戎奕衣不解带地照顾戎秋一整晚，在他醒来后端来早已备好的醒酒汤。
“大哥？”戎秋刚醒来还有些发懵，坐在床上闭着眼，按了一会头。
“先把汤喝了。”
戎秋毫不迟疑，一口喝个精光，之后才后知后觉地尴尬道：“你昨晚一直在这啊？”
“怎么？”
戎奕拿起打湿的手巾，作势帮他擦脸，戎秋连忙从他手上接过。
“我自己来！”
戎秋囫囵擦了几下，昨晚的回忆如潮水般涌来，他没忍住打了个激灵。
半晌，他神色不太自然地开口问道：“你会不会觉得我太矫情啊？”
戎奕一愣，随即好笑道：“又在胡思乱想什么？”
“我就是……唉……酒喝多了就开始说胡话，你就当我昨晚什么都没说。”他烦躁地抓了一把头发。
戎奕看他这样，坐在他身边也跟着揉了揉他的头，“傻小子。”
他忽然又伸手抱了戎秋一下，“不论如何，我都是你大哥。”
两人用过饭后，戎秋将姚枝雪的事提了一下。
“我本来是想等他回来让他找人去提亲，这样不也能显得我们家重视她吗？”
谁知道他连回都没回来……
戎奕听后面色复杂地看着他。
他这个弟弟才多大，竟然都准备娶妻了吗？
会不会太早了？
不、好像也差不多了。
反观他自己，现在连个姑娘的手都还没摸过……
他捏了下眉心，“这是自然，这件事还是应该让父王知道。”
于是戎秋在书房坐了一天，努力将他父亲做的事放在脑后，心平气和地写了一封信。
信中言明他想娶妻一事，希望淮北王能送信物来，好方便他去提亲。
担心姚枝雪会着急，戎秋还特意约她出来。
大概是想维护一下他那莫名其妙的自尊心，戎秋只说是西北临时出了点事，所以淮北王才没回京，提亲的事大概要推迟一些日子。
姚枝雪虽然不懂，但也没再问。
两人坐在繁华的天香一品楼，冰鉴散发着寒气，让人并不觉得燥热。
姚枝雪问道：“你是不是有什么烦心事？”
戎秋一顿，笑着去抱她，“我能有什么烦心事啊？”
她手指轻轻点在他眼角，仔细看着他的眼睛，里面有很多红血丝。
“不管什么事，只要你肯说，我一定会听。”
戎秋闻着她身上若有若无的女子香，一颗心好似泡在蜜罐里。
“知道啦知道啦，你怎么这么好啊。”他感叹道。
“对了，你要不要先见见我大哥？他人很好的，和你大哥一点也不一样。”戎秋想了想，“不过他这几天很忙，应该没时间，等他有时间了我再约你？”
姚枝雪下意识道：“我哥哥人也很好。”
戎秋挑了下眉。
他可不敢苟同。
姚枝雪出门的事情自然是传到了姚钦南耳朵里，她回来的时候，他正坐在正堂里，手里不知看着一本什么书。
“回来了？”他头也没抬。
她总不能一直躲着他。
深吸一口气，姚枝雪上前对他行了个礼，“哥哥。”
姚钦南放下书，“坐。”*
他为她斟了杯茶，“你不是说他要来提亲吗，怎么这么长时间也没个动静。”
姚枝雪道：“他说了，淮北王是因为西北出了事才没回来。”
姚钦南笑道：“绵绵，这话也就只能骗一骗你了，我身在朝堂，西北有没有事我还能不知道吗？”
“……”
“知道么？淮北王又得了一个儿子，王妃已故去多年，难保未来不会将侧妃扶正，也就是说，淮北王世子的这个位置，戎秋他不一定能坐稳，而你，一个毫无身份背景的商女，娶了你，对他又有什么好处？”他语重心长道：“也许他对你是有那么点情谊在，可是在利益面前，这点情谊又有什么用？”
“他不是这样的人。”姚枝雪站起身，“你说的这些，我一个字都不信。”
她说完转身离开，只留他一个人坐在堂内。
姚钦南看着她面前丝毫未动的茶水，轻轻笑了一下。
孩子都这样，不撞南墙不回头。
“不管你信不信，我猜他最后不会来提亲。”
姚枝雪离开的身影未停，也不知听见了没有。
又过了数日，戎秋终于等到了淮北王的回信。
戎秋做足了心理建设才将信打开。
信上一如既往地又将他骂了一顿。
淮北王认为他在无理取闹，根本不同意提亲一事。
在他看来，戎秋不过是想和他对着干——只因为他没有回京，戎秋便随便找了个姑娘，想用婚姻来和他作对。
否则哪有这么巧的事？
