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面婆媳同仇敌忾

    “老祖宗都看不透,我就更看不懂了。

    还当她是为着日后管家掌权做准备,可是方才试探两句,她不是说王夫人和薛大姑娘管家已经熟惯,贸然换了人,怕底下人不适应么?

    我从旁看着二奶奶那神情,似乎并不是作假。”

    鸳鸯也正在心里疑惑。

    这次王熙凤回来,虽然气色大好了不少,人也不似从前锋芒毕露的,她却反而觉得更看不透了。

    “我看那孩子大约还是想的,从前那么要强的性子,一时怎么可能尽改了。

    不过这些天大约也是当真灰心了,琏儿不争气,王家也不是个好靠山,叫她怎么能不委屈。”

    贾母叹了口气,从妆奁上翻了一遍,都不合意,干脆吩咐鸳鸯另找了她从前嫁妆箱子里的一对金项圈,明儿一早给王熙凤送去。

    “还是老太太疼人,二奶奶便是有什么委屈,看着老太太,必定也尽散了。

    要说老太太想的正是呢,二奶奶说是不管家,到底还是接了她自己院里的帐,只是府里官中的暂没接手罢了,也不过是暂时还叫太太和薛大姑娘管着。”

    鸳鸯听了,记在心里,口中便笑道,

    “想是才刚回来,不好得罪太太太狠的缘故,等缓过这阵,必定闲不住的,毕竟也是为府里操劳这么些年,总是有感情的。”

    贾母听她说得有理,便也略略放宽了心来,由她服侍着歇下了。

    与此同时,同样的事也在园子里四处早传开了。

    “姑娘觉得,二奶奶会不会是不想管家了?

    横竖也是得罪人的差事,又要上下四处忙碌,又要往里头添嫁妆贴补?

    一年到头没个空闲时候,到头来还落得家里上下人人埋怨。”

    紫鹃一边说着,一边问黛玉。

    “也许吧。凤姐姐的想法,再让人猜不到的。你也别想了,明儿见了,她若是肯告诉我,自然会说,不然,我们便是猜上一晚,也是无用。”

    黛玉说完,已经自去床上躺下了。

    看她显然不想多说,紫鹃心里一阵不自在,只觉心里一肚子话,又不知怎么开口。

    这里黛玉看她还站在原地不动,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忍不住笑道:

    “年纪不大,操心倒是不少,瞧你这唠叨劲,不像是紫鹃姑娘,倒像是紫鹃嬷嬷了。

    快歇着去吧!这里有雪雁伺候就行了,你昨晚就没睡好,今天可别再熬了,回头眼睛都红了,让人瞧见,又要说我病着事多,劳累你们了。”

    “姑娘……”

    紫鹃心头一哽,忍不住就滚下泪来,还想说什么,旁边雪雁却忙一伸手拉住了她。

    “紫娟姐姐这是怎么了?姑娘心疼你,让你歇着还不好么?

    这也是姑娘疼姐姐,这几天夜里都难安睡,自个儿的身子都这样,还想着紫娟姐姐,姐姐怎么还这样?不是招的姑娘难受?

    若是又睡不好,明儿个姊妹们见面,岂不是无趣?到时候老太太可又要心疼了。”

    雪雁笑着,一边说话,一边将紫鹃往外头推去,

    “快去歇着吧,瞧姐姐这脸色,倒像病的不是姑娘,而是姐姐了呢,不怪姑娘说,外人看着,还当姑娘不仁义或是病得怎样,又没日没夜地折腾姐姐了呢。”

    “去吧。休息好了再来。”黛玉也笑着对紫鹃摆摆手,看着她出去了,不一会儿,雪雁也回来。

    主仆两个便都收了笑意。

    “姑娘别多想了,紫娟姐姐也是白操心。其实各人有个人的缘法,旁人哪里又能明白。”雪雁看黛玉依旧躺在床上睁着大眼睛,劝道。

    “这话说得不错。你看着年岁不大,平时也话少,不想却有这样见识。到底是凤姐姐识人明白,你们日日跟在我身边,我竟没她看得清楚。”

    黛玉笑着拉她上床,让她陪自己一道歇着。

    自从上次紫鹃试玉,府里风言风语更盛,隐隐竟分了两个极端。

    当着老太太的面,那院里头众人对她奉承讨好更甚从前,可出了那院子,府里头的闲言碎语,指指点点,却是比往日更多了。

    黛玉自然明白,这府里如今明面儿上照样是老太太说了算,可实际上当家的,不是她,而是王夫人和薛宝钗。

    从一入府来,王夫人让她远着些宝玉这个混世魔王,她就明白了,王夫人对自己并无好感。

    只是看着她父亲的面,又有贾母的宠爱,贾政这个舅舅又一向看重自己父亲这个简在帝心的探花郎,这才多有关照。

    可如今也都不同了。

    贾母年岁渐长,父亲已不在了,内宅里头看着人脸色地讨生活,终究不是她要的日子。

    “明儿一早,陪我去瞧瞧凤姐姐。”

    黛玉思索半晌,对雪雁道。

    “姑娘怎么糊涂了?琏二奶奶方才回来,自然是要同琏二爷一处的,咱们去得太早了,岂非不便?

    不若还同从前一般,先派人过去瞧瞧情形,看着那边不忙了,咱们再去?”

    雪雁给黛玉掖了掖被角,劝道。

    黛玉没说话,只是若有所思看着她。

    “姑娘若是心急,咱们便早些去老太太处请安,之后便在院子里头略坐坐,等着琏二奶奶也都陪老太太说完话了,其他人也各自回了各自院里,再去,那时姑娘要说话岂不是也更方便?”

