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糕

    夏知惜捏着油纸的手蜷缩一下,她见沈谕瑾没伸手接油纸,只是抬头看她,有些不自在地说:“……我脸上有什么东西吗?”

    沈谕瑾眼睫眨了下,伸手接过油纸:“没有,这是给我的吗?”

    不知道是不是因着俯视的角度,树罅间筛下的阳光映在沈谕瑾的眼底,夏知惜莫名觉着他的眼神亮晶晶的,好似拥抱了星光。

    像只得到礼物罐头的小动物。

    夏知惜被这想象惊到,觉着不礼貌的同时,又有些不好意思地瞥开脸:“是,这是给你的谢礼。”

    沈谕瑾往旁边挪了挪,夏知惜就势拎着另一份自己的糕点坐在他空出的位置。

    沈谕瑾瞧着夹在油纸中间的方块状体积微厚的白色糕点,语气带着不确定:“白糯糕?”

    夏知惜点了点头,弯着眼睛说:“是,听卖糕的阿婆说,这是宴海的传统手作糕点,很好吃的。”

    沈谕瑾目光落在糕点上,眼神带着点飘似在追忆:“确实是宴海的传统糕点,我以前在北区的老街附近住过,那周围也有卖白糯糕的,有一家还是百年老字号。”

    “啊…”夏知惜缓慢地眨下眼,突然意识到什么。

    “那你是不是吃腻这个了?”夏知惜懊恼道。

    “没有。”沈谕瑾垂眼看着油纸:“我没有吃过这个”

    夏知惜顿住,有些惊讶地看向沈谕瑾。

    沈谕瑾拿着白糯糕的右手,手肘搭在腿上,侧着脸问:“不过,你为什么想要送我这个?”

    惊讶的情绪被这问话打断,夏知惜眨下眼,抿着唇,有些被问住。

    为什么想送这个,还特意绕路过来?

    她上回取景路过老街,就对这糕点很感兴趣,可惜那时候她身上没有现金,也不好意思收阿婆想直接送她的白糯糕。

    她当时看到巷口就想到了白糯糕,也许是心中还有点可惜上回没吃到,今天身上又正巧有现金。

    但是她不是喜欢麻烦人的性格,虽说白糯糕是谢礼,但叫人一起绕路来买这个…

    她想着面色带上点困惑。

    原来她嘴这么馋吗?她本体是馋嘴大王???

    她眨了下眼,有些纠结,迟疑地总结心中零星的想法:“就是…看到巷子口,就突然想到送你白糯糕了,因为它好像…很好吃,还挺适合作为谢礼?”

    也不知是不是这话,蹩脚又莫名奇妙。

    沈谕瑾握着白糯糕的右手微斜,手背抵住他的嘴角闷笑一声。

    夏知惜嘴角微撇,对他这态度有些不满,转眼睇他,却正对上他含笑望来的眼睛。

    少年漆黑额发下的桃花眼,狭长的眼尾笑得微翘,眼里含着春光般水亮柔和,鼻梁左侧的痣似这春波下被滴点的碎石。

    他笑得温柔,整个人柔和成一片,好看得像是浔南春日河畔的红桃,那簌簌落下的花瓣,蹭过身侧也引人追寻。

    夏知惜的目光忍不住定在他脸上好几秒,然后才默默移开目光,转移话题说:“快点吃吧,卖糕阿婆说,这个要趁热才好吃。”

    沈谕瑾目光在小姑娘微红的耳尖上落了下,嘴角笑意加深,顺着应她:“好。”

    两人坐在缝隙生着细碎杂草的石阶上,躲在绿树的荫蔽里,啃着手里软糯微甜的白糯糕。

    夏知惜将最后一口糕点塞嘴里,咀嚼后正要往下咽,身边那人随手将空掉的油纸袋团在手心,突然问道:“不过,你会手语?”

    这问题可谓突如其来,夏知惜清咳一声,勉强咽下糯糕,有些虚弱看过去,点头:“嗯,会一些。”

    沈谕瑾眉梢微挑,之前看夏知惜给小女孩做手势的流畅度,可不像只是“会一些”。

    夏知惜的回答含混不清,一般她这么答,问这个问题的人都不会再问,合理化地觉着她偶然上过类似的手语课程。

    没成想,沈谕瑾却侧着脸,有些认真问:“能和我说说,为什么学吗?”

    学习手语的理由其实不复杂,说给他听也没关系。

    夏知惜目光触及沈谕瑾的眼,那双黑棕色眸子依旧清凌凌的,不知为什么,她却下意识偏开视线,打着哈哈:“因为要是喉咙哑了,就可以手语交流,还可以拿来唬公交站装聋人骗钱的诈骗犯不是吗?”

    “还挺…方便的?”夏知惜说着,将目光挪回少年的脸上。

    沈谕瑾笑了一声,好似信了这话,应她:“确实方便。”

    而后他站起身,拍了拍连帽衫的衣摆,转身说:“现在回小区?”

    夏知惜点头,两人并肩走在老街上,路上她默默瞥着沈谕瑾。

    身边人神色轻松,看样子确实没再在意方才的对话。

    夏知惜松口气的同时又有些懊恼。

    她刚刚为什么要乱说一通啊…

    也没需要胡说八道的理由啊?

    她叹声气,觉着沈谕瑾也许是抽氧机,否则她十次碰他八次,怎么每回都在心虚气短的。

    不等她从懊恼的情绪里抽离,身边的人停下了步子。

    夏知惜下意识跟着停下步子,沈谕瑾转头看她:“可以在这等我下吗?”

