琴酒看着林沐的侧脸，眼尾鲜血晕染成的鸢尾花，以及她微微勾起的唇角，让他似乎窥见了乌丸莲耶记忆中林沐的样子。
琴酒眼皮一跳。
视线一抬，看向草坪，井川美沙子还跪在那里，她在尝试用魔法接起自己那双曾经切开林沐灵魂宝石的手。
“阵。”乌丸莲耶看向琴酒，“之后就照我刚才说的做吧，今天也不早了，你别回去了，明早直接从这里出发。”
“好。”
林沐若有所思地瞥了一眼琴酒。
看来乌丸莲耶又给琴酒布置了什么新任务。
几人没聊几句，汤浅梨就带着井川离开了，林沐则被管家带到了一楼的客卧。
“林小姐，您需要的生活用品都已经在房间里了，要是还缺什么，您直接和我讲就好。”
林沐直接坐在沙发上，环顾一圈，问门口的管家道：“有电脑吗？”
“有，您稍等。”
几分钟后，管家把一台笔记本电脑放在了林沐的面前。
林沐从桌上拿了一个苹果，一手打开电脑，直接进入魔协数据库。
米花市居然已经有二百多位魔法少女了，林沐咬了一口苹果，把这二百多位魔法少女的资料全部打印了出来，一张一张翻看。
井川美沙子说这个房子周围有其他魔法少女，但是具体不知道有多少，也不知道到底是哪几位，不过按能力从高到低排序总是没错。
房间里时不时传来翻页声和“咔哧咔哧”的咀嚼声。
琴酒从二楼下来，路过林沐房间，见她一手拿着苹果一手拿着几张纸，时不时分出一张到面前茶几上的两摞纸中的其中一摞。
他伸手敲了敲门框。
林沐咬着苹果抬头：“有事？”
琴酒没进来，只站在外面道：“你的灵魂宝石还在井川手里，刚才太冲动了吧？”
“嗯。”林沐点点头，把面前分好的两摞纸理理整齐，然后拿起其中一摞开始仔细翻看。
这些是魔法少女里年龄比较大，资历比较深的，林沐在查看她们的经历和照片。
不得不说，魔协的信息收集地真完备，照片清晰到可以看到每位魔法少女变身后灵魂宝石的位置。
琴酒又敲了敲门框。
林沐拿起桌子上的苹果，咬了一口，又问：“还有事？”
“你打算干什么？”
林沐看了琴酒一会，直到把嘴里的苹果咽下去，才对他招招手道：“进来，关门。”
林沐把手里的纸放下，坐在沙发上：“井川刚才讲了一个很有意思的事，她说魔法少女在汤浅梨的管理下几乎不会死亡，魔协的存在拯救了她们。”
“有意思在哪？”琴酒合上门，却并不坐在沙发上，而是在茶几边绕了半圈，坐在了林沐对面的床边。
林沐笑了笑，又咬了一口苹果，之前牙齿留下的痕迹有些已经氧化发黄：“我作一个类比分析一下。”
“在自然界，一条食物链，比如鹿会被狮子吃掉，那么当狮子消失，鹿的数量就会突然疯长，同时草的面积会大幅下降，再然后，大量的鹿就会因为缺乏食物而死亡。”
“假如魔法少女、魔兽可以构成一条链，原本魔法少女会因为自身资质在结界中死去，但是在汤浅梨的管理下，魔法少女强者抱团，弱者根本不进结界，导致其数量疯长，那么不久之后，魔法少女就会因为悲叹魔方的缺乏而大量死亡，直到数量维持在一个比较合理的数字，可是这种情况却迟迟没有发生，为什么呢？”
琴酒没有说话，一手撑着绵软的床单看向林沐。
他觉得，林沐是真的很聪明。
林沐现在和他分析的，正是刚才乌丸莲耶和汤浅梨告诉他的事情。
林沐继续道：“其实这条链还可以再长一点，人类的欲.望、邪念催生魔兽形成结界，魔法少女猎取魔兽获取悲叹魔方，魔法少女的死亡率下降必然会导致数量增长，那么魔兽的数量就会逐渐减少，但是现在却并没有，甚至前一阵子还出现了进化版的魔兽，一个结界就蹦出成千上万个悲叹魔方。那么，这些多出来的这些魔兽必然是由人类催生的。”
“难怪工藤新一最近一直被米花市的各种案件压着，无暇管你们黑衣组织的逃犯。”
林沐探身过来，看着琴酒的眼睛：“阵，汤浅梨和你家大人吸纳了那么多凶犯，是在养蛊吗……”
“我之间在结界中遇到你的那位‘仇人’恐怕不是巧合吧，那两个结界会不会刚巧就是他催生的？”
琴酒从桌上拿了一个苹果，在手里抛了抛，最后一口咬下去，汁水四溅。
“嗯，猜得八九不离十。”
“你知道？”林沐吃了一惊。
“大人刚告诉我。”琴酒烟瘾有点大，但是手边却没有，只得吃点水果消解一下。
“哦。”林沐拿起茶几上的纸继续翻看了起来，“没什么想说的吗？”
“没有。”琴酒语气平平，并没有因为林沐一番话就感到讶异。
林沐抬眼，见琴酒倒真像是来她这里闲聊的，于是故意问他道：“与我为敌，可怕吗？”
琴酒咀嚼苹果的动作停了下来，嘴里轻轻“嘁”了一声，最后笑了笑，随口评价道：“还行。”
