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

    天香一品楼共有五个楼,每个楼侧重点都不同。

    戎秋所在的芙蓉楼里多是些年轻的公子哥,她一个小姑娘穿梭其中,分外显眼。

    “你腿伤未好,不好好在府上养着,偏拉我到此处喝酒,真不知你怎么想的。”

    戎秋小腿上还夹着板,整个人斜斜地靠在榻上,扔了个葡萄用嘴接着玩。

    他声音含糊道:“府上哪有这热闹。”

    偌大的淮北王府空荡荡的,爹娘兄长俱在淮北,若不是府里挂着画像,他都快忘记他们长什么模样了。

    想着想着,他又伸手去够桌上的酒杯,却被李蕴然夺过放在一边。

    “医师说过,你的伤不宜饮酒。”李蕴然温声道。

    戎秋哼笑一声,“我的酒杯你也敢夺。”

    若是旁人听了这话,定会惴惴不安,担心是否惹怒了这位世子爷,但李蕴然神情自若,只是换了个姿势看手中的书。

    见他看得认真,戎秋歪头看了一眼书名,笑出声,“哪有人在一品楼看《六国论》的?”

    李蕴然道:“这是赵夫子布置的课业,开学后要交文章的。”

    说着,他似笑非笑地看他一眼,“你不会忘了吧?”

    戎秋一僵,若说他有什么怕的人,赵老头绝对是其中一个。

    赵老头教过他爹,和他爹交情匪浅,他不听话,赵老头就骂他爹,然后他逢年过节都没个信的爹就会洋洋洒洒写一厚摞的信来骂他。

    而且他爹怕他不看,特意吩咐过韩值,看着他跪在祠堂,韩值就站在他身后将信声情并茂地读上三遍。

    着实令人苦不堪言。

    “我没忘……”戎秋底气有些不足,他吃喝玩乐,乐得自在,但是这个时候好兄弟在一旁看书学习,他就难受得好像身上有蚂蚁在爬。

    他凑过去揽住李蕴然的肩,虚指了一圈,“你都学了一年了,就该好好玩玩,你自己看,这楼里哪有人——”

    他话说到一半,声音戛然而止,不可置信地盯着廊上。

    隔着珠帘,一袭粉红衣裙的姚枝雪正观察着四周。

    他揉揉眼睛,确认自己没看错。

    这姑奶奶,怎么找到这来了!

    见她快望过来,戎秋顾不上受伤的腿,连忙弯腰躲在屏风后面。

    李蕴然还没弄清发生了什么,就被迫和他一起蹲在屏风后。

    “你……”

    戎秋示意他噤声,过了会,他探头去看,见姚枝雪没发现他,这才松了一口气。

    李蕴然将他的神态尽收眼底,笑道:“真是稀奇,燕京竟还有你怕的人。”

    “谁怕她了?”戎秋反驳。

    这段时间她总是送些莫名其妙的信到府上,上面全是些晦涩难懂的诗句,他根本就不解其意,更别说回信给她。

    本以为她会就此作罢,不成想她竟然跑到这里来了。

    真是难缠。

    李蕴然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正好看见姚枝雪的背影。

    他有些意外,“居然还是个姑娘。”

    略一思索,他问道:“情债?”

    “……”戎秋白了他一眼,“胡说什么。”

    确认姚枝雪看不见这边之后,戎秋招来一位小厮,简单吩咐几句。

    姚枝雪没想到这边会有这么多人,她寻了一圈,已经有些眼花缭乱,可若是无功而返,她又有些不甘心。

    “小姐,时间不早了。”冬晴在身后提醒她。

    就在她一筹莫展之时,一位小厮来到她身边,“这位贵客,可是在寻人?”

    姚枝雪直接道:“不知戎世子在何处?”

    小厮面上似是有些苦恼,“戎世子他,半个时辰前已经离开了。”

    也许真的不巧。

    姚枝雪忽地莞尔一笑,柔声问道:“可是戎世子让你这么说的?”

    她本就面容秀美,小厮猝不及防地被她晃了下神,险些说出真话,“自、自然不是。”

    可他慌张的神色却一览无余。

    姚枝雪像是没注意到,她语气有些无奈,“如此,我只好下次再来了。”

    小厮松了口气,等姚枝雪走远后,回身准备向戎秋报告。

    而本已离开的姚枝雪却远远跟在他身后,看着他进了一个雅间。

    果然,戎秋就是在躲她。

    信也不回,面也不见,这样如何能培养感情。

    姚枝雪提着裙摆走过去,却被几位公子哥拦住了路。

    一直盯着这边的戎秋在发现姚枝雪并未离开之后,就已经开始准备跑路。

    “拐,快把我的拐拿来!”他扶着屏风单腿站着,“算了算了,韩值,你直接背我回去!用轻功从小门走!”

    省得被人看见,丢脸!

    韩值:“……”

    不等戎秋趴上去,李蕴然道:“那姑娘好像遇到了点麻烦。”

    “啊?”她能有什么麻烦?

