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娘子舍命入贾府

    “倒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只是侯掌柜的先前路过一家当铺,叫里头一个姑娘正巧出来,那姑娘有些魂不守舍的,没瞧见侯掌柜的,就撞上了。”

    平儿便低声说道,又觉有些巧合,

    “小姐猜猜,那姑娘是谁?”

    “这我怎么猜得出来?去当铺当当,多是手头拮据的人家,有心事也正常吧,侯掌柜年岁也不小了,没真摔着吧?”

    王熙凤问。

    “没伤着骨头,就是摔破了皮,流了血,看着吓人,所以那姑娘于心不安,这不,我去时恰好遇着她提了礼去道歉,险些迎面撞上。”

    现在想来,平儿还有些后怕,

    “还好躲得及时,才没被看到,只是等了好一会她才离开,因此回来晚了。”

    “是府里头的人?”王熙凤也有些惊讶,如果不是,平儿不会有这个反应。

    “可不,正是邢姑娘身边的篆儿。”平儿说着,也有些唏嘘,

    “我听侯掌柜的说,她去当当也不是第一次了,听那话头,怕还不止当了咱们的铺子。

    那邢姑娘也是命薄,亲生父母不闻不问的,大太太又不很上心,她现下在府里住着,也是难。”

    王熙凤便想起书里邢岫烟当衣服叫薛宝钗知道了,薛宝钗让邢岫烟把当票悄悄送去给自己,她把衣服赎出来还她的事。

    她自己前一阵子离开贾府,先回王家,又去了清虚观上,好些书里关于贾府的事都没太留心。

    如今既然邢岫烟已经来了,那后面的剧情应该也快了。

    “侯掌柜的素来嘴严,应该不会说出去,只是他现下既然伤着,那暂时让他关门歇几天吧,咱们的事也不急在这一时。”

    王熙凤说着,心里盘算着另一回事。

    “是,我已经说了,侯掌柜本来身子骨结实,还不肯呢,是我说了小姐日后还多有用着他的地方,他不养好身子,难道到时候再出个什么岔子,不怕小姐另外找了更得力的人手?

    如此说了好一会,他才肯了,也只说关门两天,等他接了乡下的儿子来帮忙看着,当铺的生意照样不耽误的。”

    平儿边说边吃,这时候也吃得差不多了,正要叫人进来收拾,抬眼却看到王熙凤在旁边翻出来一样东西,不解问她,

    “小姐这是什么?之前并没见过这盒子,是新得的吗?”

    “白天你出去后我也悄悄出了趟门,路过一个小摊看到这个,觉得很不错,就买了来,你说我送这个给巧姐,她会不会喜欢?”

    王熙凤便将那东西拿给她看。

    “小姐是想巧姐了吧?这么漂亮,她一定喜欢的。”

    平儿顿了顿,察觉她话里的含义,小心看她脸色,发现她似乎有些高兴,这才小心追问,

    “小姐是要亲自送这个给巧姐吗?”

    王熙凤没有说话,只是含笑默认了。

    “太好了!小姐想她这么久了,终于要去见巧姐了。小小姐若是见了小姐,一定也很欢喜!”

    平儿立刻拍手笑道,由衷为王熙凤高兴,甚至一时都没想起问她白天怎么悄悄出门了。

    “说什么绕口令呢,既吃完了,还不去做事。等了好几天的礼了,可一定要给我送到了。”

    王熙凤笑拍了她一下。

    “知道。不光要把小姐给那钱娘子的添妆送到,还要把话说清楚。是不是?

    这点子事,难道我还办不明白?还要小姐这样嘱咐,越发瞧不起人了。”

    平儿拿了那楠木雕花的盒子一边说着,一边没等王熙凤拍她,便笑着快步跑了出去。

    看她出去了,王熙凤这才收了笑,轻叹了口气。

    钱娘子眼看就要嫁过来贾府了。

    虽然是她自己要求的,可王熙凤想起先前在王家见到她的那一幕,总还觉得心有戚戚焉。

    贾府里现在许多人都在说,王熙凤是不甘心自己管家权被王夫人夺了去,因此要给王夫人的陪房,周瑞家的上眼药,也是想要在王夫人身边安插个自己人。

    其实王夫人的院子漏的跟个筛子似的,王熙凤要安插耳目,哪里需要这么大张旗鼓。

    至于那管家权,在王夫人看来是个香饽饽,那也是现下她权势迷眼,看不清情势罢了,王熙凤却再清楚不过,那就是个烫手的山芋,她好不容易甩出去了,就是倒贴了给她,她也不会要的。

