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宝小市给琴酒端了一杯水，然后跪坐在垫子上，双手放于膝盖。
她没有化妆，眼下有一片淡淡的乌青，脸色也有些苍白。
“他没有说过他具体的工作，但是他经常出差，身上的旧伤不少，所以我大概能猜到他的工作不同寻常。你实话告诉我，他是不是出事了？”
琴酒坐在沙发上，瞥了一眼低处的城宝小市。
艳丽的容貌，温和的性子，还配了一双坚韧的明眸。
他来之前，只当是伏特加和她是露水情缘，但是现在看来，却好像要更加复杂，至少这女人对伏特加绝对是有感情的。
琴酒沉吟片刻，才道：“他牺牲了。”
“什么？”城宝小市双手攥成拳头，眼眶泛红。
琴酒观察城宝小市的表情：“刚才抱歉，我不知道他已经有女朋友了，还以为……”
“以为什么？”
琴酒轻咳一声，解释道：“原本不应该告诉你的……其实我们隶属于日本公.安，我是他的上司。我们于五年前接受一项秘密任务，潜入到一个犯.罪组织中当警方内线。上个月，为向警方传递犯.罪组织的活动时间和计划，他不小心身份暴露，被组织老大给射杀了……”
城宝小市眼神复杂。
琴酒继续道：“我查了他最近的行踪，看到陌生地址，以为是他行动中的疏漏，所以前来看看，没想到这小子……竟没告诉我……”
城宝小市嘴唇颤抖，眼里有些不可置信，沉默了一分钟，她才重新抬头看着琴酒：“鱼冢三郎，他真的是好人吗？”
琴酒顿了一下，然后道了一声“是”。
一行清泪从城宝小市的眼角缓缓而下，她擦了擦，像是如释重负：“他原来是好人，没想到他是好人……那他葬在哪里，我可以去祭拜吗？”
“暂时还不行。”
“没关系，没关系，只要他是好人，总会有机会的，等可以的时候，您再联系我也行。”城宝小市激动道。
琴酒眼神凝了凝，道出目的：“我这次来是想调查他身份暴露的事情，你最后一次见他是什么时候，当时他有什么异常吗？”
城宝小市擦了眼泪，缓了缓自己的情绪，说：“最后一次见他大概是上个月23号，他是下午来的，第二天早上就离开了。他只告诉我最近又要去出差，而且时间比较久，然后就……要说异常，没发现，他平时也不会和我说工作上的事。”
“之后没有打电话吗？”
“没有，他出差的时候不让我联系他，这次他也没有主动联系我，所以我才觉得他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琴酒沉默片刻。
城宝小市嘴里应该问不出什么线索了。
不过，这也是意料之中，伏特加跟了他这么多年，这些专业性还是有的。
见琴酒不说话，城宝小市自己反倒是有些愧疚：“对不起，我说的这些，应该帮不上你。”
城宝小市忍不住又红了眼眶，看了一眼伏特加的照片，带着哽咽：“他去世的时候，你在他旁边吗？希望他没有受太多痛苦。”
琴酒把手插进衣兜，摸到了打火机，手指摩挲了几下，淡淡道：“一枪毙命。”
死的时候，墨镜还戴在鼻子上，琴酒没看见他到底是什么眼神。
谁知道到底是什么滋味呢。
这样想来，还是林沐这样的魔法少女更方便些，她看上去挺安详，死得时候应该没什么感觉。
“是嘛。”城宝小市低头默默，右手轻轻转了转戴在左手中指上的银色戒指，“看来，他比我认识的鱼冢三郎要勇敢正义得多了。”
琴酒眼皮一跳：“你们是已经……”
城宝小市摇摇头：“不…不是，虽然我老是让他早点带我去见见父母，早些订下来，但是他老是不肯，托辞工作为重，现在还不考虑。我倒是怀疑他是不是在外面还有人，现在听你这么说，他倒好像也没骗我，他的工作确实太危险了，不能分心。要是早点说清楚就好了……”
“这个是我自己买的，想着等他这次回来，送一个给他……也算是另一种意义的宣示主权……哈哈”
她干笑两声。
女人说得欣慰又惋惜。
琴酒想了想平时在他旁边开车的那憨厚家伙。
虽然工作能力欠佳，但是女人缘却真不错，听布拉莫斯的口气，估计身边就没断过，才几个月就让这女人如此情真意切也是本事。
“你这里，还有他的东西吗？”
“没多少，你要带走吗？”城宝小市起身，“主要就是几件衣服……你等一下，我找找……”
