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兴师问罪

    两人竟相视一笑。

    这是卫纨重生以来,第一次在赵渊面前从心底发出舒展的笑,也是第一次,见赵渊露出如此和风细雨般的神色。

    赵渊今日本有事要嘱咐卫纨,此刻却也不想破坏这和煦宜人的氛围,等了很久,才道:“杨理之妻,你可有想好如何安置妥当?”

    卫纨听到此处,也微微拧眉:“未曾深想。”

    思索了片刻又道:“只多半从卫家拨几个外臣相看顾,再用圣上的赏银帮她建个营生,此后,有事可做罢了。”

    赵渊淡淡摇了摇头:“她一朝丧夫,本无依无靠,又得罪了郑家,怕是不会好过。日后,你可令她去找穆云栖,在云栖阁谋个职,我与穆老说过,可保她平安。”

    她未曾开口,他竟愿意保她想要救的人平安。

    卫纨心中一动,觉得这主意甚好,不禁喜上眉梢,又惊觉此人表面虽冷硬,实则内里有怜悯之心,心细如发,一时也升起一片暖意。

    还算他,没有丢掉小时候那股善良仁义。

    卫纨不由有些感动地回望着赵渊,莞尔道:“多谢。”

    他两人本站在远离人群之处,又是在廊下角落,衣着皆为深色,本是避着他人的,可因着姿容不凡,堪堪成了角落中让人移不开眼的存在。

    二人相视而笑的画面本是悠然和畅,可落在某些人眼中,却是分外刺眼的。

    韦玄容今日自王文忠上朝,便在王家等着他回来了。

    他好不容易求得王珂妍与王文忠相说,令他答应给自己谋官,更是将王文忠看作自己的救命稻草一般,千恩万谢。

    王文忠倒是板着脸,说会尽力而为,但让他不要太过于寄希望于结果。

    可韦玄容明白,只要王文忠答应了,这事便八九不离十了。

    他做的事,本就不是什么伤天害理的大事,圣上即便知晓,也不会大做文章。若不是屈安那老头太过顽固,他兴许早就加官进爵,享朝廷俸禄,准备上任了。

    而如今王文忠的官职还在屈安之上,从他口中为自己谋职,圣上焉有不答应之理?

    他只需默默在王家等候便罢了。

    可他焦急等来的,虽是已经封官的诏书,可那诏书上,写得却是让他远赴陇西,做个节度使。

    节度使使个美差没有错,可陇西那地方……原先便是资源匮乏,民不聊生,还时不时有烟穆人前来作威作福,本就是个荒蛮之地。

    从前齐王还在的时候,陇西节度使的差事,方方面面还算有些油水可捞,就算是这样,尚且无人愿意长久驻扎在那贫瘠之处,现在齐王事发,陇西更是被宣帝盯得极严。那盘踞在陇南山地的卫家军,若是征用军饷,陇西便首当其冲。

    可被齐王和郑家蚕食了多年的陇西,早已是一片百废待兴之态,等待他的,只会是一车烂摊子,又怎有风光可言?

    他韦家过多了清贫日子了,好不容易他中了进士,却还是不能享受半分荣华么?

    加之,即使自己能吃得了这缺衣少食的苦,他那已近年迈的母亲又如何撑得下去?万一患了病,可如何是好?

    是而,刚从王文忠口里听到这个消息时,他脑中便是一阵轰鸣,勉强压着颤抖说好话道:若是他去了陇西,王珂妍作为过门新妇,大抵也要同去,怕是会磋磨委屈了王珂妍,吃些不该有的苦。

    谁知王文忠却道:“妍儿倒是也不必与你同去,待得你任上三年截至归来后,再行婚礼也不迟。”

    王珂妍在一边听着,哪里肯忍受这样的结果,忍不住插嘴道:“父亲怎能如此?女儿誓死不与玄容分隔!”

    王珂妍性子本是知书达理,十分乖顺的,从前并不与王文忠顶嘴。可最近王文忠见她,不知怎得,似是被这韦进士挑唆得胆子愈发地大了起来,学会了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招数。

    当真是糊涂。

    王文忠也不恼,对于这个女儿,最近他也看出来了,她性子太过执拗莽撞,历练磋磨一番也好,总不济多带些人马,护着点她便是了。

    再不济……王家也不是只有她王珂妍一个女儿,太过糊涂的,今后也只能成为弃子。

    总归,哪天她想通了,王家还留她一口饭吃。

    思及此,王文忠冷漠道:“你要去便去罢,届时别哭着求我回来,便罢了。”