    钱娘子嫁周瑞做平妻,是她自己要求的。

    准确说,她要求的不是做周瑞的平妻,而是做插在周瑞夫妇心里的一把锥子。

    钱娘子孩子当初就是周瑞家的间接害死的。

    她儿子聪儿那日和几个小朋友一起去河边玩耍,其中就有周家小孙子。

    周家小子失足落水,钱娘子孩子略会些水性,想也没想便跟着跳进去救了人上来。

    可是到底年岁太小,大约也是太过紧张,周家孩子虽然是叫他推上去了,钱娘子的孩子自己却脚抽筋,沉了下去。

    当时岸边好些大人也在,虽然距离河边都有些距离,可也有几个立时就跟着跳下去找,险些没找上来。

    饶是后来终于也捞上来了,到底是晚了些,钱家孩子喝了一肚子水,上岸前就已经昏迷不醒了。

    王熙凤是在回了王家不久后的这天晚上,一时睡不着出来散步,偶然发现的她。

    钱娘子当时手里还抓着还没来得及煎的药材。

    那药材虽然不便宜,可按照钱娘子在王家管事的地位,月钱也不算少了,不至于偷了这点零碎的药材去卖钱。

    若说是她自己服用,就更不对了,且不说她拿的这几样单独服用都有毒,单这药材药量,便是依据个人情形都有不同,况且也没听说她得了什么病。

    王熙凤当下就觉得不妥,于是也没立刻声张了出去,还是将人带到了花园偏僻角落,逼问了她几句。

    不想,却听到了这样一段过往。

    “若是如此,也算意外。”

    知道她丧子之痛,怕不亚于如今自己对留在现代的女儿的思念,王熙凤闻言心头不忍,叹气劝了句,

    “我也是失了孩子的人,知道你的难过。可周家那孩子到底也小,冤有头债有主,这件事他们也不是有心的,实属于意外。”

    “不是的!大小姐,不是这样的!若当真如此,我怎会放不下!”

    钱娘子眼睛通红地抬头瞪着王熙凤,也顾不上下跪了了,起身走近一步,直直看进王熙凤眼里,

    “我知道,身为王家的下人,私自窃取主家的药材乃是大忌,大小姐要怎么处置都好。

    可是周瑞家的……她不是意外!我的孩子,不是意外死的!”

    “所以,你偷我这几样药材,是知道这几味都是剧毒?你故意每样都抓了这么多,因为,你本就是不想活了?”

    王熙凤看她神情灰败,显然已有死志,不由得想到这样一个匪夷所思的猜测。

    她这几味药材本来每份都用的不多,按照钱娘子偷的分量,应该是将她三天的药材里头两样药材全部拿走了。

    这样大的量,根本不用煎煮药汤,只要混合生嚼即可,去得也快,绝无意外。

    “能活谁想死?可我一不能为我孩子报仇,二不能替已过世的夫君守节,这样不人不鬼地活下去,有什么意思。”

    钱娘子闭了眼,一滴眼泪慢慢滑落下来。

    就在这天早些时候,她从父亲身边的小厮那里听到了消息,原来父亲在她夫君头七没过时就已经在给她相看人家了,如今已经差不多选定,只等着挑个黄道吉日,便要下聘了。

    她当然是不甘心的,可是不甘心,又能怎样?

    因着猜到她的心思,她父亲早早暗中通知了二门外的小厮,她脸门都出不去,更别说出去买药自尽。

    原本她还想过用刀用绳子,再不济一剪子下去,也可以一了百了。

    可她父亲思虑周全,竟然也都收走了这些东西,就是她今晚偷跑出来,也是趁着旁边的人吃醉了酒,一不留神,这才得了个机会。

    如果不是路过王熙凤小厨房,看到了案板上的几大包药材,她本来是打算溜去花园投井的。

    “听你说话,似有缘由。你不如和我说说,或许,我能帮你。”

    王熙凤慢慢道。

    她也不是圣母,不会轻易许下什么救世的承诺,但是失子之痛,她感同身受。

    且这钱娘子如今处境虽难,却并非全无转机。

    原主和钱娘子没太多交集,可根据记忆判断,钱娘子的能干,便是两府里的主子奴才加起来,她都能排前茅的。

    这样一个能干有心气的女人,她不想看着她真就这样无辜失去了孩子,还要悄无声息地屈死。

    钱娘子早知道王熙凤这次回王家,是有原因的,只是她太久没有遇到这样一个肯听自己说话的人了。

    哪怕她知道大小姐连自己都护不住,想来也是帮不了她什么的,可是迎上王熙凤关切的眼神,她还是将压在心里许久的话说了出来。

    原来当时虽然钱家孩子昏迷不醒,便被在场的大人和周家孩子放到一起,等着请大夫过来救治。

    也是在场的人心思都太简单了,见有一人去请了大夫,便没旁人再多事去请了。

    如此一来,自然便只来了一个大夫。

    王熙凤听到这里,忍不住闭上了眼睛。

    接下来的事情,她也差不多可以猜到了。

    果然——

    “等这大夫请到,周瑞家的拦着不许那大夫治我的聪儿孩子,只说他定是……定是……”

    钱娘子声音抖得厉害,牙齿都咬出血来,才继续说下去,

    “说定然是不行了,丢下一两银子说……就当是谢他,让他好生料理……料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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