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此一遭，姚枝雪不敢在军营里乱走，而是乖乖跟在戎秋身后。
不过军营里什么东西都没有，戎秋也不愿意带着她去一堆都是男人的地方看，谁知道会不会再让她看见什么不该看的……
两人彼此都揣着心事，好像又没有什么话可讲。
直到戎秋问她走的时候用不用派人送她，姚枝雪明白过来他是在赶她离开。
可是……见他一面这么不容易，她不想就这么走。
“你不去打擂台了吗？”她提醒道：“那把红木弓。”
戎秋算了一下，他胜二十九场，倘若别人想赢他，那剩下的时间恐怕一把都不能输，怎么也要像他一样守擂一个时辰。
“如果李副将不上台的话，那就没人能从我手里赢走那把弓。”他如实道。
而后果然如他所说，李副将为他送来了红木弓，还说了几句场面话，赞扬他少年英才诸如此类的话。
戎秋：“……”
马屁拍的太明显，如果平常听见李副将这么说，那他肯定是要翘尾巴的，但今天姚枝雪还在，他就有些不好意思，总觉得有些尴尬。
毕竟是垂涎已久，戎秋拿到手之后立刻试了一下。
姚枝雪在学院的时候看过很多次他射箭，也许是现在心境不同，再看他射箭，忽然就觉得他和之前很不一样。
挽弓拉箭。
雕翎箭如流星般飞射而出，“夺”地一声落在远处的杨树上。
姚枝雪心中一动。
根据她总结的笔记，如果想要增进感情，那就要有适当的肢体接触。
于是她看着他道：“我也想试试。”
戎秋愣了一下，“这把弓你拉不开，不如我去给你换一把。”
姚枝雪拒绝了，再看向他时眼波一荡，欲语还休道：“那你站住身后帮我就是了。”
说着，她抬起弓，试着拉了一下。
果然如戎秋所说，这把弓很紧，她只能拉动一点。
“过来帮我呀。”她嗔了一句。
戎秋讷讷应了一声，站在她身后，犹豫片刻，帮她拉开弓。
他身量长了不少，现在比她高了将近一个头，这样的姿势，就像是把她整个人包裹在怀里一样，低头的时候还能闻见她发丝间的香气。
他忽然就松开了手。
姚枝雪猝不及防，箭在半空中飞了一会，斜斜地插到沙子里。
“……”
她盯着那支箭，脸上开始发烫。
近乎投怀送抱般的举动，却如此被他不留情面的拒绝。
明明以前更亲密的举动都有过。
她究竟是哪里做错了，他们两个之间又是哪里出现了问题？
她从未如此窘迫过，时间像是被无限拉长，好半晌她才回过头看戎秋。
戎秋心乱如麻，慌里慌张解释道：“我不是故意的……我刚才突然想起来身上不太干净，所以……你……没生气吧？”
他是实话实说，担心身上的汗臭味熏到她。
姚枝雪曾无比信任他，此时却忍不住开始怀疑他话里的真假。
她笑容勉强，轻声道：“没关系，我可以等你沐浴。”
戎秋嘴唇动了动，终究是没说话。
他不想再留她。
她点头，将手里变得如有千斤重的红木弓递给他。
戎秋沉默着接过。
姚枝雪看着他，想说的话都堵在喉咙里，像是一团棉花，出不来，咽不下去，反而涩涩地泛着疼。
心脏也是，好像一呼吸就会勾着它，她忍不住抬手放在胸口。
连句辞别的话都说不出口，她转身离开，走出几步才感受到四肢的存在，麻木感消退了不少。
戎秋看着她的背影，手里的红木弓被他握得咯吱作响。
他站了一会，才想起来喊人送她。
“我已经让李副将去了。”戎奕像是看透了他在想什么，怒其不争道：“你明明就对她有情，为什么不能好好与她谈一谈？”
他一直在暗处观察着，对他这个口是心非的弟弟感到十分无语。
戎秋抬眼看他，“你看出来了？”
他的喜欢就那么明显？
戎奕反问道：“你有在隐藏吗？”
四处游移却总会落在她身上的视线，面对她时的不知所措，还有总是讨好般的语气……
戎秋沉默片刻，又问：“那你能看出她对我的心意吗？”
戎奕被问住，噎了一下，“我又不了解这些小姑娘的心思，她喜不喜欢你，难道你感受不到吗？”
他身边的异性屈指可数，哪里懂得这些。
“以前是能感受到的，我一直都以为她很喜欢我，可是……”
可是那天过后，他忽然就不确定了。
她的倾慕从一开始就是假的，她自己说的，谁都可以。
她的那双眼睛，他看的时候总是会陷进去。
从一开始她就是这么看着他的，所以他真的分不出来。