城宝小市去了卧室，琴酒看了看四周的布置。
其实一进门就能看出这个房子住了两个人，从玄关放置的情侣拖鞋，到两人的合照，到桌子上倒扣着的同款水杯。
城宝小市大概一直在等他回来，所以给他用的日用品几乎都没有收纳，全部都摆在外面。
“大概就是这些了，你看看有没有用？”城宝小市抱着一个箱子出来。
里面除了衣服，还有剃须刀，牙刷之类的。
伏特加好像特别偏爱花衬衫，随手一翻，琴酒就看到五六件。
琴酒撇撇嘴，继续从上往下一件件翻找下去，忽然一个衬衫口袋中掉出一个东西，琴酒伸手从缝隙里把它捞上来。
那是一封信，信封已经封口，但是上面却没有寄件和收件。
琴酒没说话，直接把信封攥到手里，然后装进了自己的口袋。
“还是没找到什么线索？”城宝小市问。
“嗯。我先回去了，你要是再想起什么，直接拨这个电话。”琴酒放下箱子，把林沐的号码交给城宝小市。
“好。”城宝小市把琴酒送到门口，突然对着要出门的琴酒道，“我可以看看你的证件吗？你刚才好像从箱子里拿了什么，要是之后有警官上门，我好让他们知道之前有他们的同事前来带走了一些东西。”
琴酒脚步一顿，回头道：“我身份特殊，鱼冢三郎的事情，是暗中调查的，上层就只有一人知道我们的事情，我今天告诉你这些，是因为你是鱼冢三郎的女朋友。所以，以后要是有人问起鱼冢三郎，还请你保密，家里的照片什么的，也最好收起来，若是你透露一点消息出去，我的卧底身份就可能暴露，你明白吗？”
“明白。我会保密的。”城宝小市点点头，见琴酒的脚迈出门框，又突然叫住他，“谢谢您今天告诉我这些，总之，三郎他是为正义的事情牺牲了，若是他觉得死得其所，那我就算心有不甘，也会理解他的。”
琴酒扶着门框，回头看了她片刻，最后还是问出了口：“你一直以为他是坏人吗？”
“嗯，隐隐约约，因为总觉得他好像老是躲着路过的警官一样。”
“那要他真是坏人，你怎么办？”
“不知道，我不想做这种假设。”城宝小市脱口而出，想了想，又说，“或许会劝他回头吧……”
“但是他已经死了。”
城宝小市一愣，看着琴酒眨了眨眼，才道：“那或许我会帮他劝你回头吧。他下场这么惨，说明当个坏人并不是想象中的捷径，所以他应该不希望你走他的老路。”
琴酒转头冷笑一声。
伏特加，你丫还真会找女人。
*
琴酒刚走到楼下，就看见拐角处站着三个熟悉的面孔，魔法界总是比人类更厉害些。
至少在找人这方面是这样。
“喂，那个谁……你为什么要跑？”流火直接截住琴酒，“你是不是知道点什么？林沐跟你说了什么？你把她怎么着了？”
琴酒站定，瞥了一眼流火，她的眼睛红红的。
再扫一眼旁边的生濑，大家看起来都一夜未眠。
“不是告诉你了吗？她说她回去了。”琴酒对生濑道，“她让我这么说，你应该能听明白吧？”
“不可能。”生濑说，“小沐不可能就这么回去了，一切都还没结束。她还和你说了什么？”
琴酒手指摩挲着：“建议，你们去查查那个协会会长。”
“什么意思？会长她怎么了？林沐和我打电话的时候，明明还很正常，志田说你一直和林沐待在一起，你到底做了什么？”
“你是想玩侦探游戏吗？”琴酒眯了眯眼，有些不耐烦。
他手里捏着刚从城宝小市那里拿的信封，想找个地方先看看里面到底是什么。
“你应该查了监控吧？林沐死的时候，我在另一个房间，她最后一个见的人是那个志田。你要是不知道怎么做，我教你。”
“你先去问问那个志田，到底为什么深更半夜大老远过来找林沐，再问问是谁带她过来的，再问问那个会长让林沐住在那个酒店到底是要干什么。”
琴酒低头看着流火，冷笑一声：“然后你就知道我根本干涉不了你们的事情，最后你就知道她到底为什么会死了。”
琴酒说完，直接略过他们两人，迈步向前。
流火回头，叫住琴酒：“喂，你不来参加她的葬礼吗？”
琴酒的脚步一顿：“死都死了，还有这个必要吗？”
“你脸上的易容是她帮你弄的，她死之前还让小池谦帮你搞了假身份，你tm有良心吗？”流火大声。
琴酒觉得好笑。
林沐是不是根本没告诉这些人，他到底是什么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