    雪雁看她不答,以为她着急,便又提议。

    “你觉得,我要同凤姐姐说什么?”

    黛玉问她。

    雪雁有些怔愣。

    过了一会,才慢慢道:

    “我倒是不知道姑娘的心思,更看不懂琏二奶奶的用意。只是今天的事,实在奇怪,所以我想着姑娘同琏二奶奶要好,必定有话要同她商量。”

    “你是个聪明的,话不多说,心里有数。”

    黛玉便叹了口气,不欲和雪雁多说,她知道雪雁的意思,是怕王熙凤和贾琏夫妻团聚,自己扰了她们二人相处,可是以她对王熙凤的了解,只怕情形却是恰好相反,

    “凤姐姐那边我自有打算,且睡吧,明儿我必要早去才好的。”

    顺着她目光,雪雁也看向外头,心里猜测,姑娘大概又在想紫娟姐姐之前做的事了。

    近来姑娘连紫鹃也不常说话了,总是一个人这样默默看着门,看着天空发呆,也不知道在想什么,真是叫人担心。

    只是,她却也知道,这也怪不得姑娘。

    之前的事闹得实在太大,宝玉之后虽然身子大好后还是照旧爱来找姑娘说话玩笑,可姑娘待他却渐渐有些冷了,和紫鹃也不似从前那般无话不谈。

    雪雁原本还有些不解,可去情绪观上送了回信,又听了琏二奶奶让她劝姑娘的话,心里便隐隐明白了几分。

    如今再看姑娘和紫鹃,心里也隐隐有些叹息,只是她到底和紫鹃一起,是服侍姑娘的丫鬟,紫鹃固然不该贸然替主子做主,可自己若是为紫鹃说话,又未尝不是僭越?

    因此心里徘徊了一回,口中却不好多说,便只劝黛玉赶紧休息。

    黛玉想起凤姐姐如今回府,日后这里也总算有了个说话商量的人,心下也安定不少,便也尽量不去想那些飘渺无依的思绪,合眼休息,当夜再无别话。

    这里贾琏早上睁开眼,只觉得眼前一阵晕眩,正想挣扎着起身,却觉得脖颈后一疼,还没来得及睁眼,人就再次晕了过去。

    “小姐!”平儿吃惊,脱口而出,后又意识到不对,忙赶紧改口,

    “二奶奶,这……这可怎么是好?”

    “等他醒了,你才该问我这句话。帮我把他扶床上去,然后你赶紧出去找旺儿媳妇去请大夫。”

    王熙凤收针入袖,塞了个金元宝给平儿,示意她赶紧下床,

    “若是问起,你就说二爷昨儿晚上回来时还是好好的,只是上了药,看着有些发热,人却无妨,还和我说话呢。谁知道夜里就有些不好……”

    平儿点头,当下也不及多想,快手快脚的绾了头发,也不及梳妆,快步朝外跑去,心里一边暗暗恼恨自己怎么睡得这么沉,竟还要二奶奶吩咐自己。

    这边看着平儿出去,王熙凤则继续“打扫”战场,将晚上贾琏睡地上的痕迹全部消去,外头恰好丰儿几个也都听到了平儿的动静,忙忙来伺候了。

    大夫来的倒是快,贾母这边才刚得了消息,让鸳鸯过来探问,外头平儿已经领了大夫进来了。

    “……如此这般,也不知怎么的,夜里就开始说胡话了,早上怎么也叫不起。”

    王熙凤拉着一早来送贾母的金项圈的鸳鸯,快步避去了屏风后,顺便给他说了一番和平儿差不多的说辞。

    “外伤倒不严重,奶奶处理得及时,这药膏擦后理应无事,只是爷兴许是还受了旁的责罚,憋闷在心,本也无事,只消吃些清淡的,奶奶略略开解一番,将这火气散了就是,只是这内热没散出去,又受了外伤,内外夹攻之下,爷才发热昏厥……”

    这大夫诊了脉,便半真半假说道,话没说完,听得外头动静,忙住了嘴。

    王熙凤也不好再避,忙出去时,却是邢、王二位来了,外头还跟着个宝玉,一脸睡眼惺忪,显见得是还没睡醒,便被催着过来了。

    王熙凤少不得给两位夫人见礼,又让那大夫把方才的话说了,果然就听王夫人便要发火,直说都是王熙凤的错,才刚回来,就叫贾琏气病了云云。

    “太太训话,按理我不该回嘴。可大夫方才说了,是外伤加上气闷,这才如此。

    昨儿我陪着老太太和太太打吊牌一天,太太心里分明清楚,等我回来时,二爷可已经受伤又受气了,这也能怪到我头上?”

    王熙凤起身,先行了一礼,然后才冷声道。

    “凤丫头!你乱说什么呢,你太太也不过是心里疼琏儿,这才着急,说你两句罢了,不是当真怪你。”

    邢夫人轻笑,不疼不痒地劝道。

    眼见得那大夫低着头一字不敢说,王熙凤却知道,这正是个机会。

    只要借这大夫和药童的口,传出风声,她就能一步一步地洗清自己这些时日的名声。

    “婆婆见事明白,我也不想这么回嘴。

    可姑妈就是生气,这道理也该说明了,别当着人丢脸,叫人以为咱们府里都是些不明是非,只知道苛待孙媳妇的长辈。”

    王熙凤说着,戚然一笑,

    “再者说了,气病夫君这样大的罪责,我却是担不起的。

    若我现下不声不响,岂非继续由太太往头上泼这样的脏水。

    从前我忍了多少就不说了,可如今我已经恶名在外,难道真要等我的名声毁尽,一根绳子吊死才算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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