青青交代几句，让有事去家里寻他。

    叶福生转身见叶福田还愣愣站在原地，叹气，语气说不出是失望还是什么情绪，“你也走吧！二房如今够乱了，你一把年纪守在这里，人家还得随时顾着你，有长根一家在，张稳婆和宋郎中也会来，想必没事。”

    堂兄那一眼像是带着无声的讽刺，臊得叶福田无法直视，仿佛在说你看，连外人都知道担心一下快要临盆的周氏，作为亲奶奶，亲大伯，亲爷爷，叶家老宅的人却如此冷漠，也不怪二房心寒不第一时间挣钱的法子告诉你们。

    叶福田心里一凉，动动嘴唇想再争辩些什么，最终还是看了一眼杂乱的院子一眼转身跟着堂兄叶福生一起离开，他留在这里也像个笑话一样，时刻提醒他对自己的二房的子孙有多不公平，多无情无义。

    罢了，等周氏孩子生出来，若是个男孙，他让钱氏送些吃食过来贴补贴补。

    “二姐，娘不会有事吧？”叶青青找好东西回到灶房帮忙端热水，梅子揪着她的衣服，小嘴抿得紧紧的，一脸慌张和害怕，

    叶青青摸了摸小梅子的头，轻声安慰，“放心吧！有林婶子和张奶奶在，大哥也去请宋郎中了，娘会平安无事。”

    “梅子别怕，我奶奶在一定会想办法的。”

    叶青青心情十分沉重，周氏被扶进去后就再没有任何动静，想必是在省着力气。

    张奶奶接生经验很丰富，进去没多久就让林婶子出来交代，“青青，给你娘煮两个糖水蛋。”

    叶青青连忙应下，让梅子去拿红糖和三个鸡蛋，自己则洗了瓦罐放在地上的石头灶上，从灶洞分了一把火出来烧上，打蛋，等蛋成型，再加入红砂糖煮开端到房门口。

    等将周氏的红糖鸡蛋煮好，叶青青又去房里装了半盆面粉放着，加盐加水搅拌成絮状，揉好面团醒着，想等会周氏生了给大家做点宵夜吃。

    可是红糖鸡蛋端进去，面团醒着，里面好半天还是一点动静也无，只听得见里面张奶奶不停让周氏用力。

    好在大哥很快将宋郎中请来，谁知宋郎中来了进去看了周氏一眼，出来面色凝重，“你娘动了气，身子本就不好，这一胎怕是不好生，镇上仁和堂新得了一个镇店之宝是一棵百年老山参，你们最好去找赵掌柜求点参须，也许关键时候能救你娘的命。”

    叶青青心里顿时“咯噔”一下，如坠冰窖，连忙将烧水的任务交给梅子和秀玉，不顾阻挠进屋看了周氏一眼，只见周氏满头大汗，头发全都被汗水粘在脸上，嘴巴里咬着一块布巾，疼的额头青筋蹦起，脸色却是青白的，那模样看着就让人心慌。

    叶青青从周氏藏钱的地方拿走了一个布包，带着大哥一起去里正家借牛车，好在里正家还没睡，听她说借牛车直接就借了。

    到了镇上，家家户户大门紧闭，亮灯的人家都少了，兄妹两直奔仁和堂敲了好一阵的门才有个药童来开门，声音格外不耐烦。

    叶青青急忙表明身份，顺利见到了赵掌柜，说明来意，直接跪在赵掌柜面前磕头，将前几天刚到手的房契地契都放到赵掌柜面前，简单说明娘亲难产需要老山参救命，求他能割爱卖点老山参给她。

    百年老山参，价值连城，一般富户人家有钱也买不到，她这一开口，就要动人家的镇店之宝，赵掌柜就算拒绝她也无话可说，但是这一刻她也管不了那么多，为了周氏能活着，她必须豁出去一试。

