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恒都说了想试一下，周氏也不好拒绝，让小丫头将那衣裳取下来。

    让周氏意外的是，刚刚套在闺女身上跟裹了个棉被差不多，这冬衣穿到卫恒身上却是恰到好处，肩宽、袖长和长度都合适，因为是直筒型，越发衬得少年身形修长挺拔，适才闺女身上怎么看都不对劲，此刻周氏眼前一亮，难得露出几分赞赏神色，“这衣裳恒哥儿穿着倒是合身得紧，这颜色也浅，衬你，青丫头该是给你做的。”

    “嗯，合身，我很喜欢，当真是又轻又暖，这衣裳前襟敞开，全用扣子，倒是更方便了些，热了还能解开扣子，设计新颖精妙。”卫恒只觉得穿在身上轻飘飘的，衣裳一裹上，浑身就开始发热，倒真是好穿得很，不由得露出一丝浅淡的笑意看向叶青青，“多谢青青。”

    “也不用这般客气，我也就是试试手，在县城你可没少帮我和大哥，还教我们读书习字练功，还送我匕首，这算是谢礼，你别嫌弃就成。”卫恒冲她微微一笑，跟个勾魂摄魄的妖孽一样，叶青青觉得浑身不自在，他如此一本正经的客气，她倒是很不习惯，虽然自己的针脚粗糙了些，但好在这款式新颖，保暖性好，也算是拿得出手的礼物。

    “大哥，这件是你的，你试试看合身不？”叶青青为了掩饰自己的不自觉，赶紧拿起另外一件让大哥试穿。

    叶长生小心翼翼的展开双臂，穿进袖筒，衣裳两边门襟一拉平，身板立马挺阔起来，倒是合身得很，而且，这衣裳真的比破棉袄轻便却暖和许多，少年开心的笑了，像是发现了新大陆，“娘，青青说的没错，这衣裳当真是好得很，比棉衣可要好得多。”

    “当真如此？”周氏将信将疑拿过儿子的这件试了下，心中颇为震撼得看着闺女，“你这丫头脑子怎么如此好使呢？咱们庄户人家冬天要是都能有这样的棉衣穿，那干活岂不是利落许多？”

    “娘，您以为这冬衣很好制呢？这挑选绒毛就是一大难事，您别看鸭子身上有那么多毛，可能用却很少，这羽绒冬衣可比您做一件棉衣费劲多了，我这些日子白天晚上有时间就在挑毛洗毛处理毛绒，这眼睛都要挑花了，也才不过挑了差不多两斤的绒毛，不过咱们一家人一人一间冬衣倒是够了。”叶青青哭笑不得，还庄户人家都能穿，怎么可能，收集处理这些绒毛都很费精力。

    “竟然如此，那往后娘来挑，娘不怕眼睛花，冬天地里的菜种下，也没啥活儿干，我还能再加做这羽绒冬衣去卖钱，这么好的衣裳定然能卖个好价钱。”周氏也心疼闺女，在县城要忙着铺子的事，还要抽时间做这些，当即就将这活揽到自己身上，甚至想着自己多花费些时间赶制些冬衣卖钱。

    叶青青和大哥都没想到娘亲竟然比他们兄妹还财迷，“娘，您可是缺钱的紧？这衣裳做来咱们自己穿倒是不打紧，做来卖，可真是个累人的活儿。”

    “那怕什么，眼瞅着要冬天了，娘只能在家看娃，恰好你林婶子也在家看娃，我便让你林婶子跟我一起弄，正好能帮她们赚钱补贴家用。”周氏为了赚钱可是半点不怕辛苦，有钱赚即便是累一点又有什么关系，一家人活得有奔头才是最重要的。

    “”周氏如今说起赚钱头头是道，且越来越坚韧，再不是最初懦弱得只会哭哭啼啼红颜旧的妇人，她目标都立起来了，叶青青也不好打击她，只说，这布料好得，鸭绒却是不好得，县城有鸡鸭铺，镇上却是没有的。

