拜求墨宝

    无花此人,虽说花满溪也曾怀疑过他盛名之下不符其实。可要说他是大奸大盗之辈,花满溪还是有些惊诧的。

    “我需要求证。”花满溪做出了抉择。

    她需要的,是自己的判断,而不是武断的听信一家之言。

    最重要的是,这一家是王怜花。

    若说最直接的求证,就是去少林寺找天峰主持,也是无花的师父,去求证他的字迹后暗访那些受害的女子,和她们交谈一二,最后再去和无花本人对峙。

    可少林离保定还有段距离,而无花就在附近。也许,她可以直接找到他的字迹。

    王怜花冷眼看着她怀揣着日记,暗自生气。

    “那你现在是想要去做什么?”他问道。

    “你不是说了么?无花和尚今日正和老实和尚在真觉禅寺内辩经。我想着现下他多半还在寺里,我去求一二墨宝总归是不会被拒绝的。”

    “现在就过去?”

    “宜早不宜迟。”

    “吃点晌午,也不急这一时半会。冷捕头还在。”

    花满溪转念一想,也是个道理。

    恰在此时,一老仆进前说是,门外有一貌美的红衣姑娘请求进来,说自己是六扇门的冷四爷。

    说曹操,曹操到。

    “你这谎,怕是编不下去了。”花满溪会心地笑起来。

    谁家主人还会被仆人拦在门外,要请求进入自家的府邸?这“王姑娘”可不就是在说谎么。

    王怜花也回之一笑,“去请他进来吧。”

    *

    “花姑娘,刚上官飞燕的案情有了新进展,现查案人手不足。我得先紧着案子,对王姑娘的承诺怕是要失约了。劳烦你替我向她表达歉意。”

    打一进门,冷凌弃见着花满溪,扫一眼却没能发现王姑娘后,拱手致歉。话说完,才正眼看向花满溪身旁着书生打扮的王怜花。

    “这位是?”

    王怜花嘴角微钩,用着他原本那张宜男宜女,玉面朱唇的脸,做着柔情蜜意,缱绻万分的“王姑娘”的神情。

    “小可【1】王怜花。”

    冷凌弃似有明悟地看向花满溪。

    “他就是救你的王姑娘。”花满溪肯定了冷凌弃的想法。

    冷凌弃神情复杂,他确实被戏耍了。

    在门外时,他虽猜到王姑娘的身份存疑。却没想到,这位曾经令他心动的“王姑娘”,竟是武林前辈千面公子王怜花扮演出来的。

    这位王前辈本就是亦正亦邪的人物,加之和他们自在门间还有些宿怨。即使他戏耍了他一番,可他毕竟救了他。

    他只得再次抱拳:“冷血冷凌弃。”

    他抬头再次解释道:“原本我以为上官飞燕和公孙兰之事有金九龄暂时接手,我就能闲一段时间。但九龄刚与我说此事需要援手,我是六扇门的捕头,得以案件为重。”

    “此事,”他顿了顿,显然是想起自己被欺骗的事了,“是我对不住花姑娘和王前辈了。”

    花满溪见冷凌弃仍在道歉的厚道模样,有些失望。她原以为能见着王怜花的乐子,这是她期待已久的项目。可转念一想冷凌弃的品性,他自认有愧于他俩,这般行径也是说得通的。

    只是他提到的六扇门要求援手之事,莫不是和她昨日夜探之事有着干系?

    “无事。”在她思绪千回百转之时,王怜花先做了回答。理直气壮得让人后槽牙发痒。

    “冷捕头,我且问你,这禅听得如何了?”他接着发问道。

    这话戳到冷凌弃的痛点上了,无花和老实两和尚的辩经,他是一点也没听进去。可能是与佛少了些缘分。

    他开口搪塞过去,并说道,“无花和尚说王前辈善琴,请与前辈您私下比试一番。”

    对于此事,冷凌弃是存疑的。他不清楚无花知不知道王姑娘的真实身份,也不了解无花约着比琴的目的在哪。但见王怜花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他也放下了担忧。

    “世叔确实善琴。”花满溪很自然地插/进话来,“只可惜我还没有耳福听见世叔的琴声。”

    世叔?听到这个称呼,冷凌弃不由得想到了诸葛正我。

    他们虽用着“世叔世侄”的称谓,可实质上却有着师徒之宜。

    王怜花拿着扇子作势要敲,花满溪一个后翻,躲至门外,道:“叔,我这脑子最近金贵得很,可经不起敲。”

    感受着阳光透过屋檐撒下的虚假暖意,花满溪改了主意,“我要出去了,晌午饭就不记我的了。”

