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站在暗处，脸上的表情看不太分明。
姚枝雪只瞥了他一眼便收回视线，房间内静得只能听见她的呼吸声。
她拢了一下身上有些轻薄的纱衣。
“你怎么进来的？”
这几天她的院子被姚钦南派了好多人守着，即使是他，也不可能毫无动静地闯进来才对。
片刻后，她才听见戎秋说道：“我让韩值去把人引开了。”
“……”
怪不得之前说府里进了贼。
戎秋像是终于按捺不住，几步走了过来。
他站在床边垂下眼睛看她。
“你就没什么想要问我的吗？”
或许是他离得太近了，又或许是他现在处于高处，总之，她感到了一股难以言喻的压迫感。
手不自觉地抓紧了半盖在身上的锦被，她仰头看向他。
“我……”只说了一个字，她又没了声。
夜明珠依旧散发着柔和的光，落在戎秋脸上却仿佛变成了一层冰霜，那双黑沉沉的眼睛下似有暗涌，让人无端有些心悸。
她忍不住咽了一下口水，别开脸不再看他。
“没有。”
他深呼吸一口气，像是在极力克制着。
“那我自己说，相看这件事是我哥自作主张，我对此事毫不知情。”
姚枝雪眼神微动，却没再有什么多余的反应，只低低“嗯”了一声。
他现在说这些做什么呢？
她其实……已经不是很在乎了。
“那你呢？”他最受不了她这副无动于衷的样子，俯身掰过她削瘦的肩，迫使她看着他。
他努力压制着心头的怒火，“今天在西园，你和那个男的是怎么回事？”
他的双眼紧紧摄住她，姚枝雪呆了好一会，才想起他说的是她的那位好表哥。
可这件事要怎么和他说？
面对他质问般的语气，她也不自觉地有些生气，嘴里的话便也跟着转了个调。
“和你有什么干系？”
既然他已无意于她，那便大路朝天各走半边，如今又来她这里发什么疯？
戎秋怒极反笑，她这句话真是说的好极了！
他们两个亲过抱过，现在她问他，和他有什么干系？！
他手下用力，她便惊呼一声倒在了柔软的床榻上，长发凌乱地铺开，惊魂未定地看着伏在上方的他。
戎秋低下头，报复性地吻了上去，他本来想狠狠咬她一口，可当两个人唇齿纠缠在一起的时候又有些舍不得。
气她，但更气那个真的拿她没办法的自己，只能发疯般地吮吻，将她要说的话全都堵住，让她只能可怜地漏出几个破碎的语调。
她想踢他，但腿还在被子里，他又压在上面，让她一点也使不上力。
掐他，推他，却好像让他更加兴奋，被他捏着下巴入侵得更深。
情急之下，她用力咬了他一下，他果然吃痛，血腥味在嘴里蔓开，分开的时候还带着银丝。
他坐起身，不甚在意地抹去嘴边的血迹，像盯着猎物一样看着下面的她。
她大口喘着气，似乎还没能从刚刚的刺激中缓过来，嘴角亮晶晶的，红肿的唇上还带着他的血。
戎秋眼神暗了暗，只觉得一股邪火开始往身下涌，今晚的一切在这一刻似乎都变了味。
他眼底的欲念重得化不开，心里冲动，甚至忍不住开始想，不如今晚干脆就和她在一起，看她还说不说得出与他没干系这种话。
不过两三息的时间，他又压上去。
这一次，还扯开了她身上的锦被。
“啪”地一声脆响，他的脸被扇得微微侧了过去。
床榻上只能听见两个人都有些凌乱的喘息声。
这一巴掌对他而言根本算不得什么，但当他看见她含着泪的双眼时，心跳像是漏了一下，连呼吸都下意识地一窒。
愤怒、失望、害怕……
这一眼让他身体内所有的邪念都如潮水般散去，只留下了他这个带着后怕与懊悔的躯壳。
他怎么能这么对她？
他动了动嘴唇，“我……”
“清醒了吗？”她打断他，声音中犹带着一丝颤抖。
戎秋没说话，只是沉默。
“那就滚出去。”她道。
“……”看着她明显紧绷着的身子，他动了下有些僵硬的身体，起身退开，留给她一个安全的距离。
她这才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又扯过被子裹在身上，再没看他一眼。
良久，他道：“你今天选的那个人，实在不怎么样。”
说话时还带着情潮过后的哑。
姚枝雪平复着呼吸，“你这话说的什么意思？”
什么选的人？
他艰难道：“你难道不是想嫁给他吗？这一次借着手帕的事和他搭话，下一次就会说些甜言蜜语……就像……对我那样。”