    “我再想想办法，这事儿定然能成，你看之前你去县城将做豆腐乳的事情交给我，我也能做好，你相信娘。”周氏经过做豆腐乳的事情，整个人都散发着自信的光芒，此刻想要做羽绒冬衣，更是希望得到女儿的肯定。

    “娘，我们自然是相信您的。不然这衣裳最关键的收尾活也不能找您不是？”叶青青笑着鼓励周氏，周氏动作迅速的将大哥和卫恒的羽绒服做好扣子厚，两件冬衣便完成了。

    叶青青领着她到一旁开始给她讲羽绒服的制作过程，周氏会针线活，拿出布和剪刀，连尺寸都不需要量，看一眼就咔擦咔嚓裁剪布料了，下手叫一个干净利落，裁剪出来的布料整齐得很，叶青青虽然将大哥和卫恒的做得不好，但是此刻自己的衣裳是周氏一座，她瞬间有了期待。

    周氏忙着，叶青青烧了一大锅水好好洗了个热水澡和洗头，顺便帮梅子也都彻底洗了一遍，在县城得院子里，没有单独的洗澡房，叶青青都是打水在房间用木盆洗的，根本洗不过瘾。

    洗了澡躺在软绵绵的新床上，盖着尚有太阳香味的被子别提有多舒坦了，当然她也舍不得自己一个人睡新床新被子，自然是让梅子跟自己一起睡，姐妹俩在新床上玩闹打滚起来。

    “二姐，这新床睡着真舒服，新被子好软好暖和，多亏了你想出这些吃食法子让家里挣钱，修了新房子，再也不漏风漏雨，真好。”妹子小脸陷入被子里，一脸的享受。

    “是呢！每次看到家里一点点在变好，就觉得咱们平日里辛苦一点也很值得。”叶青青也很感慨，换了舒服的床被，原以为会睡得很好，事实上叶青青翻来覆去睡不着。

    睡不着她索性穿上外衫起来在院子里转悠，山村夜里寂静，只有风吹过的声音，这一刻她心里前所未有的平静。

    头顶的月亮已经满了一小半，院子里月光照耀，倒是两趟，再过几天又是一轮满月，叶青青坐在屋檐下发呆。

    忽然脚边落下一粒小石子，叶青青下意识抬头看，只见屋顶上居然有一个黑影，仔细一看却是卫恒，这家伙大半夜不睡觉坐在屋顶吹冷风，宋郎中若是知道怕是又要骂他了。

    “夜深了，为何不睡？”卫恒抢先发问，先发制人。

    叶青青摇头，小声回，“睡不着。”

    “要不要上来坐一坐？”卫恒摇了摇手里的葫芦，似在邀请叶青青喝酒。

    叶青青倒是好奇坐在屋顶是什么感觉，卫恒这么一问，她自然是点头答应的，随即想到自己并不会功夫，哪里有那么好的深受上屋顶？

    卫恒起身如燕子般轻盈一跃，似风一本掠，衣袂翻飞，人已稳稳伫立在叶青青面前，手朝叶青青伸出。

    少年眉眼如画，一头墨发飞扬飘逸，似惊鸿照影的出尘谪仙误入凡尘世间，这人一向冷峻疏离，此刻，叶青青却从他眼底看到了一丝温和，她还未点头，他不由分说抓着她的肩膀，脚尖一点，叶青青只感受到风掠过脸颊的凉意，脚底陡然一空，一落，心也跟着悬空，紧绷，瞬息之间自己已经落在了屋顶，他按着她坐下，“屋檐下哪有屋顶高，视野宽阔。”

    “山顶倒是比屋顶高，你咋不去山顶？”叶青青一颗心还因为刚刚的失重而加速跳动，压根也没心思惊艳卫恒顶好的轻功，没好气怼他。

    “这不刚从山上下来，觉得无甚看头，还是这屋顶好，抬头可望月，还能看到整个村庄。”卫恒也不恼，不紧不慢道。

    “大半夜你去山里作甚？”