“她刚才很难过。”戎秋呢喃道。
他再抬眼，里面泛着红，他问：“你为什么要把她带来？”
如果她没来，至少他们表面上还是相安无事的。
戎奕叹口气，“小秋……”
戎秋抬手打断他，动了动有些僵硬的身子。
“我想先回去一个人静一静。”
-
戎秋是想给自己些时间好好想一下他和姚枝雪之间的事，结果没过几天，他又被戎奕拉着去了歌楼。
好巧不巧还是安维均开的那家。
上次他离开后，安维均根据他的建议又将歌楼小小修整一番，天香一品楼是奢靡繁华，安维均则是将歌楼的风格定为清雅文艺。
如此一来，竟还真的吸引来不少文人墨客，也算是在燕京中有了一席之地。
歌楼里的人不少，戎奕提前订了房间，带着戎秋进了雅间。
戎秋之前来过，对这里雅间的布局也还算熟悉，因此一眼就看出了这个房间的异常之处。
“这房间怎么这么小，像是被分开了一样。”他四处打量着。
戎奕咳了几声，“别管了，坐坐坐，尝尝这塞外的酒喝起来有什么不同。”
这顿酒戎秋喝得颇为拘束，戎奕对他似乎格外严格，譬如不让他将腿搭在桌子上，不让他懒洋洋地靠着美人榻，就连他热了想解外袍的时候也被他竖掌拦住。
而且，隔壁的房间似乎一直有人往来。
如坐针毡地带了半个时辰，喝的酒也有些索然无味，戎奕又一直和他东拉西扯的，戎秋便有些烦躁。
安维均在戎秋来的时候就收到了消息，抓耳挠腮地在门口来回路过，终于被百无聊赖的戎秋注意到。
随后他找了个借口离开。
果然出门没走几步就被安维均拉走。
两人直到一个偏僻的地方才停下。
戎秋好整以暇地看着他，“火急火燎的干什么？”
安维均向他身后看了一眼，确认没人后才道：“祖宗，你到底知不知道你哥带了好多姑娘来相看你啊？”
戎秋：“……”
他放下双臂，不确定地问：“你说什么？”
安维均看他的反应就明白过来。
“就前两天，你哥放出消息，说要给你找世子妃……全燕京的人都知道了，你不知道？”
戎秋：“…………”
安维均又道：“你那雅间是你哥吩咐我们特制的，帘子那边全都是来相看你的姑娘，我一猜你就不知道。”
戎秋麻木地重复一遍，“全燕京的人都知道了？”
“是啊，”安维均感慨，“你哥可是大手笔，好久没见过这么大阵仗了。”
几乎合适的姑娘都收到了戎奕送去的帖子，不仅详细介绍了戎秋的基本信息，还在末尾附上了他的小像。
他代入了一下自己，忍不住打了个激灵，总觉得好丢人。
他同情地看向戎秋。
他哥究竟有多怕他娶不到姑娘啊……
戎秋深吸一口气，几步到了隔壁的房间。
推开门，里面果然坐了几位世家小姐。
他骤然闯入已是无礼，不过他风评一向不好，几位小姐忐忑地站起来对他行礼。
一声声的“见过世子殿下”吵得他头愈发的疼。
他侧过身子，面色不善。
“还请几位离开。”
几个姑娘本来就不想嫁给他，来这里进行所谓的“相看”也是被逼无奈。
家里的人怕得罪戎奕，这才安排她们来。
于是大家低着头纷纷往外走。
待人都走光之后，戎秋才一把扯掉中间的帘子，果然看见他大哥从容不迫地坐在对面喝酒。
这么说他刚刚真的在毫不知情的情况下被相亲了。
“这到底怎么回事！”
戎奕笑了一下，放下酒杯，“你知道了？”
“哥不放心留你一个人在燕京，便想着要在离开前给你找个世子妃，刚才的几个姑娘你也看见了，有合你心意的吗？”
戎秋气得胸口不断起伏，“没有！我一个人在燕京这么多年不也一直好好的吗？而且你明知道我喜欢的是——”
他才反应过来，姚枝雪是不是也知道他要找世子妃的消息了？
意识到这个可能之后，他脸色变得更加难看。
他之前承诺她会去她家提亲，结果一直没去，现在又传出要找世子妃。
她会怎么想？
他咬牙切齿道：“总之我不会娶除了她以外的任何人。”
她骗他又怎么样？
反正她又没骗别人！
就算她对他的喜欢都是假的，那他就把这些都变成真的。
困扰他许久的问题在这一刻终于被想通，也许她这个骗子的骗术算不上高明，但偏偏他就落网了，还该死的像被鬼迷了心窍一般！让他白天想的，夜里梦的全都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