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百里溪,谁都看不出来百里赫的情绪有什么变化。
百里赫冷静的说着杜月钲相关的病情:“你身上的噬心蛊还未解,等抓到昀息,我会把他先交给你的。另外不要让双头蛊受伤,否则,你的精气都只能成为它的养料。让它待在你体内,说不定可以修复好你受伤的经脉。”
杜月钲刚刚醒来,说的话有点多,她不舒服的咽了一下口水,牵动了喉咙上的伤口,她不动声色的咽下痛楚,声音虽然还是小,但是已经尽量平静完整的回答着百里赫的话:“好。双头蛊在书中有记载,我会注意的。今天我要多谢你。”
她虽然读过和双头蛊相关的书籍,但是对双头蛊为何有此作用仍然云里雾里,只是知晓双头蛊最基本的注意事项,其他的一概不通。
不过倒也不必纠结,隔行如隔山,很正常。
“不必。本就是我毁诺在先。”这是说的之前想杀她的事情:“我还答应了你一个要求,你想让我做什么?”
杜月钲本来想问问,他究竟是为什么突然要杀自己,但是想开口的一瞬间就感觉到了喉咙的剧痛,便没有问出口。算了,也没什么可问的,已经没有意义了,只要他现在不想杀自己就好。
但是还有一件事,还是需要他帮忙,如果他愿意帮的话,再好不过。“你在祭司殿的密室里,找到我师傅了吗?”
“放心,工匠正在研究。若是研究不出来,我就炸了它。”这个本就是他们约定好的。“还有呢?”
杜月钲摇摇头:“没有了。”噬心蛊他已经说会帮他了,她不再相信百里赫,但是她相信百里溪。在她醒来的第一眼,就知道,百里溪还是那个百里溪,叫着她杜姐姐的百里溪,只是神志已然恢复。
不过准确来说,百里赫已经快要实现了他的承诺:给她解蛊,放她自由,替她找师傅。
她也不负众望,帮他找出了百里溪疯病的源头,治好了百里溪。
两不相欠,极好。
杜月钲不去想百里赫为什么会救自己,大概是百里溪的原因吧。
想到此,杜月钲朝百里溪笑了一笑。
百里溪看她的目光中,一如既往的信赖温和,只是少了那抹稚气,如一个真正的成年人那样了,其他的却依然没怎么变。这让杜月钲很欣慰,总有一种“吾家有儿初长成”的奇异感。
这一幕被百里赫看在眼里。
他低了低头,不想在这里呆下去了。
“我先走了,若是抓到昀息,或者找到你师傅,我会通知你的。”
“恭喜你,自由了。”
这一句话,意味着杜月钲从此可以脱离神宫,永远的自由。
即便下次再去,也不会是被迫的。
到此,杜月钲才真正的笑出来。
“多谢。”这一句道谢,说的真心实意。今日若不是他,自己恐怕再也醒不过来了。
百里赫的身影没有停顿,朝着门外走去。
百里溪看着弟弟的背影,有些哀伤。
他转头给杜月钲掖了掖被子,温声道:“杜姐姐,你好好休息,我改日再来看你。”
“好。”杜月钲其实是很想和百里溪说说话的,但是她嗓子实在不舒服,最重要的是,她要好好安抚她家将军,这次吓坏他了。
百里溪走出房门后,就加快了步伐,很快追上了百里赫。
百里溪问道:“你没事吧?”他分明看到,阿赫的鬓角处有一缕白头发。
那碗血水,不知里面加了什么,想必极耗费元气的。
“没事。”百里赫脚步不停,看都没有看百里溪一眼。百里溪伸手,摸住了他的脉门。
百里赫本能的就往后面人的死穴攻去。这么重要的位置,岂会随意任人触碰?
幸好百里溪身手不弱,极快的挡下了。“你失了多少血?”百里溪皱眉,他的脉搏极为虚弱,内力空虚。百里溪开始往百里赫体内开始注入真气。
百里赫缩回了手:“养两天就好了。”他嘲讽一笑:“再说,你知道了,难道就会让我不要救人吗?”
不可能的。
“......”的确是。
百里赫救人的方法实在过于诡异,用时也短,百里溪这个外行根本看不出什么门道。正想多问两句,却听百里赫若有所思的看着他。
“怎么了?”百里溪有些懵。
“你就这么走了?”百里赫皱眉,百里溪有多喜欢杜月钲,他最清楚。他和自己可不一样,杜月钲对他脸色好多了,他竟没有留在那里?
“陆公子在那里,杜姐姐刚醒,她应该想和陆公子说说话的。”
百里赫无言的看着百里溪。
废物点心。
这人能有点什么用?
百里赫有些不甘心。
若是百里溪,他可以看着他和杜月钲在一起。
陆明渊?他凭什么?
