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毒娘子

    “小花姑娘,花姑奶奶,我真就只是个送信的。”司空摘星无奈地说道。

    两人你追我赶了一阵。

    司空摘星轻功好,手眼利,这是偷儿必定存在的长处。可花满溪原就是个学暗器出生的,在他这两个长项上也是与他不逞多让的。

    加之花满溪的刀,总是落在人意想不到的地方。司空摘星元还好好躲着,却落得个刀刀不落空的地步。

    幸亏这位姑奶奶没有伤他之意,于是司空摘星果断立在原处,任刀锋劈砍,岿然不动。

    “可你动了我的东西。”花满溪见他没了动弹,心知是想要休战之意,可这代价还没付完呢。

    她使刀在司空摘星的左右两袖上方各划一刀。力道不轻不重,只在破开衣袖后,在他的手臂上留下两条微微渗血的红痕。

    司空摘星的两袖垂至腋下,在刀风中前后晃动。他光着膀子,立在寒风中。

    “陆小凤没了两条眉毛,你就多两只手,陪陪他吧。”花满溪收刀回鞘,“我可真是个大善人。”

    司空摘星叹道:“是,你可真是个大发善心的好菩萨。”

    “只是这菩萨却不普度众生,她的善心只是发给了陆小鸡。”他补充道。

    “我修的是小乘的佛【1】,不渡他人。”花满溪讥笑道。

    “再见了四条手臂司星摘空。”她不欲与他在此多言,转身离去。

    *

    被司空摘星这么一扰,花满溪没了闲逛的兴致,径直往王怜花的住处走去。

    林诗音恰巧也在王怜花府上。

    她的还是消瘦的,只是没了前些日子的憔悴,神色中也多了些快活。

    她温和地笑道:“前些日子麻烦飞大侠了,我今日便是来送谢礼的。”说罢,她的丫鬟递过一个乌木的礼盒。

    林诗音点头接过,将盒子递到阿飞的面前。

    阿飞往后退了一步,警惕地盯着眼前棕黑色的雕花盒子,“不用。”

    林诗音和她身后的丫鬟都轻笑出声。

    她将盒子收回怀中,打开,再递至阿飞眼前,“收下吧,这是我绣的雪景图。”

    阿飞愣愣地望着眼前的绣样。他其实不喜欢雪,他和她的母亲就常年居住在一座会下雪的山里。每逢冬日雪季,动物们都会躲藏好,不太出来活动。雪天也种不了粮食,他拿自己打好的动物皮去山下换的粮食也比夏秋时少了很多。

    在他的记忆里,雪天等同于饥饿。

    可他望着绣样里低矮的茅草屋和温暖的篝火,心底有些触动。忍不住上前,想要更为仔细地观摩。

    真像是一只将将进入人类世界的小狼崽。林诗音慈爱地看着阿飞,心里叹道。

    “我想,你应当是从雪原上下来的。”在前几次见面时,林诗音就发现了,阿飞身上有些不通人事的直。他的脸庞上也有些皴裂,这让他笑起来时显得十分可爱。每次她望向阿飞那双凌凌的眼时,总是会想到雪夜。

    寒风削骨的雪夜,却也是个良夜,让人忍不住想要温和地走进。

    “你喜欢么?” 林诗音问道,她温柔地注视着阿飞。

    阿飞对上了她的眼,那温和地视线让阿飞一阵颤动。他抢过林诗音手上的乌木雕花盒,抱在怀中不松手,埋头道:“喜欢的。”

    林诗音又忍不住笑了,她伸手帮阿飞捋了捋额前的碎发。

    阿飞感受着她指尖在自己额头上留下的温凉,心中大恸。自母亲去世后,再也没人给过他这般的祥和了。

    “诶......”花满溪恰在此刻闯了进来,带着一身的寒气和烟火气。

    林诗音倏地收回手,阿飞也直直地望向花满溪。

    “我来的不巧了,早知他来,我就不来了。”花满溪嫣然一笑。

    林诗音没应她的话,“什么巧不巧的,来都来了。”

    花满溪没说什么,只是一个劲地笑,笑得林诗音有些羞恼,作势要打她。

    阿飞见林诗音抬手的举动,腰间的剑也不自觉地挪到了手上。

    “诶,别!别别别!!!我得去世叔的书房点卯了。”花满溪莲步微动,体迅飞凫,飘忽若神【2】。

    “你们继续,继续啊。”

    *

    待奔至王怜花的书房,花满溪直接推门而入。

    一如往常的,王怜花还是没有出现在他的书房里。只余下一张宣纸,上面写着他给花满溪今日安排的任务。

    花满溪也熟悉了他们之间的这种相处模式,她有些将这间本属于王怜花的书房当做是自己的小天地了。若是有一天,王怜花突然出现在这书房里,她才会感觉不自在。

    她看了看书桌上的纸条,毫不意外,还是练习易容和学习药理知识。她熟门熟路地找出《本草纲目》,读了起来。

    今日份恰巧看的是谷部、菜部和果部。花满溪虽不饿,却总是由此联想到各色的美食。像是大理的五色糯米饭、芙蓉城的水焯豌豆尖、冬瓜莴苣炖排骨、西域的葡萄美酒、水乡的甜软桂花酿......

