参差百态

    鉴于日记上的女子是遍布全国各地的,花满溪只好去信给还在西北的七哥花满楼去信。望他在回江南的沿途查询访问一下那些被日记记录了的,活在西北到江南路上的女孩子,现在活得怎样。

    每到这时,花满溪总是无比怀念现代社会信息传递的快捷。如今,她只能希冀七哥偶尔不忘去花家的店铺里休整一二,而后遇上刚好知道她寄信地址的掌柜能与他说说信址。

    窗外,冬日的阳光配合着大雪构筑出晶莹而洁白的幻梦,耀眼的光照不含一分暖意。

    也许这就是世界本来的温度。

    矗立在街道上的花满溪如此想到。她方才被一户人家的家丁赶了出来,因为她说出了一个让他们为之色变的名字。

    日记本上说,她是这家人的女儿。

    现在她已不是了,她是这家人的诅咒。

    花满溪笔尖下的红墨水沁在了那条不能被提及的姓名上,她回过神来,顺势画了个叉。

    这是日记本上第三个红叉。

    花满溪的心情很是沉重。她不知道她们如今确切的命运,是被撵到庄子上自生自灭,是剃发当了姑子抑或是被埋葬在无人知晓之处。

    但同时她又是慰藉的,因为日记本上红圈的数量比叉的两倍还要多。那是父母知晓后,想尽办法寻找始作俑者以及解决方法的人家。也许他们对女儿也是有埋怨和责怪的,但爱让他们愿意同女儿站在一起共同面对世间的一切风浪。

    她问过其中一个紧紧护住自己肚子的年轻姑娘。问与她有过一段美好记忆的男子是不是无花和尚时,她被那姑娘眼中溢出的惊恐和绝望所震慑。她软了心房,没在继续追问下去。

    本子上还有一个惊叹号,那是个自尽的姑娘,留了封对不起父母的遗书就走了。留下的父母,困在原地,以泪洗面。

    够了,光这些就已经足够了。

    花满溪已经不忍心再查验下去了,愤怒和悲伤快要将她的躯体冲破了。

    *

    金九龄招摇着手中的折扇,悠哉哉地跨出保定府公门的门槛。诚然,近日公事较为繁多,但人生亦需要饮酒作乐。他此番,便是想休沐半晌,体会这保定府的风土人情。

    只是这回,公门前站着个姑娘,一个如同乌骓【1】一般骏靓的姑娘。她身着的黑缎子如同乌骓的皮毛一般油光放亮,驼色的腰带上挂着同色的水囊和泛着银光的弯刀,马儿的鞍鞯旁也会挂着这些。脸儿和手儿白得赛雪,只可惜她脚底皂靴【2】只有一条细的几乎完全被雪掩盖住的白边,其余的全是一片黝黑。

    她眼底的神情亦如霸王绝路时骓姬【3】的神情,悲痛中夹杂着愤慨。金九龄被她的神色打动,走上前去,主动介绍起了自己:“在下六扇门……”

    “你是这的捕快?”那姑娘打断了金九龄的话语,他不悦地合上了折扇,冷淡地应了句是。

    “那你们这——”那姑娘,也就是花满溪顿住了。因为她实在不知道该如何定义无花的行为。若说是强女干,可女方并不是拒绝的,她们甚至在被他抛弃还在维护他的声明。若说是合女干,也不对,这些女孩都是待嫁的少女而非已婚者。更何况,在这场遭遇中,女方是无罪的。

    “若是一个男子,要了女孩的身子,却并没有娶她,他有犯什么罪么?”花满溪改换了问题。

    金九龄从头到脚打量了花满溪一番后,撒开折扇失笑道:“他自然是犯了罪的,犯了个对女人来讲是天大的罪,同时也是男人最羡慕的罪。这罪就叫风/流罪。”

    花满溪轻挑眼皮,后退两步,接着问道:“若这男的是个和尚呢?”

    金九龄收了折扇,背手道:“那这女子可就罪过大了,竟坏了和尚的修行。不过这和尚,怕不是个酒肉和尚,或许还俗更适合他点。”

    “这事你们官府不管么?”

    “这事我们官府可管不着。”金九龄被她天真的话儿给逗笑了,“不过我说,姑娘失了身还是早些找个实诚的人嫁了吧,这样瞒骗过去的概率也还高些。”

    花满溪也跟着笑了,她轻笑着漫步走近金九龄。金九龄保持着风度,立在原处,手上的折扇又重新撒开摇晃起来。

    她的一只手抚上了折扇的扇尖,“你不觉得大冬天的,晃着扇子……”

    金九龄正兴致勃勃地期待着下文。只是这时,一股水流打在他的脸上,那是花满溪水囊里的水,带着她的内力。

    “也太冷了些!”

    金九龄被淋了个正着,却也抓住了花满溪的手腕。他惊怒交加,右手使劲掐捏她的腕子,像是要把它捏碎一般。

    “放手!”花满溪忍着痛沉声命令道。

    金九龄反倒一使劲,让花满溪一个踉跄更贴近他些。

    只是一个锋利的刀光到底还是逼他收了手。那是花满溪的刀,她只有一只手受了控,另一只还闲着。

    金九龄初见刀光时,是想要转手用折扇前去抵挡的。只是在最关键的时刻,一阵剧痛使得他的反应慢了半拍,抵挡不及,只好松了手。

    花满溪借此机会,一个侧踢加后翻,既让金九龄班跪倒在地,自己也离得远了去。

    她护住冷得发僵的手掌,道:“劳烦这位捕头日后多注意自己的言行。想通了就去王森记的府上找花满溪解符。”

    语罢,便飘然离去。

    这是公门的地盘,强龙是压不住地头蛇的。

    *

    “你来了。”王怜花在药房研磨着草药。

    “是的,我来了。”花满溪有些闷闷。王怜花的这句不经意的话语,让她感觉好似一切都在王怜花的掌控之中。她不喜欢这种被预料的感觉。

    “我这有一记软筋散的方子,你去学学。”王怜花道。

    花满溪没有应好,而是自顾自地说:“我刚给一个六扇门的捕快打了记符,还让他这几天到你这找我解符。”

    她想打破王怜花对话语的主导。

    “我知道了。”可王怜花只是淡淡地应声,并不当回事。

    花满溪顿生气馁,连带着近日累积的悲伤一同涌上心头。

    她有着流泪的冲动,委屈、不甘、质疑等一众情绪一并冲上灵台。

    为什么,为什么,她们要生为女性,为什么她们要遭受这种罪过?

    可她忍住了。

    因为在江湖上,永远都不要暴露自己的软肋,是个至理名言。

    她找了个离王怜花最远的椅子坐下,默默地厘清自己的思绪。

    “方子呢?”她问到。

    王怜花头也没抬,“在药师桌上。”

    花满溪依着他的话,从桌子上拿起配方,仔细地调兑起来。

    整个药房静悄悄的,连空气也好似不再流通了一般。

    “我要无花活着。”

    “嗯。”

    “他罪不至死。”

    “嗯。”

    “而且死,太容易了。”

    “嗯。”

    “应该还有更适合他的惩罚。”

    “嗯。”

    王怜花并不关心无花的死活,他只期待这次的新方做出来的剂子会有怎样的药效。

    同时为花满溪如他所料的选择,感到无趣。

新书推荐: 浅尝辄止 和幼驯染重生回警校后 穿成杨过他姐之度步天下 你好,我是大反派 遇难后被美人鱼赖上了 我靠搭配系统升官发财 赤蝴在册 心仪已久 重生之陌上花开等君来 真癫,给七个顶流当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