琴酒吃完，把手里的果核丢在垃圾桶，抽出一张纸巾擦了擦手上的汁水，然后打开门就要出去。
林沐忽然在身后叫住他：“喂，黑泽阵，我现在有六成把握了。”
琴酒搭在门边的手一顿，回头看向拿着一沓纸的林沐，意识到林沐是在回答两人之前聊过的问题：要是魔协带着人来，你有几成把握？
“等我有十一成把握的时候，我就来找你，你跟我走行不行？”
“到时候再说吧。”琴酒丢下一句，在门外轻轻合上房门。
十一成。
减去一成才是十足把握。
嘁，到底怎么算的，为什么带他一起非要减一成才行啊。
琴酒想。
他甚至都没发现，自己的嘴角已经不自觉微微上扬。
*
琴酒合衣躺在床上，一直没睡着。
或者说，他自己也根本没想睡。
从林沐到制药厂之后，他的思绪一直都很乱，越想越理不出头绪。
一个月前，琴酒见过贝尔摩德之后，林沐来酒吧找他。
他说：“你不是怀疑流火被她们抓走了吗？你跟着我去见乌丸莲耶，我能帮你把流火救出来。”
林沐当时心里应该已经有一个大概的计划了，但是他提出这个计划之后，林沐只是犹豫了几秒，就答应下来。
其余林沐什么也没问。
琴酒一向会做备份，直到临行前，他按住林沐的灵魂宝石道：“你的灵魂宝石不是可以切开吗？以防万一，你留一半，不，一半太明显了，你留三分之一给我保管。”
林沐真就留了三分之一给他，其余也没有多问。
她为什么什么都不问呢？
夜风微凉，琴酒拢了拢风衣的袖口，侧躺着看向窗外。
自从进入黑衣组织以来，琴酒没有想过别的路，就像林沐成为魔法少女一样，这是一条不归路，除了一条道走到黑没别的选择。
约见城宝小市、交还伏特加的信是临时起意，但是面对林沐误会他们两人的关系而不加解释是刻意为之。
目的就是试探林沐到底对他有几分好感。
试探出来了，琴酒就知道怎么利用她让自己的生活再回到正轨。
原本一切都在照他的计划进行，可是从布拉莫斯那货突然拿着生濑的照片去找林沐，然后他临时起意把她带了出去，事情发展就像脱缰野马，一发不可收。
琴酒把胳膊放在脑袋下枕着。
他完全搞不清林沐到底怎么回事？
不蠢不笨，甚至可以说是相当聪明，可是居然会陷入这样的圈套。
他当然是不屑于利用女人，只是当时正好她在身边而已。
不用白不用。
琴酒的眼神一直盯着窗外，忽然一个黑影从窗外闪过。
琴酒一下子翻身而起。
没看清是谁，但直觉却告诉他，那就是林沐。
琴酒轻轻打开门，贴着墙走到后门，绕过保镖的巡逻从围墙的矮处一跃而过。
脚尖落地瞬间，他就看到路口被几个魔法少女围住的林沐。
林沐背对着他，斜挎着一个包，见到来人仿佛是意料之中。
她从包里掏出一沓纸，嘴里叼着一只笔，拔下盖子划拉几下。
林沐翻了几页，似是找到了对面几人的资料，然后把纸面向来人，对她们说：“是你们吧？”
对面三人不明其意地点点头。
林沐看着她们，认真道：“我是林沐，你们别跟着汤浅梨了，跟我走吧。”
对面三人相互对视几眼，嘲讽地笑了几声。
林沐的语气依旧不徐不疾：“再说一次，你们别跟着汤浅梨了，跟我走吧。”
对面的笑声停了下来，三人身上的装束瞬间变成魔法少女的红蓝黄色的长裙，提着剑，挽着弓，做出一副战斗的状态。
“最后一次，你们别跟着汤浅梨了，跟我走吧。”
林沐等了一秒，见三人并不准备听话，手上的三张纸被她指尖瞬间飞出三根银丝稳稳钉在了一旁的围墙上。
对面三位魔法少女一前一后一上三面夹击林沐。
琴酒的视线被三人挡住了，他往前走了几步，被围在中间林沐似乎一动未动，只看见她肩上的包忽然掉落在地。
脑子还未做出反应，心中一动，喉咙就已经将声音发了出去：“喂，林沐。”
下一刻，一声微乎其微，却异常清晰的碎裂声在静谧的月光下炸裂开来。
接着，围住林沐的三位魔法少女同时应声倒地。
四周突然死寂无声，刚才站在中间的身影完全暴露在琴酒的眼前。
她的脚上没有穿鞋，脚尖轻点在半空中泛着月光的银丝之上。
琴酒微微抬头。
是照片上那件竹绿色的吊带齐踝长裙。
眼前人长发如瀑，肤若白瓷，裙似碧湖。
微风骤起，吹得发丝肆意飞扬，身上涟漪层层，心间湖水漾漾。
林沐抹去脸上点点血迹，微微侧头，垂眼看向声音的来处。
嵌在额间如盛开的白梅般的灵魂宝石泛着银色的幽光。
仿若神迹。
琴酒呼吸一滞。
乌丸莲耶是怎么形容地来着。
哦。对了。
那是嗜血又惊人的美丽。
“你叫我？”飘渺之声穿风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