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耶非耶?

    “是!”黄静之回握了握林见微的手指,坚定道:“我立刻带人去、太守府。”

    “我们一起去!”

    林见微忙跟了上来,有些急道:“现在城里很不安全,我不能让你一个人去。”

    “小姐!”黄静之拦了她一下,言辞恳切,“…这场瘟疫明显有诈!也许意、意图就是老爷和小姐,此时…属下绝不能让小姐亲自犯险。”

    这是黄静之第一次以“属下”自称,她的双眼明亮,其中含着一些林见微看不懂的东西,灼热而坚毅。

    这时林见微便知自己想错了,她把黄静之当作至交好友,认为朋友之间自然应该患难与共。

    可这不是此刻的解法。

    边关的北府军是震慑匈奴的一把利剑,足有二十万兵马,起初是由前朝某位皇帝从各地选举武艺高强的能人志士组建而成,为的是保护天家皇室。

    朝局更迭几代,北府军在传承中逐渐成为守护边塞的正统军。时至今日,骁勇善战的林氏一族也成了北府军的军魂,是稳定军心的定海神针。

    大战在即,林肃绝不能倒下,林见微也不能倒下。

    敌人在暗,我方在明,他们越想达到什么目的,便越不能让他们得逞。

    “小结巴说得对。”张循礼从树荫里钻了出来,难得严肃一回,“我和小结巴一道过去,见了本少爷,好歹那个太守也该给点面子。”

    “你没那么大、面。”即使在生死关头,黄静之也丝毫不打算捧他的场。

    “…死结巴,把嘴给本少爷闭上!真真是狗咬吕洞宾了!”张循礼闻言差点气晕过去。

    林见微从自己的外袍内里撕下一块三角的布料,放在黄静之手心。又撕下一块方形略小的布料,走到井边打湿,盖在了三角布料的内里,嘱咐道:“要进城的人都打湿一块紧实的布贴在掩住口鼻的布料里侧,这样防护会好些。”

    她边说,边将三角布料拿起,给黄静之细致妥帖地戴好,在耳后打了个结。

    “这一路来回都不要露出口鼻,莫和生人接触,诸位…一定要平安归来。”

    林见微的嗓音本就偏低,此时被北风一吹,带上了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飘渺。

    像极了所有人此刻那些迷茫不安的心绪。

    要随黄静之和张循礼出发的黑面士兵学着林见微的动作,往面罩里认认真真地塞好了湿布。

    一共十五人,临行前朝林见微端正地俯身行礼拜别,转身便都利落上马,奔驰绝尘而去。

    …

    日头渐落,辽阔的天际下方泛着雪青般的色泽。天要黑了,零落有几颗星子散在天幕,点在弯而细韧的月亮身侧。

    边关仿佛连月色都比中原冷上三分,凄白的月光静静地洒下来,给地上的黄沙镀上了一层霜色。

    大漠沙如雪,燕山月似钩。

    北风呼啸而过,凄寒彻骨,把有些走神的林见微冻得一激灵,她望了望天,转身选了个应时云左侧的空营帐,慢吞吞走了进去。

    黄静之唤出来的黑面士兵还有几十余人留了下来,他们一刻也不闲着,不知从哪搬来了干净的被褥和热水送进了几人的营帐,又在营帐外燃起了火堆,生怕夜晚骤降的温度将林见微他们冻着。

    黑面士兵们沉默稳重又分工有序,倘若林见微猜的不错,他们应该是林肃偷偷留下来保护自己女儿的人手。

    林肃并不像外界传的那样对原主心灰意冷,他明明很爱护他的女儿。

    黄静之也对原女主十分忠心。

    即使自己方才事急从权,从草包人设极为生硬地转变,匆忙下令的时候,黄静之也没有表露出一丝一毫犹豫和不信任。

    为什么?

    是因为黄静之从小和原女主一同长大,情谊颇深又忠仆思想,所以便对林见微言听计从?

    还是因为原女主果然不是真草包,整个将军府这十几年来在根本就是…是在演一出大戏?

    想到第二种可能的时候,林见微默默抖了一下。

    确实…

    外面还有着肆虐索命的瘟疫,这些发展倒底哪里像一本单纯的黄文会有的剧情?黄静之平日里瞧着像个呆头鹅,怎的今日便突然行动果决又聪明了起来?