    戎秋纠结一会,还是让韩值扶着他去窗边看。

    离得太远,看不清几人的面容。

    为首的少年穿着一身天青色的锦袍,分明是寒冬,他手里却摇着扇子。

    “是赵祎。”戎秋认出了他。

    冬天还摇扇子的傻缺就他一个,想认不出都难。

    李蕴然也认了出来,“赵尚书家的第三子。”

    他看了一眼戎秋,道:“我听闻他前些日子才收了通房,是这个月的第四个了吧。”

    戎秋:“……”

    帮,还是不帮?

    就在他犹豫的这会,赵祎上前一步,合上扇子,挑起姚枝雪的一缕发丝,“小娘子怎么不说话?”

    姚枝雪后退一步,避开他。

    面前这人前呼后拥,身份肯定不凡。

    她不能给家里惹麻烦。

    姚枝雪敛眸,微微侧过头,看上去乖顺无比。

    “公子龙章风姿,气度非凡,只是我久居闺中,不知是哪家的公子?也好叫家中父兄拜见。”

    若是其他的姑娘被他如此对待,要么惊慌失措,要么横眉竖眼,像她这样上来就夸了一通的,她还是独一个。

    赵祎被她这几句话夸得心花怒放,他看了一眼身边的人。

    那人心领神会,熟练道:“这位是当朝赵尚书家的三公子,可不是什么人想见就能见的。”

    赵祎将扇子往手中一拍,“好了,我已报了姓名,接下来该轮到你了吧?”

    “不知赵三公子寻舍妹何事?”

    姚钦南走来,身后跟着不久前去找他的冬晴。

    他虽走得快,却依旧风度翩翩,三两步挡在姚枝雪身前。

    艰难赶过来的戎秋见状快速闪到一旁的阴影里。

    赵祎皱起眉,打量他几眼,“你是谁?”

    姚钦南不卑不亢道:“在下姚钦南,在翰林院任职。”

    燕京中并未有什么姓姚的望族,想来这姚钦南背后也并无什么势力。

    想通这点,他面露不屑,“你一个小小的翰林也敢挡在我面前,信不信我一句话就能让你滚回家去?”

    姚枝雪闻言面色一白,拽了下姚钦南的衣袖,“哥哥……”

    她担心姚钦南真的会因此丢掉官职,姚家无依无靠,惹不起这些权贵。

    她已经有些后悔来到此处寻戎秋。

    姚枝雪握住戎秋的玉佩,她的事还可以另寻他法,但姚钦南的仕途绝不能就此断送。

    姚钦南感到了她的不安,轻轻拍了拍她的手,低声道:“无事。”

    赵祎的目光直往姚枝雪身上飘。

    她害怕起来更显得楚楚可怜,看得他心痒难耐。

    以前怎么没发现燕京还有这样的美人?

    他舔了下嘴唇,“姚翰林,看在你的面子上,我倒是可以破格抬你妹妹做个妾,你意下如何?”

    姚钦南声音微冷,“舍妹年纪尚小,怕是只能拒绝赵三公子的美意了。”

    “不识好歹!”赵祎抬起手就想打他。

    身边一人拦住他,在他耳边说了几句。

    赵祎面色惊疑不定,这才正眼看向姚钦南。

    距离原因,姚枝雪听不真切,只隐约听见“六公主”三字。

    她忍不住仰头去看姚钦南,他神情如常,甚至还对她笑了一下。

    赵祎打开扇子摇了几下,最后重重“哼”了一声,带着人扬长而去。

    姚钦南回过身,“绵绵,他没对你做什么吧?”

    姚枝雪摇头,担心道:“我是不是给你惹了麻烦?”

    “这算什么麻烦?”他笑道:“何况我是你哥哥,总是要护着你的。”

    他停顿片刻,不经意问道:“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我瞧见这边有人投壶,一时好奇……”她越说声音越小。

    好在姚钦南并未起疑,带着她往回走。

    “你不善交际,日后还是莫要独自外出了。”

    “可我也不能一直待在家里。”

    “一直在家里有什么不好?”他侧过身,意味不明地看着她,“绵绵,人心叵测,只有……家人,才不会害你。”

    姚枝雪想到前世所谓的“家人”,低低应了一声。

    “乖。”姚钦南替她理了一下头发。

    怕父母担心,此事二人默契地并未向父母提起。

    一开始姚枝雪还担心赵三公子会私下报复,后来听说他不知被谁打断了一条腿,要卧床休养三个月。

    听到消息的姚枝雪这才松了口气。

    年后,姚钦南更加忙碌,直到姚老爷准备出发走商的那天才请假回了姚府。

    姚枝雪眼睛有些红肿,她哭了一夜,现在精神瞧着不太好。

    她心里清楚,姚老爷与姚夫人再回来,便会带回来他们真正的女儿。

    姚夫人瞧见她的模样,更加心疼,“不如,不如我便留在家中,钦南忙起来不着家,怎么能让绵绵自己在家里。”

    与前世同样的情景,姚枝雪擦了下眼泪,“娘,爹每次走商都有您陪着,我一个人在家里能有什么事。”

    姚钦南也劝道:“我会每半个月就回家一趟,爹娘不必担忧。”

    离别总是悲伤的,更何况对姚枝雪来说,是不是最后一面还尚未可知。

    她跟在马车后面走了半条街,直到再也看不见马车,这才被姚钦南带回府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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