    王怜花却在此刻进来了,他的脸色本还有些铁青,但见到花满溪后却是忍不住讽笑道:“过些日子就开始学毒吧,耗材我都看好了。”

    “好。”花满溪头也未抬,应声道。

    王怜花也不在意,他自顾自地取了几本书,就离去了。

    *

    申时三刻,花满溪离开了王府,行走在大街上。

    “卖糖葫芦,酸甜可口的糖葫芦。”一面容慈和,声音爽利的大娘在街上吆喝。

    她身着一席深灰布衣,头戴布包。她的手上布满了褶皱和老茧。

    “卖糖葫芦,酸甜可口的糖葫芦。”她不停歇地吆喝着。

    一个抱着孩子的乡下妇女,被她吆喝的内容吸引了。她低头小声问自己怀里四五岁大的孩子,要不要来一根。

    那个女孩有双如黑葡萄般浑圆而明亮的眼睛,她纯真的眼睛眨了眨流露出一丝渴望。但她却乖巧地摇摇头,仰着那张有些冻伤却依旧十分干净的小脸,懂事地回答道:“囡囡不要,囡囡不喜欢吃糖葫芦。弟弟喜欢,妈妈给弟弟买一个,囡囡帮着拿回去吧。”

    妇人的眼眶有些湿润,她哎呦一声,蹲下身让孩子自己立在地上,用手背抹试着眼角。她指着大娘摊上的糖葫芦说道:“囡囡看啊,一串糖葫芦上有六个糖葫芦,囡囡吃三个,弟弟也还有三个吃。”

    女孩不懂她的母亲为什么会哭,连忙安慰道:“娘娘不哭,囡囡知道家里没什么钱,囡囡会给家里省钱的。”在家中,父母为了茶米油盐的争吵并不会避讳着她。

    她挥舞着勉强算干净,却还是有泥藏在指甲缝的小手,想要帮母亲抹去眼泪。就像以前她每次哭泣时,母亲做的一样。

    那妇人破涕为笑,“可是娘娘想吃。但大人吃糖葫芦是要被笑话的,所以囡囡能不能帮娘娘买来一根,娘娘和你还有弟弟平分。”孩子小,喜欢说叠词,妇人为了劝说女儿,也学着她说起了叠词。

    女孩的眼睛亮了,她甜甜地应了下来:“好,六颗糖葫芦。娘娘一颗,弟弟一颗,爹爹一颗,阿爷一颗,阿婆一颗,囡囡还剩一颗可以吃!”

    妇人刚止住的泪又流了下来,“对,一定有我们囡囡的份的。”她紧紧地将女儿搂进怀中,从兜里掏出几个铜板,放在女孩手中。起身牵起她的手,说:“走,娘娘和囡囡一起去买糖葫芦。”

    到了大娘的摊子前,女孩举起握成拳的手,率先问道:“姨姨,囡囡想买糖葫芦。姨姨的糖葫芦,多少钱一串啊。”

    大娘弯下身子,漏出脚底血红的鞋。她放柔了声音,揉揉女孩的头发,对着妇人说:“本来是四个铜板一串的。看你家姑娘可爱,我少收点,三个铜板就成。”

    妇人感激地弯了弯腰。女孩也笑着张开举起的拳头,露出里面的铜板。

    “一,二,三。”她数出了三个铜板。

    “娘娘,还有一个铜板。”她蹦起来向自己的母亲炫耀,“囡囡帮娘娘爹爹省了一个铜板。”

    “是的,囡囡好棒。”妇人蹲下身来,似哭似笑。

    “囡囡真厉害。”大娘也在一旁夸奖着女孩,她把摊子上最漂亮的一串糖葫芦递到了女孩的手中。

    女孩听到赞美后,羞涩地笑了起来,她将糖葫芦递至妇人的嘴边,“娘娘先吃。”

    妇人拒绝了,说是要先给女孩付了报酬再说。

    可女孩摇头,“娘娘最喜欢骗人了,我要看着娘娘吃。”坚持地将糖葫芦举到母亲的嘴边。

    妇人拗不过她,只好先吃了一颗,说:“娘娘吃了,囡囡也吃。”

    女孩这才迫不及待地咬下了一颗糖葫芦。

    卖糖葫芦的大娘看她们吃下了糖葫芦,笑了,只是眼神中却是悲悯和惋惜。

    妇人此刻却忽觉腹痛难耐,还以为是经痛,脸上惨白中又浮出一抹羞愧的红。

    可女孩也在向她说自己肚肚痛,话还没说完就口吐白沫,倒在地上了。

    妇人这才明白过来,她怒瞪着大娘,想要质问,可疼痛让她发不出声来。没多时,她也倒在了地上。

    死前,她看见了大娘血红鞋子上的猫头鹰。那双幽绿色的眼睛仿佛在讥笑她的愚蠢。

    大娘在她的头顶悠悠地叹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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