信里讥讽他用人生大事作为来和父亲作对的工具，这种做法简直愚不可及，又道本以为他长大了许多，没想到还是如此幼稚可笑。
戎秋猛地站起身，将信团成一团扔出去老远。
是挺可笑的，直到打开信的前一刻他都还对他这位名义上的父亲有所期待。
“殿下！这么晚了你要去哪？”韩值拦住他。
戎秋冷冷看了他一眼，“我去哪还要向你汇报吗？别忘了我才是你主子。”
“……属下不敢。”
等他再抬头，戎秋的身影已经消失在了夜色中。
夜风在耳边掠过，戎秋直奔姚府而去。
想见她。
想问问她还愿不愿意嫁给他，哪怕得不到他父亲的祝福。
只要她点头，他明天就来提亲。
与此同时，姚府。
姚钦南顶住工作的压力，每天不管多晚都要回到府中。
随着戎奕等人回京述职，淮北王喜得麟子的消息也渐渐传开，姚枝雪自然也听到了一些风声。
“你究竟还要执迷不悟多久？我是你哥哥，绵绵，难道我还能害你？”
然而姚枝雪只是道：“他说过会来提亲。”
“他们那些王公贵族，想找什么样的女人找不到？都已经过去这么长时间了，你为何就是不信我的话？”姚钦南已是疲惫至极，“那戎秋究竟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留在家中有什么不好？留在……我身边，有什么不好？”
“不好不好！哪哪都不好！”她像是再也忍不了，站起来大声道：“我已经受够这个家！受够你了！”
“从小你就管着我，我吃什么要管，穿什么要管，看什么书也要管，甚至连我交什么朋友都要管！你总是说外面人心险恶，所以一直将我困在家里，久而久之，我也真的失去了交友的能力。”
她声音有些颤抖，“我以为我一点也不喜欢热闹，你也一直说人多的时候最危险，可不是这样的。去江陵的那段时间是我最快乐的日子，我可以想做什么就做什么，那种自由是我从未体会过的。”
“哥哥你知道吗？被你接回家之后我就一直在想，为什么那天我看见你会那么怕你，明明你对我很好，我也明知道你不会害我，从小到大你甚至都舍不得罚我……后来我想明白了，我怕你，一是因为我骗了你所以心虚，二是我知道你会把我带回家关起来，而且这次的疏忽会让你对我的掌控更加严密！”
“所以我才更要离开这个家，更要把自己嫁出去！这根本就不关戎秋的事……”她冷声道：“谁都可以，我只是想离开这个家。戎秋不娶我又如何？总有人愿意娶我，哥哥，你留不住我。”
前世她但凡多交几个朋友都不会落到那种孤立无援的地步。
所以她怨他，更怨那个懦弱的自己。
发泄般的说完之后，没有去看他的脸色，姚枝雪狠心离开。
又过了两天，韩值找到了姚枝雪。
他素来冷硬的脸上带了丝焦急的神色，看得姚枝雪心里一紧，询问的话脱口而出，“是戎秋出事了吗？”
韩值点点头，“殿下不见了，他可有来找过你？”
姚枝雪一愣，“他没来过。”
到底是不放心，她喊上冬晴一起出去找。
“学院和天香一品楼都找过了么？”
“整个城南都翻了一遍，还是没找到人。”
于是几人又开始在城西找。
城西住着的大多是一些平民和商户，几人找到傍晚，才终于在一个小巷子里发现了倒在地上的戎秋。
“殿下！”韩值连忙扶起他。
确认他没事之后才对姚枝雪道：“他没事，只是醉了。”
他身上的酒味浓得刺鼻，整个人已经醉到不省人事，身上值钱的东西也被人尽数扒了去。
他醉得太厉害，身上也脏兮兮的，韩值只好背着他先找了家客栈。
冬晴跟在姚枝雪身后，悄悄问道：“小姐，他是谁啊？”
姚枝雪有些恍神，好一会才反应过来。
“他是戎秋。”
冬晴念了几遍，总觉得这个名字很耳熟。
她激动地扯了扯姚枝雪的袖子，“小姐，他就是那个淮北王世子啊？”
姚枝雪点头之后，她又道：“世子怎么成这样了啊……”
冬晴对他很是好奇，看了眼姚枝雪的脸色之后却没有再问下去。
小姐好像心情不好呢。
他一身的酒臭味，姚枝雪想先把他的外袍脱下来，结果脱到一半，才发现戎秋正看着她出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