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外突然就乱了起来。
先是一个清脆的声音大声喊了几句，接着是“咚咚咚”的脚步声，然后是敲门声。
这层楼大概有十几个房间，全部被敲了一遍，然后楼梯上也出现了脚步声，有几个人从楼上跑了下来。
琴酒靠在门后，默默听了一会。
琴酒分辨得出，其中一个一直在轻声说话的是刚才来找林沐的那个志田晴夏。
门缝下透出的光闪了闪，琴酒转了个身靠在了门边的墙上。
门被敲响。
隔了几十秒，琴酒摸了摸脸上的易容，然后伸手打开门。
门口站着的是志田晴夏，她眼圈泛着红，对琴酒直接一个九十度鞠躬道：“对不起，林前辈她……”
琴酒的视线穿过志田晴夏的肩膀，看到了躺在走廊上的林沐。
琴酒拨开志田晴夏，走到林沐脚边。
林沐的头发还有点湿漉漉的，但是身上的衣服倒是穿得整整齐齐。
琴酒蹲下，用手探了探林沐的鼻息和脉搏。
然后他突然想起，林沐就算是平时也是没有生命体征的。
琴酒的手就那样在空中停滞了一下，似乎有些茫然，他发现他好像没办法知道林沐到底是真的死了，还是活着。
志田晴夏跪在林沐旁边，带着哭腔：“对不起，都怪我没发现前辈的异常，她肯定是在结界中消耗太多……”
“她这是……死了吗？”琴酒打断志田晴夏，语气听不出什么起伏。
志田晴夏的抽泣停滞一秒，抬眼看见琴酒有些茫然的样子，以为他悲痛过度，精神失常了，于是转头向旁边的井川寻求帮助。
井川倒是很平静，低头恭敬回答道：“您应该是林前辈的哥哥林阵吧，很抱歉，看林前辈的情况，应该是已经去世了。我刚才查看了监控录像，林前辈的灵魂宝石已经完全碎裂化为乌有了，请您节哀。”
琴酒点点头，站起身，理了理风衣的衣领，说：“尸体怎么处理，你们一般是统一处理，还是让我带回去？”
“林沐，你大爷的，你大爷的，你大爷的……”
井川的回答被另一个来自电梯的骂街声完全盖住了。
电梯门刚一打开，流火立马冲了出来，但是看到地上脸色灰白的林沐，刚才骂街的话全部梗在喉咙，林沐就躺在三步远的地方，但是她甚至一步都不敢往前走了。
流火看到跪爬在地上的志田晴夏，直接上前拎起她的衣领，把她整个人从地上拖了起来：“怎么回事，你tm怎么回事？”
“对不起，前辈，是我动作太慢了，林前辈发现灵魂宝石发黑的时候，我就出去拿悲叹魔方了，但是魔法消耗地太快了，我没赶得上，对不起……”
“我tm……”流火话说一半，身上的劲泄了大半，整个人歪斜在墙上，背过脸去。
琴酒抱着胳膊看了一会乱糟糟的场面，然后趁大家商量后续的处理事宜，他慢慢退出人群，走楼梯出了酒店。
琴酒走了二十几分钟，看到路边有一个亮着灯的小店就拐了进去。
小店只有四张小桌，但是人却不少。
“您这边坐，我给您拿一个小凳子。”老板十分热情，系着一个白色围裙笑呵呵地从厨房出来，“想吃点什么？”
琴酒抬头看到厨房门口的小黑板上写了几道“今日特供”，随手一指：“就那个。”
老板一笑，又乐呵呵地回厨房去了。
琴酒坐在靠门的位置，滑动打火机点了一支烟叼在嘴边。
一只烟燃尽，他准备再点一支，林沐的手机却在他的口袋里震动起来。
“喂。”琴酒咬着烟。
手机那头的人听到他的声音，顿了一下，然后才道：“小沐的手机怎么在你那？”
“她给我的。”
老板把一碗热气腾腾的乌冬面放在琴酒面前：“慢用。”
等老板离开，琴酒对电话那头又道：“林沐让我告诉你，她已经回去了。”
说完，也不等那边回答，琴酒直接挂断了电话，随后看了一眼面前的热汤，然后把手里的半截烟丢了进去。
林沐的手机没有密码，琴酒随手翻了翻联系人以及讯息。
这种手机型号已经很老了，用起来很不流畅，所以林沐经常清理手机，里面没有留太多信息。
琴酒拨了一个号码，把手机放在耳边：“是我。”
“老大？”
“朗姆那边现在什么情况？”
“之前老大见过的那个人已经被警视厅抓住了，不知道怎么回事，警视厅这次动作迅速得很。那边消息瞒得紧，我估计朗姆害怕他吐出点什么，最近正在想办法搞他呢！”
“他在警视厅还有内线？”