    大哥也跟着她一起跪在赵掌柜面前，磕头恳求着。

    赵掌柜大惊失色，连忙将两人扶起来，一脸为难，“叶姑娘，人命关天我理解你的心情，这药铺其他的药材老头子还能做主一二，这百年老山参我家公子前两天刚说要带回去给我家老太君补身子，你待我去问问，看能否均出点给你娘。”

    叶青青红红的眼睛瞬间就亮了，心里升起一抹希望，赵掌柜话没有说死，愿意去帮他们问就还好。

    可若是对方不答应怎么办？

    叶青青脑子里一团乱麻，不管了，就算是不答应，她也要求上一求。

    赵掌柜在后院心急火燎不知道要如何办，若是公子在他还能询问一二，可公子眼下正在宋郎中家静养，他派人去送信，一来一回只怕也来不及。

    赵掌柜心急如焚，后院厢房门忽然被拉开，一道月白色身影缓缓走出，语气清冷，“如此慌张，所谓何事？”

    “公子，这么晚，您怎么来了？谢天谢地，您来得正好，叶姑娘她娘亲难产，拿了家里所有的银钱房契来求那棵老山参救命，小姑娘哭得凄惨，好不可怜，我不敢擅自做主。”赵掌柜摸了摸额头薄汗，说清缘由。

    “人命关天，给她。”赵恒一身风尘连水都未曾喝口，二话没说应得干脆，清冷的神色间难掩焦急。

    他原是想让剑七过来交代一声，到底不放心，还是亲自跑了一趟，此刻累得喘粗气。

    “老太君那边。”

    “祖母缺这山参？”赵恒眸光一凛，呵斥道。

    “那我立即去库房拿山参，只是那房契和银子收不收？”

    “啰嗦，你自己决定。”赵恒神色不耐，见赵掌柜转身离去叫住道，“那山参都给她，房契银子若是不要她必不安心，等这事过去再说。”

    叶青青拿到山参欣喜若狂，拉着大哥跪下就给赵掌柜磕了三个响头，千恩万谢，将房契银子留下转身就急着要走。

    赵掌柜忙叫住兄妹二人，叹了口气，无奈从里面取了那张房契，回后院的时候心里忍不住嘀咕自家公子对救命恩人还算有情有义，这老山参珍贵非常，当初可是从宋郎中手里花了一千两才拿到，要不是叶姑娘对公子有救命之恩，只怕拿出千金也别想拿到。

    周氏经过了几个时辰的折磨，浑身脱力一般，几乎处于半昏死状态。

    张婆子着急的掐着周氏人中，“二郎家的，你别睡，孩子还没出来呢，睡不得。”

    房里的周氏浑身被汗水湿透，听到孩子像是被刺激到，吃力的睁开眼睛，宋郎中连忙给周氏含上一片参片，一盆盆热水端进去，出来的是一盆盆血水，叶青青站在院子里只觉得骨头里都被冷风穿透了，寒凉刺骨。

    “二姐，我害怕，我不要弟弟了，不要娘生弟弟了……”梅子瘪着嘴，一双眼睛泪汪汪的，哭得跟小猫似的，显然是吓得不轻。

    “梅子乖，不怕，娘不会有事的。”叶青青心里也害怕极了，可她还是强装镇定，轻轻抚了抚梅子的小脸，想让她去睡觉，梅子摇头说不去，大哥在屋檐下沉默的坐着，脸上也是担忧之色。

    等待的每一分每一秒都是漫长煎熬的，尽管叶青青安慰着梅子，可她却安抚不住焦灼的内心，眉头紧拧，心脏像是裹着一层厚厚的棉花，压抑极了，这一刻，她真的希望有神明能听见她的祈祷，保佑周氏千万要顺利生产。

    常听人说女人生孩子就是在鬼门关走一遭，在古代医疗条件又不好，叶青青心里真的害怕，好在周氏已经生了三个孩子，人都说生过头胎后就容易些，但愿周氏能化险为夷。

    终于，破晓十分，一声婴儿的啼哭唤醒了沉睡的夜晚，所有人心里紧绷的弦都松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