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阳光更烈，戎秋用手背随意抹过流到下巴上的汗。
既然比的是场次，那就要速战速决，他从上了擂台就没下来，可谓出尽了风头。
“多少场了？”
他扯了扯领口，神采奕奕，打了近有一个时辰，竟好像一点也不累。
下面立即有人喊道：“二十九场了！”
连赢了二十九场，军营里可没几个人有这战绩。
“那就凑个整，再来一场！”他眸光熠熠，被汗水打湿的碎发贴在脸颊上，笑着喊道：“不会没人敢来了吧？”
激将法对血气方刚的少年人尤其管用，“我来我来！”
那人很快就又被人按了回去，“你都已经上去五次了，被揍了五回，还上去啊？”
他摸了下鼻子，嘴里还在狡辩，“我那是一时失手！”
就这几句话的功夫，李副将已经按照计划上了擂台。
姚枝雪：“！”
这人什么时候过去的，她都没注意到。
擂台虽然设过许多次，但像李副将这种功夫好地位高的，鲜少上擂台和大家一起打，因此他一出现，下面立时闹了起来。
李副将把身上的甲胄解开丢到一边，身上鼓鼓囊囊的肌肉隔着衣服都能瞧见，他笑呵呵道：“我可不会因为你是将军的弟弟就手下留情。”
戎秋一愣，他也没想到李副将会上台。
面对着在战场上摸爬滚打二十多年的李副将，他丝毫没露怯，调整了一下状态，扬声道：“早就想会会你了！”
他们很快打在一起，下面的士兵不知不觉都息了声。
戎秋以前没少和韩值对打，和李副将一交手，他就知道自己打不过。
但他也想知道自己能在他手下坚持多久，于是不再收着力气，全力以赴。
他的这点变化很快被姚枝雪发现，受到他的影响，她也跟着紧张起来。
于是在李副将虚晃一招，伸拳打过去的时候，她没忍住出了声。
“诶——！”
她离得远，那点声音很快就被淹没，偏偏戎秋就听见了。
这么一分心，原本侧过头就能躲过的拳头结结实实地打在了他的脸上，李副将本以为他能躲开，打的时候也没收着力，力道重得让戎秋往后踉跄几步才停下。
糟了，李副将内心忐忑，将军的计划是让他卖个破绽，好让戎秋赢的，这下该怎么圆回来！
戎秋却像是被打得人不是他一样，身子都没站稳就往后面看去，一双丹凤眼不断搜寻着。
待看清姚枝雪后，瞳孔一缩，下意识就向她的方向走去。
真的是她。
她怎么找到这里来了？
军营也是她能随便来的地方吗？
上次是给学院的人看了他的玉佩，这次呢？
他绷着张脸，快步下了擂台。
下面的小兵被他的转变的态度惊得面面相觑。
“世子这是怎么了？”
“难道是没打过所以生气了？”
“不应该啊，世子不像是那种人。”
擂台上的李副将重重咳了一声，“我还有事，你们继续。”
说完，他一脸苦大仇深地离开。
打了将军的宝贝弟弟，他不会被将军穿小鞋吧？
-
姚枝雪看着他直直走过来的身影，一时间不知该用什么表情面对他。
他看上去心情好像很差。
不等她开口，戎秋拉着她的手腕就往外走。
他走得快，姚枝雪被他拉着，小跑几步才勉强能跟上。
戎秋把她带到了自己的帐中。
他微抿着唇，神情不善。
“你怎么来的？”像是在质问她，目光中还带着审视。
她没反应过来，“不是你……”
不是他让她来的吗？
触及到他的目光，剩下的话被她咽了回去。
她已经察觉到戎秋对她的到来并不知情。
是她太笨了，明知道戎秋最近躲她还来不及，怎么可能约她出来？
戎秋看她垂眸不说话的样子心中更气，她是不是真的以为他不会把她怎么样？
“这里是军营，你偷溜进来，知不知道是违法的？”他厉声道。
在账外偷听的戎奕见情势不妙，赶紧进来解释道：“是我让李副将带她进来的。”
戎秋还有点懵，“大哥？”
戎奕道：“而且这本来就是我戎家的兵，姚小姐又不是外人，自然可以进来。”
忽略掉戎秋，他对着姚枝雪道：“抱歉，可能是李副将传话的时候没有说清楚，让你误会了。”
姚枝雪只好顺着他的话道：“没关系，是我没有问清楚。”
戎奕用眼神暗暗警告戎秋，随后将空间留给他们两个。
“我去让人给你送点药过来。”
经过他的提醒，戎秋才想起来自己刚才脸上挨了一拳。
唉，哪里挨打不好，怎么偏偏是脸上？
戎奕出去后，戎秋神色不太自然道：“刚刚是我语气太冲了，你别放在心上。”