“应该是吧，暂时还看不出来，但是等抓进去那个死了，就八九不离十了。”
“上次那份文件，怎么样？”
“这个……没机会拿到，我旁敲侧击了一下，好像组织里还有类似的任务。”
“类似的任务？”琴酒的手指敲了敲桌子，“你是说连环杀.人.案？这么说，之后会出现模仿犯吗？”
对面的布拉莫斯愣了一下，然后突然道：“对呀，老大，我怎么没想到，或许那个文件里写的是每次犯案的细节经过，这样等他被抓之后，组织再用另外的模仿犯顶替，混淆视听。”
琴酒并不搭腔，沉吟片刻，才说：“上次让你查的人别查了，Vodka的事情也先放一放，你专心做朗姆的任务，别搞什么小动作。”
布拉莫斯一怔：“怎么了，老大，听到什么风声了吗？”
“照做就是。”
“是。”
琴酒突然沉默下来。
布拉莫斯以为电话挂断了，把手机拿到眼前看了看，然后又问：“老大，你还在吗？”
琴酒磕了磕烟盒，里面只剩最后一支烟了。
“朗姆……和那位大人是不是还有联系？”
“啊？”
“算了，你别管了，你……”琴酒欲言又止。
“放心，老大，我会小心的。”布拉莫斯帮琴酒补全剩下的半句话，然后呵呵笑了一声，“老大不让我搞小动作是担心我吧，多谢老大体恤。老大你自己也多多保重。对了，您不让我查那个女的，是不是想起她是谁了？”
布拉莫斯似乎心情不错，语气里带着几分玩味。
“嗯？”
只是短短的一声，布拉莫斯好像感觉琴酒冷冽的眼神投到了他的脑门上，刚放松的身体立马立正站直，乖觉道：“我多嘴，我多嘴。”
“Vodka身边的女人，你有联系方式吗？”
“没有，但是我知道去哪找。”
“地址给我。”
“好，发给你了，Vodka叫她小市，她和Vodka好了有几个月，是最后一个。剩下那几个我都见过，我肯定没有之前你让我查的那个女人。”
……
深夜小店里似乎都是熟客，旁边一桌的几个男人对饮了几杯啤酒，双颊通红，原本穿在身上的西装已经被脱下放在了旁边，里面的衬衫也解开了几颗扣子，衣袖高高撸起。
他们大声聊天，你调侃上司我怒骂同事，听上去热火朝天，时不时还向旁边几桌寻求同情安慰，其实每个人言谈之间驴唇不对马嘴，所有的聊天纯粹是情感宣泄，根本不在于到底说了什么。
老板和旁边几桌聊了一会，转眼见琴酒连筷子都没动，正准备上前问问他是不是对餐品有什么不满意，琴酒却起身走了。
老板看着他的背影，愣了愣，然后才突然反应过来，大喊：“喂，没付钱！”
可是出了门的琴酒直接上了一辆出租车，这会连车尾灯都看不见了。
*
早上六点多，城宝小市被一阵“铃铃”声吵醒，伸手拿过手机，眯眼看了一下时间。
明明还不到闹钟时间，于是她又把眼睛闭上了。
“铃铃”声再次响起的时候，她才意识到，那声音不是闹钟，是门铃。
城宝小市一下子翻身坐起，心里莫名有些雀跃。
这个时间来找她的，不会是别人。
她光着脚走到门口，甚至都没确认外面的人到底是谁，顺了顺头发，直接打开房门，微笑道：“你回来了？”
房门打开的一瞬间，琴酒直接用脚抵在了门缝处。
城宝小市看到陌生的面孔，脸色直接变了：“你谁啊？”
琴酒跻身进门，直接用胳膊扼住了城宝小市的脖子，沉声在她耳边道：“别出声。”
城宝小市微微点了点头，双手抓住琴酒的胳膊，随着他的脚步慢慢往房里走。
琴酒原本想找个绳子把城宝小市捆起来，但是电视柜上的一张照片却吸引了他的目光，他扼住城宝小市的胳膊突然松了松，然后另一只手拿过那相框。
照片里的人甚至根本不像是他认识的Vodka——穿着艳丽的花格子短袖衬衫，胸前的扣子没有扣，双手张开站在海里，脸上是放肆的大笑。
离开了阴沉的黑色，Vodka就是一个普通人。
“你认识三郎啊？”城宝小市问。
被琴酒扼住的时候，她没有害怕，但是此刻，她的身体却止不住地发抖：“是不是他让你来的？他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鱼冢三郎。
怎么会有人用真名在外行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