    夏知惜还没回神,下意识点头。

    这处位置在一颗大榕树下,树荫把这一圈遮挡得严实,她就没挪动位置,目视着少年挺拔的身影走向斜侧方一家便利店里头。

    这地方靠近老街,生活气息浓厚,夏知惜落脚的隔壁是两目光炯炯,对坐下棋的花甲老人。

    夏知惜觉着每座城里的老街也许都差不了多少。

    她想到上回在浔南南巷街碰上的赖棋老头,死活不让被吃的车,俩年过花甲的老头滚成一团扣着手,拧成绳一样的纠葛,险些波及趴一边拍棋坛侧边落叶的她。

    她眨了下眼,往边边挪了挪,想了想,备觉不妥,又挪了挪。

    她挪到树影边边,才倍感安心地停下步子。

    不等她抬头,不远处传来一声笑。

    她抬头看去,就见沈谕瑾手里拎着袋东西,抱着臂歪头看她。

    他眉梢微挑,眼尾上翘的桃花眼有着戏谑,语中含笑:“你这是在以自己的鞋底宽度为测量单位,对正午榕树形成的树荫半径进行估计?”

    听这话,对方估摸把她挪动的全过程看了个七七八八。

    夏知惜半干不尬地扯下嘴角:“对,可惜数据无精度,无法准确预估。”

    沈谕瑾眼中笑意又深了些,没再抓住这事不放,几步走到夏知惜面前,从拎着的袋子里拿出包东西,递到她的面前。

    夏知惜下意识接过,及手是一阵冰凉的触感,塑料外袋划过皮肤微痒,水珠顺着力道从指尖与外袋上往下滴。

    夏知惜迷茫地捏着雪糕,眼睛却在触及外袋上雪糕的名字时微微睁大。

    “这雪糕,不是停产了吗?”夏知惜惊讶。

    沈谕瑾面色顿了顿,有些意想不到,语气难得带上分踌躇:“应该…没?”

    两人因着这段对话,一同沉默地盯着那一袋“薛定谔般的雪糕”半晌,这场沉默直到沈谕瑾翻过雪糕背面,将生产地址指出后,才悄然走远。

    “所以,应该是工厂缩减了规模,现在只在生产地销售了?”夏知惜说。

    沈谕瑾点头:“我觉得应该是。”

    两人面上凝重的神色微松,忍不住同时松了声气。

    因为这般默契俩人下意识对视,而后忍不住般一同笑了起来。

    夏知惜拎着雪糕一角,眼睛微弯,嘴角梨涡微陷:“太好了,我还以为停产了,我挺喜欢这个牌子的双份袋装雪糕的。”

    “可惜我六年级那年,浔南就没卖了。”

    沈谕瑾也笑:“那,先恭喜你以后可以吃个够了?”

    “借你吉言。”

    “诺。”夏知惜将撕开的袋子往沈谕瑾面前递了下。

    沈谕瑾盯着眼前的雪糕袋,眼神难得有几分迷茫,不解地伸手,还没碰到雪糕袋,面前的雪糕又缩了回去。

    他不解地垂眼看夏知惜。

    夏知惜见他这有些愣的神情,她那动作明明不是故意的,却莫名觉着自己像是个恶劣逗弄小动物的坏人。

    她轻咳一声,甩开这个想象,把袋子里其中一根雪糕的棍子摆出来:“是叫你拿这个。”

    不想沈谕瑾没伸手,而是蹙眉不解:“你不吃吗?”

    夏知惜有些无语:“这是双份雪糕,难道我要自己全吃了?这东西不就是想和人一起吃才吃的吗?”

    沈谕瑾眼底的情绪散开,伸手捏住那根雪糕木棍,笑着认同说:“嗯,是这样的。”

    久违的浓厚香甜的香草味混着冰凉的触感散在舌尖,夏知惜眼睛微眯,瞥了眼身边咬着同色雪糕的沈谕瑾,默默开口:“其实,我学口语的原因确实没那么无聊。”

    沈谕瑾咬了口雪糕,桃花眼眯着,意味深长地睨她一眼,语气松散:“无聊吗?”

    “?”

    夏知惜不解地看过去,沈谕瑾微侧着脸,嘴角挂着的笑有些不正经:“唬骗子挺好的,说得我都想学了,没准真能用得上。”

    夏知惜听这话还有些感慨,这么随便的理由都能吸引到他,他的热情和兴趣是不是太泛滥了。

    但她瞧着他嘴角那落不下去的笑,仔细回忆他刚刚压过骗子两个字的语气,以及盯着她的目光,慢半拍反应过来。

    对方说的没准能唬的骗子可能指的是她。

    什么没准用得上,他也没那个本事转角就能碰上骗子。

    而且他那长相身高,瞧着就不好骗,有哪个骗子敢惹他啊。

    除了,她这个扣了他打火机,还抠了棉芯,甚至敢狭打火机以令其主的。莫名被冠上骗子称呼,并不无辜的可怜人。

    她嘴角微撇,正要开口。

    沈谕瑾却先她一步,伸手指了指她手中只剩小半的雪糕:“看到这个了吗?”

    夏知惜:“?”

    这雪糕又没有原地消失,也还是她啃掉的那么多啊。

    沈谕瑾看着少女面上都开始透出的茫然,轻笑一声,有些欠地答疑解惑:“这个,和你的糖抵消了。”

    夏知惜理解了其中的关系,眼含不可思议地看向沈谕瑾。

    沈谕瑾仿佛被她的神情逗乐了,弯着眼满面可惜说:“所以,很遗憾地告诉你,小骗子这个称呼,你可能摘不掉了。”

    夏天的午时的街巷带着吵闹的静谧,荡漾在周遭的好似除了嘹亮的蝉鸣再无其他。

    夏知惜憋着气,沉默了一路。

    她还没能从先前的打击里缓过来,身边迈着那双长腿,无论多快都甩不掉的人,先来招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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