一想到以后她会对着别人做那些对他做过的事，他心中就泛起酸涩，随后又是深深的无力。
她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你把我当成什么人了？”
戎秋看着她，眼眶泛红，话还没开始说，眼泪先跑了出来。
他似乎觉得这样有些丢人，抬起手臂在眼睛上胡乱蹭过。
“我知道，你说的那些倾慕都是骗我的，但已经无所谓了，我可以当做什么都不知道，我心甘情愿！你以为我不想娶你吗？我做梦都想，我是怕你会后悔，万一你以后遇见……心仪的人，那我他妈的又该怎么办？”
他眼中满是迷惘，跪在床上，膝行几步抱住她，把脸埋在她脖颈里。
难道真到了那个时候要让他放手成全她吗？
他颤抖起来，嘴里喃喃道：“你不能这么对我……”
他又抬起头，双眼猩红，“我可以帮你离开家，随便找个借口而已，也可以娶你，但这是两码事。”
“但你记住，只要你选择嫁我，我就死也不会放手。如果不嫁……”
“不嫁怎样？”她不合时宜地升起了一丝好奇心。
说完她又觉得有点罪恶，他看上去都已经难受得快要死了，她却觉得心情好了不少。
“不嫁……”他涩然道：“那也该选个比我好的人，至少让我死了这条心。”
姚枝雪：“……”
说得倒是像模像样的，要不是他那个看上去能吃了人一样的眼神的话，她差点就信了。
她无奈地闭了闭眼，想理清他的话。
“我不知道你是从哪听说的……”说着，她看他一眼。
戎秋眼睛发红，长睫上沾着泪珠，侧脸有些肿，上面还带着她明显的指印，嘴角残留着血迹，看上去狼狈得不行，现在紧张兮兮地盯着她，像是在等待她最后的审判。
她道：“我一开始确实是在骗你，想利用你，对不起。”
戎秋心都凉了半截。
她笑了一声，微微倾身上前，捧着他的脸。
“但是你真的很好，所以后来我就越来越喜欢你啦。”
他愣了片刻，眼睛里迸出光，高兴得头都有些发昏，随后用力地抱住她。
抱了一会，他又分开，神情紧张：“你说的是真的吧？不是在骗我吧？”
“傻瓜……”她轻笑，难为情道：“我的心意，你真的一点都察觉不到吗？”
戎秋眼眶一热，又要开始哭。
他期期艾艾道：“我还有一个问题……”
见她没有拒绝的意思，他才忸怩道：“假如那天去你家别院的人不是我……你还会像对我一样对他吗？”
说完双眼亮晶晶地看着她，像是十分期待她的答案。
然而姚枝雪却沉默了。
她知道他想要什么样的回答，但她也不想再骗他。
“我不知道。”
那时出现在别院的戎秋于她而言就是一颗救命稻草，如果换了别人，她应该也会想办法抓住的。
戎秋眼睛一点点暗下去，又问：“那、那假如掉进你家别院的是今天西园的那个人……”
姚枝雪：“……绝对不会。”
他这才觉得恢复了点力气，“那假如是安维均？”
她还真顺着想了一下。
也许她会虚情假意一番，但绝对不可能像对戎秋一样对他。
“不会。”
“那李蕴然？”
“也不会。”
“陶青？”
“……你是不是要把我遇见的人都说一遍？”
“怎么陶青你就不说了？”戎秋催促道：“你快说呀。”
他这么急，却让她升起了逗弄的心思。
“我想想，”她装作为难的样子，“陶青学问好，人也不错……”
可恶，他就知道陶青在她心里不一般！
他急忙道：“他哪好了？他长得有我好看吗？还有他那小身板，跟个豆芽菜一样，我一拳下去他能躺半个月，而且他还利用过你你忘了吗？”
她忍着笑意，“是没有你好看，但相貌又不是最重要的，何况他长得也不差。”
“你、你……”他被她气得说不出话，一眨眼，似乎又要开始往外流眼泪。
姚枝雪忙道：“不过我仔细想了下，我就算想利用他离开家里，应该也是会与他提前说好，与他合作，但不会与他产生任何感情。”
到那时她借陶青离开姚府，然后她出钱帮助陶青渡过难关，最后让他为她写下和离书。
想到这，她怔了片刻。
其实不止是陶青，其他人她也会如此。
“刚才我说不知道，是我还没想好。”她道：“戎秋，你是不一样的，我只会想真的嫁给你，你明白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