    “还不是我那便宜舅舅，白日里给我扎了针，夜里让我去泡暖泉，也不知如此折腾能不能让我多活几日。”卫恒自嘲一笑，语气却是散漫至极。

    叶青青从未见过卫恒如此模样，安慰他，“宋郎中定然是为了你的身子好，有他在，定能让你健康长寿。只是这大冷的天，你坐在屋顶不怕着凉？”

    “不是有你做的羽绒衣？我穿上了，着实暖和，比大氅斗篷好用。”

    “这还未入冬你就穿上了。”

    “嗯，喝酒也能暖身呢！”卫恒摇了摇手里的葫芦。

    “你哪里来的酒？”

    “我那便宜舅舅家院子里有不少，顺来的。”卫恒扬了扬手里的葫芦，索性又喝了一口。

    “看不出来，你一向一派端方君子做派，竟然也会偷喝长辈的酒。”叶青青诧异。

    “你看不出来的东西还多着呢。”卫恒失笑，旋即发问，“你以后想做什么？”

    “我？”叶青青用手指着自己，一脸茫然，不明白卫恒卫恒突然有此一问，但还是想了想认真回，“挣钱吧！好好经营吃食铺子，挣很多很多的钱，让家里裹上好日子。”

    “还真是个财迷。”卫恒想到小丫头与百味轩签的五香粉法子，觉得小丫头这目标大概用不了多久就能实现，继续问，“那挣到很多钱以后呢？还想作甚？”

    “买田，买地，买庄子，当地主，建设自己的小庄园，养花种菜，捣鼓吃食，想吃便吃，想睡就睡，万事随心，不再为钱财粮食奔走，一天天慢慢过，到老，到死。”叶青青脱口而出自己最近的目标。

    “听起来不错！外面世界很大，你甘心偏安一隅？”卫恒倒是意外小丫头的目标竟然如此与众不同，“都说女大当嫁，等你成婚后还能如此自如么？”

    “成婚？我还未想过，我自己挣了许多钱完全可以自己享福，为何要去男人家里伺候别人，这不是自寻烦恼？”叶青青瞬间皱眉，卫恒如此有学识眼界，竟然也跟周氏一样动不动就催婚。

    “你的想法倒是……”卫恒诧异，意外一个乡野小丫头想法竟然如此有悖于世俗，小姑娘神色认真，看起来颇为不喜他提起成婚之事，他忍不住笑，笑自己还不如一个小丫头活得通透，独立于世俗之外，不为俗世牵绊，一往无钱做自己想做的事，不正是他曾经的愿望么，“倒是清新脱俗，与众不同，今夜清风明月作证，我以酒相祝，愿你得偿所愿，一世自在无忧。”

    愿你得偿所愿，一世自在无忧！

    多好的祝福，叶青青心里都有点感动，她微微侧头，只见少年眼神清亮，神情无比真挚。

    四目相对的刹那，叶青青恍惚不已，她仿佛看到卫恒平静的眼眸底下似乎蕴藏着千言万语，他不言不语仰头大口喝酒，烈酒入喉，喉结滚动，动作恣意随性，像是在宣泄什么，又像是从未有过的洒脱不羁。

    叶青青看他喝酒喝得如此香，忍不住咽口水，馋得她也挺想喝酒了。

    “想喝？你还小，不能喝！”卫恒察觉到她的眼神，直接拒绝。

    “小气，等以后我的藤梨酒好了请你喝！”叶青青悻悻，又转移话题，“你以后想作甚？”

    “我啊！找个无人打扰的地方，等死。”卫恒勾唇，露出一丝浅淡的笑意。

    后面叶青青有些犯困，迷迷糊糊她被卫恒拉着落地，她迷迷糊糊沉入梦想之际还感叹今晚的月亮很亮，酒香很浓，他日有机会她也要如卫恒一般潇洒自如的喝酒。

    睡意昏沉，一夜无梦，直到第二日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吵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