姚枝雪默默看着他。
戎秋被她看得坐立难安，脑海里不断寻找着能与她聊天的话题。
她是不是已经发现他躲着她了？
如果她问起来他又该怎么说？
要不，就说自己太忙了？
不好不好，这个借口太烂，刚刚还在和大家打擂台玩呢。
……等等！
他刚刚不会输的特别丢人吧？
而且他好想照一下镜子啊！他脸上不会被打肿了吧？会不会很丑很滑稽？
他越想脸色越难看，一点也没注意到姚枝雪落寞的神色。
她将手帕递给他，“擦一下汗吧。”
戎秋接过，干巴巴地说道：“谢谢。”
他胡乱在脸上擦了擦，碰倒伤口的时候还疼得咧了下嘴。
擦完之后，戎秋把帕子握在手里。
他自然不好意思就这么还回去，“等我洗干净了再还你。”
姚枝雪摇了下头。
戎秋：“……”
她摇头是什么意思？
不想要了？
是嫌弃他吗？
他又开始没话找话。
“咳，你别看李副将看上去年轻，他都已经三十多岁，快有两个我那么大了。”
言下之意是他会输完全是经验不足，且李将军是占了年龄的优势，总之他一点都不丢人！
门口送药的李副将：“……”
好像在说他的坏话，不确定，再听听。
姚枝雪善解人意道：“李副将高大威猛，你打不过也是正常的。”
戎秋迟疑地点点头，他好像是这个意思，但怎么感觉这么奇怪？
而且她这么说……莫非是喜欢那种高大威猛的？？
“咳！”李副将在外面道：“殿下，药送来了。”
军营里跌打损伤的药很多，李副将还贴心地放了个鸡蛋。
将东西放好后，他一刻都没敢多待，又赶紧退了出去。
戎秋本想自己来，在帐中看了一圈才想起来整个军营也找不到一面镜子。
姚枝雪拿起鸡蛋，“我来帮你吧。”
她靠过去，戎秋微微仰起脸，还有些烫的鸡蛋轻轻在他脸上滚着。
这个方向，眼前是她白嫩纤细的脖颈，他咽了下口水，移开视线。
她好像瘦了。
戎秋心里开始发闷。
他有好多话想问她，可又不知道该怎么和她说。
他怕问了之后得到的不是他想得到的答案。
至少，现在他还可以自欺欺人。
消肿过后，姚枝雪又抿了一点药膏，抬手在他脸上轻轻揉开，动作间衣袖滑到臂弯处，手腕上的红痕格外醒目，仔细看，上面还有他的指印。
戎秋：“……”
他手握成拳，“对不起。”
姚枝雪一愣，“怎么了？”
他注视着她，嗓音发紧，“刚才是我太着急了。”
姚枝雪笑了一下，“之前不是道过歉了吗？而且我没放在心上。”
她这样，戎秋反倒不知该说些什么了。
他心里甚至有些微妙地希望她生气，希望她能和他吵一架，质问他为什么不理她，为什么不回她的信，好像这样才能显得她在乎他一样，而不是现在这样笑着说没关系，没放在心上。
就好像她连他也没放在心上一样。
气氛似乎又尴尬起来。
姚枝雪若无其事地放回药膏，笑道：“我难得来一回，不带我看看吗？”
她说完四处打量着。
账里很简陋，连像样的家具都没几件。
戎秋也注意到了这一点，“没什么好看的。”他正说着，一回头就看见了自己随手搭在床尾的里衣，床上还有两条他昨天换下来的袜子。
戎秋眉头狠狠一跳。
那些本来是今天要洗的，结果他大哥搞了个擂台，他还没来得及洗。
趁着她还没看这边，戎秋飞速扑过去，三两下把衣服袜子塞进柜子里。
而且他被子也没叠，会不会给她留下不好的印象？
于是他索性把被子塞到床底去。
刚好姚枝雪也绕了过来，看着他空空如也的床，那双秀气的柳叶眉蹙了起来。
戎秋一颗心吊了起来。
“你……睡觉不盖被吗？”
他松口气，“天气热。”
姚枝雪道：“快入秋了，夜间寒凉，还是盖床被子比较好。”
他点头，“我知道了。”
看出他的敷衍，她没再说话，打算出帐子看看。
戎秋赶紧跟在她身后，出去时回头看了一眼凌乱的账内。
……没事！还好他东西少，再乱看起来也还好。
他自我安慰了一会，才猛地想起帐子后面还有他没来得及收的亵裤。
戎秋赶了出去，正好看见姚枝雪脸颊微红的从帐子后面绕了回来。
戎秋：“……”
少年精力旺盛，又正是血气方刚的年纪，夜里难免会梦见喜欢的姑娘。
戎秋一张脸红得像是能滴血。
他裤子洗的那么勤，还不是因为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