    “世叔,冷四爷,告辞。”她作怪似地抬起右手,四指绷直,对准太阳穴,敬了个军礼。弄得没见过这仗势的王冷二人不知所措。

    花满溪见状,不由得笑出了声。

    冷凌弃见花满溪要离去了,正欲开口,却被花满溪打断道:“冷四你脸上的易/容,就让世叔帮你卸吧。我这手就是学他的。”

    冷凌弃见状,没再开口,留了下来。

    花满溪咂舌,虽说她还挺想继续喊冷凌弃四爷的,这让她想到了胖橘。只可惜,冷家四爷不胖也不橘。

    而后她挥挥手,带走了千万片的彩云。

    *

    未时,阳光依旧微凉。

    又一个身着红衣的貌美/少女来到的大慈阁真觉禅寺的庙门前,仰头看向牌匾。

    还是那个小沙弥上前来问询。

    “我是来找无花大师求墨宝的。”花满溪点头解释道。

    小沙弥听后,请了位师兄代为通传,领着花满溪去了天王殿陪同等候。

    花满溪很自觉地跪在大智文殊菩萨面前的蒲团上,拜了三拜。

    拜智慧,拜慈悲也拜敬畏。

    而后在功德箱里捐了一张百两的银票。

    换做往日,她所捐的银票是不会少于千两的。只是最近既没开源,还有着大支出项目,手头还是有些拮据的。

    说来奇怪,在太原的这些日子里,她也没有考虑赚钱生计的事情,可却觉得异常充实,不再有刚到江南时的不安。

    或许真正让她焦虑不安,烦躁异常的不是所谓的生计,而是她那种如同脚踩空中楼阁的虚妄感。

    她需要什么东西来证明她的存在。

    无花一进殿便是礼谒香客,邀请她前去偏殿详谈。花满溪见状,只好以礼回之,跟着走了进去。随后,又是几番客气。

    待这一来一回的礼做到位了,无花大师才开口道了句檀越安好。

    花满溪这回倒没什么心情再和他搞这些虚头巴脑的,直接自报家门道:“我是江南花家的花满溪,久闻无花大师书画一绝,想重金求一副墨宝观摩观摩。”

    无花闻言,皱了皱眉,脸色也随之淡了下去,拒绝了花满溪的请求。花满溪不解地追问缘由,无花却答曰金银太俗,会污了他的墨宝。

    花满溪觉得有些可笑,她注意到跟在无花身后的小和尚脸上赞叹和崇敬的神情后,更是忍不住直接笑出了声。

    “无花和尚可曾布施过?”她问道。

    无花还没来得及回答,他身后的小和尚抢先说道:“你这是在质疑无花大师么?大师怎么可能没有布施过,这是我们所有佛庙每年都要做的事情。”

    无花被抢了白,神色依旧是温和而慈悲的,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他点点头,也算是应和了小沙弥的回答。

    “不,我只是,想象不出来那种场景罢了。”花满溪又是一阵失笑。她回想到楚留香曾说这位大师差点还嫌弃河里的水不干净的事,她是真的难以想象这位大师给指缝里藏着泥垢,身上散发出酸腐臭味的挣扎者们布施的样子。

    她顿了顿,又问道:“若无花大师肯施舍给我一副墨宝,我愿花千金以大师和莆田少林寺的名义在街头举办一场布施。不知大师意下如何?”

    无花还是那副慈悲相,他身后的小沙弥倒是露出了意动的神色。

    “阿弥陀佛,施主乐意布施是施主本人心善,愿体谅众生苦楚,与小僧与我寺并无干系。”无花说道,“但感念施主恩德,小僧愿献上拙作一副,以冀施主能常将众生心头挂。”

    花满溪一口应承了下来。无花见状,请了真觉禅寺的师兄弟帮忙捎了四宝,运笔一挥便写下“上善若水”四个大字。花满溪细细观摩,只觉这丰筋多力似铁画银钩的四个字写在此时,也算是惬心贵当【2】。

    只是——“你一个学佛的,怎么写了道家的名言?”

    “都是为众生顾,佛道两家并无二致。”无花答道,小沙弥也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

    花满溪忽地起了玩兴,“既是如此,你怎么不去转投道家?连带着你身后的小和尚一起。”

    花满溪忘了无花当时是怎么回应她的了,只记得他和他身后的小沙弥都一副被冒犯了的模样。也许他辩了些什么,也许他只是打了两句偈语【3】敷衍过去,无所谓,她都没有在意。

    她心里已经给他判下了罪名,因着那本日记,因着那相似无几的字迹,因着他那“雅事”。她现在要做的就是证明他的罪行,并把他拉入街道上一览无余的阳光下,接受道义的审判。

    花满溪离开了寺庙,她不知道无花如今的心情如何,可她现下却不太高兴。

    她还是希望日记本一事是王怜花编纂出的谎言,而不是暗藏在浓烈恶意下的被抹去的泣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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