百里赫想,他不应该这么直接救醒她,他应该要求陆明渊离开她,再给她用蛊。
不,这样不行。他要的是活人,不是死人,杜月钲不会甘心留在他身边的。
或者,给她下情蛊。
但是百里赫又不屑于用这种方式让杜月钲爱上自己。
他得多差劲,才要用蛊毒让一个女人留在他身边?
再说,中了情蛊的杜月钲,还是杜月钲吗?
百里赫不甘心,却又不想让杜月钲心如死灰或者用蛊毒才留在自己身边。
他想杜月钲心甘情愿,但这注定不可能。
死局。
百里赫面色不善的看了百里溪一眼。
他分明没有自己这样的困境,却什么都没有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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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月钲一边喝粥,一边用比刚才更微弱的气音说道:“我没事,让你们担心了。”
刚刚有外人在,杜煜川的喜悦的表情还不是很明显,现在只剩下自己人,他才有些喜形于色:“你醒了就好,我还以为,你......”,杜煜川想到这两个月她死活不知的一直躺着,就心如刀绞,若是杜月钲死了,这其中必定有他的一份“功劳”。若非是为了薛岸......
“算了,总之,你醒了就好。”那些不吉利的字眼,他再也不想把它们和杜月钲联系在一起。
陆明渊紧接着道:“你喉咙痛,就先别说话了。”
杜月钲听话的点点头。她还是想问一些事情,比了个口型,却没有发出声音。陆明渊仔细辨别:“你放心,他们之前在找救你的方法,现在,就该都去找昀息了。”
昀息。
杜月钲想到这个名字,心中就抑制不住的一股狂躁。
真的,好想杀人。
杜月钲下意识想用手去摩挲她袖中的匕首,这是她之前想杀人时的习惯。
却发现,手腕一阵剧痛,没办法动弹。
杜月钲那股子暴戾之气无处发泄,杀意更严重了。
“杀了他。都杀了。”一个声音在脑海响起。
那个他是谁?昀息吗?
对,杀了他。
他该死!
陆明渊是最先发觉不对的。
杜月钲身上的气息突然就变得狂乱。
他喊了几声,杜月钲都没有反应。
直到唇上传来一阵轻微刺痛。
陆明渊轻轻咬了一口,便又有些不舍的舔了舔她的嘴唇上被他咬出来的印子。
他想吻她很久了。
杜月钲这才醒神。
又开始了。
杀了昀息。
如果昀息死了,她是不是就能正常了?就不会无缘无故想要杀人了?也不会看见安禧就想像掐死她了?
杜月钲忽的就有些担心:她真的能过正常平静的生活吗?
她该怎么面对安禧,这个她多次尝试要杀掉的孩子?
陆明渊会接受这样的她吗?随时随地可能发疯杀人的女人?
她要好好控制自己,不要让这一面显露在陆明渊面前。
此时的杜月钲,早已忘记她一开始就想让陆明渊看清她的真面目,然后再让他给出承诺的。
原来在不知不觉中,她已经把陆明渊放到了这样重要的位置。
由爱故生忧,由爱故生怖,若离于爱者,无忧亦无怖①。
之前的她,是后者。现在的杜月钲,却是成为了前者。
因为心有所爱,所以会产生忧愁,会产生恐惧害怕的心理,害怕会失去所爱。
陆明渊轻轻的拍着她的背,哄着她:“什么事都不会有,其他的是我和你哥哥会解决的,你好好休息。我就在你身边,一直在。”
“一直在吗?”
“我一直在。”陆明渊看着她的口型,肯定的说。
杜煜川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离开了,房间内此时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陆明渊能感受到杜月钲身上狂躁不安的气息。
他只能尽可能的,一遍又一遍的安抚着杜月钲,告诉她:“我在,我会一直陪着你的。”
杜月钲终究还是有些体虚,才醒了这么一会儿,就已经累得睁不开眼睛了。
“睡吧。”
陆明渊看着杜月钲渐渐陷入沉睡。
杜月钲刚刚醒过来了,还和他说了话。
陆明渊用手摸了摸她的面颊,用刀子在身上划了一下,痛感传来,他看着鲜红的血慢慢的流出来,才有了一种诡异的真实感。
此时的他,才开始有了真实感。
他再次划了自己一刀,在腹部,但是不深。
他不能倒下,他还要照顾他的阿钲。也不能伤在明显处,让她为自己担心。
陆明渊划了自己两刀,仍然觉得不够。这世上有没有一种药,能够转移疼痛?让她身上的疼全部转移到自己的身上就好了。
他只有在真真切切的感受到疼痛的时候,才觉得自己配得上和她在一起。
他接着划下了第三刀,这次伤口更深了。
陆明渊满足的喟叹,这种程度的疼痛,才能够让他战栗;让他觉得,他和她在承受相同的痛苦,这样他才离她更近一些。
注释:①出自出自佛学著作《妙色王求法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