    王珂妍见父亲如此,有些愣住了,知晓自己也是闹得太过,有些过犹不及了。若真的失了王家的依仗,自己今后的日子可不会好过。

    但望着韦玄容清俊的侧脸,王珂妍暗暗咬了咬下唇,觉得一切,又都是值得的。

    她有韦郎就足矣了。

    可韦玄容却万万不会如此作想。

    见王文忠前后行事,他定是没有在圣上面前为自己尽力争取!如今自己之所以会被封官陇西节度使,不过就是这王文忠顺水推舟的结果。

    他只是不愿明着拒绝,便为自己谋了个他人不要的差事,让自己骑虎难下。

    可惜,宣帝的封官诏书已下,圣上金口玉言,想要推翻或改变,当真是难如登天了。

    不过,也未必没有别的法子。

    这官,是王文忠求来的。只要王文忠倒了,再由自己当那揭发之人,伪作受害者,到宣帝面前游说一番,换个差事当一当,也未必不可。

    他王文忠不仁,也就别怪自己不义了。

    韦玄容的面容慢慢变得冷硬。

    他这个人便是这样,求人之时,姿态可以放得极低,蛊惑人心之时,也可装作温柔小意,一副全然仰仗他人的样子。

    可一旦达不到目的,或有更大的利益相诱,便也可以随意将他人吸干抹净,用作自己的垫脚石,不但反咬一口,甚至不惜将他人送上绝路。

    像一条阴冷濡湿的花蛇,姿态优美却也有毒,永远在暗中悄无声息地蜿蜒前行,嘶嘶吐着信子,在不易察觉的瞬间便要了人的命。

    此刻这条毒蛇阴森审视的目光就落在远处卫纨和赵渊二人身上。

    韦玄容是来华瑞堂找那个向他泄露考题的幕后之人的。

    他当初与其做了交易,知晓此人是有能耐的。而如今,未必不可与之再做第二次交易,为自己的仕途搏一搏。

    不知为何,韦玄容就是觉得,自己近来一切的飞来横祸,均来自于这个女人。

    她说,她是沈吉化作的厉鬼,来向他索命,发誓要夺走他的一切。

    那眼神,是沈吉没错。

    与她相处过几百个日子,他记得清楚。

    此事虽然想来荒唐,但此刻他心虚了,便连荒唐之事也是信的,更何况,这几日,卫纨的脸总能入梦,时而是她,时而又变为沈吉,二者相互重合,早已分不清谁是谁。

    梦中之人眼神哀怨,口中只重复控诉着一句“为何如此”,喊得他心烦不已。

    后来,自己确实是真的栽了不小的跟头。

    他努力筹谋了那么久,好不容易得来的风光,险些被她一朝毁尽,此刻见到她,却悠然惬意地笑着,又怎能不心头火起,血气上涌,目眦欲裂,这股怒火按捺不住,他迈步便向卫纨而去。

    边走近边咬着牙道:“你,如今可算是开怀了?”

    赵渊刚刚目光全在卫纨身上,竟未曾注意韦玄容已来到跟前。

    卫纨听着声音回过头,猝不及防瞧见韦玄容,倒也只是愣了一瞬,眼神立刻冷了,声音一片平淡:“开怀?”

    韦玄容满面通红,形容激动,想起自己即将面临的情景,不禁悲从中来:“如今我被岳家不喜,又要被贬去那荒远赤贫之地,吃尽苦头,仕途无望,你是否满意了?可能放过我了?!”

    竟还带着委屈和不甘。

    卫纨冷笑:原来,他是不满意自己的封官之事了,今日在大殿上,宣帝封他为新任的陇西节度使来着。

    也对,还有何事能令他如此急色?

    若是他能见好就收,好好造福一方百姓,将功赎罪,她兴许也能考虑给他个痛快。

    可如今……

    “不可能。”卫纨眸光淬了寒冰,语中也带了杀意。

    韦玄容身形微微一顿,刚刚还火热的身体从头冷到脚。

    “沈家一家丢了命,而你不过是领了个不大不小的差事,还有官做,何来如此气愤?”

    卫纨冷笑,慢慢走近韦玄容,一双眼逼视着他,语带讽刺。

    “本就不属于你的东西,你却要当成理所应当,稍有不合心意便要大开杀戒,当今的圣上,恐怕也不能如此吧?”

    韦玄容被这话说得哑口无言,一腔的愤怒如鲠在喉,惊惧又不甘,又见卫纨身后站着的赵渊。

    今日赵渊穿的是朝服,韦玄容一看那制式便明白,这人乃当朝位居高位之人。

    韦玄容思绪一转,如梦初醒。他也知道卫纨如今身份不一般,身边围绕的也均是权贵能人,若是硬碰硬,他必吃不到好去。

    如今这卫纨不过是因沈吉之事在为难自己,女人心思,他最是清楚。

    若是自己道出万般苦衷,哭着求她原谅,曾经她那样地心悦自己,又怎会一朝忘却?未必不能再得她的青睐。

    思及此,韦玄容立刻变换了容色,道出自己的万般无奈,说着说着,竟然淌下些泪来。

    卫纨见了,只觉他滑稽不已,低头苦笑了声,又缓缓开口。像是对着韦玄容,又像是在自言自语。

    “从前我不太明白,你本没有那为官的气魄眼界,为何一定要成为那朝堂之上手握权力之人?仿佛不入朝为官,将来只在学院中当个夫子,教书育人,你的一声就会被毁了一般。韦家本也送不了你去太高的位置,如若过起安稳自如的日子,又有沈家帮衬着,不是很好么?”

    “我本是那应翱翔在天空的鹰,又怎能甘愿做混吃等死的家禽?”对面的人不甘道。

    “可即使爬到那高位,就凭你身后势单力薄,可有想过,有朝一日若是有人要将你摧毁,你又如何自保?”

    韦玄容一道泪风干在脸颊。

    卫纨淡淡抬起头,眼中有些恨极了的盈盈之光。

    “可后来我才明白,自己未免是想得太多,太不该了。你本是那吸着他人血肉而生的毒蛇,又怎会甘心吃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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