    即使她再不愿意深思,此时也不得不倾向于第二种可能性了。

    约是因为天子忌惮林氏,原主装疯卖傻才得以苟且保全。因为只有林氏彻底断代,没有有用的子孙,皇室才能安心留下他们性命。

    林见微把发着抖的冻僵手指泡进热水里,只觉得又惊又怕,长长地叹了口气。

    怪不得穿越到今天,她明明顶着无比尊贵的身份,细想起来却根本没过过一天奢侈快活的日子。

    别说当一条咸鱼了,她连原女主开局的黄文剧情都不配走,若是真的验证了这个猜想,她林见微走的明明是只要被发现便会诛灭九族的九死一生剧本!

    亏她还一路装傻充愣、浑水摸鱼,觉得自己演技颇佳!

    是很佳,好嘛,直接歪打了个正着!

    她又叹了口气,心如死灰地倒在床铺上,硬挺挺的,像一条死僵风干了的咸鱼尸体。

    所以自己为什么会被绑定穿越?

    不会是因为原女主装傻被发现,后期被皇帝给斩了吧?!

    林见微直挺挺躺着,被吓得打了个响亮的嗝。

    停,住脑!林见微,你先不要自己吓自己。

    退一万步说即使这是真的,也不是现在最紧要的事。紧要的是这次的天花若是控制不好,不用等到皇帝来杀,她就会死得比谁都快。

    不行,打起精神来!

    求生欲使咸鱼充满动力。

    林见微一骨碌又爬了起来,正想喊营帐外的士兵进来吩咐联系商铺赶制一些口罩和高浓度酒精,就听得隔壁营帐里传来应时云闷闷的声音。

    “你这个蠢货又在叹什么气?”

    叫谁蠢货呢?无语。

    林见微暂时不想理他,刚掀开半边营帐想喊人,又听他说道:“噢…似乎不应该叫你蠢货了,毕竟方才第一个识别天花,又临危不乱指挥防疫的人,怎么能算蠢呢?”

    应时云的声音被捂在他自制的“口罩”里,低沉闷响,听起来有些失真,猛地让林见微感到一丝可怖。

    都怪这些日子同他接触太多,让她这会差点忘了,应时云…才是她最应该提防的人。

    那个派人前往边塞盯梢试探她的人,可是应时云的亲爹。

    “所以林见微,这么多年你是……一直在装吗?”

    少年沉沉的嗓音像一道道催命符,让林见微顿在原地。

    半晌,她动了动,从营帐中缓缓走了出来。

    她没有回答,而是四周打量了一圈,注意到应时云从京都带来的护卫,此刻应该被留在了将军府,并没有带来校场。

    能保护应时云的只有一个看起来手无缚鸡之力的清和,而清和在帐子里没什么动静,像是已经睡着了一般。

    这里现在占据绝对武力的是她手下的黑面士兵,假如悄悄下令奇袭,在应时云放出精神体之前杀了他,那十有八九也会成功。

    天花瘟疫席卷边关,所有人都看见了五皇子殿下离出花的人不远,那么不多时日死于瘟疫,也很是情有可原…

    林见微猛地被自己下意识的思路吓了一大跳。

    她竟然…会想到要去杀人…

    可是如果不先下手,等应时云回京通风报信,最后死的很可能是就是她…和林氏所有人。

    林见微的全身肌肉不自主地打颤,她盯着应时云紧闭的营帐,几番咬牙,最终还是没能出声。

    …真的能下定决心杀了他吗?

    她想到了对方在她信香爆发时给她喂的两颗抑元丹,想到了他在怀疑自己被感染时远离众人、推开清和的样子,还想到了他偶尔盯着她时露出的莫名动人的眼神……

    就在方才,他甚至告诉陈公公,如此时刻,皇室子弟不该苟且偷生。

    这种人…又真的会帮他那老而昏头的父皇屠戮忠臣吗?

    “林见微,你现在竟然敢不理我了!”

    少年半天等不到回答,气急败坏地拉开帘子,隔着严实的“口罩”遮挡,对上了林见微还没收好那一丝杀意的眼睛。

    他瞬间愣在了原地,好一会才找回自己的声音,难以置信地喃喃道:“你…你是不是觉得我和陈公公是一伙的?”

    平日里清晰的嗓子此时发涩发紧,极轻地质问,“林见微,你是想杀我吗?”

    林见微偏过头去,被他那双受伤的眼睛盯着,她第一次感到有些陌生的无措,嘴硬反驳,“…你在胡说什么?”

    “你就是想了!”

    应时云好像很明白林见微在想什么,他的脸上第一次出现脆弱的神情,无力又苍白地重复了两遍,“可是我不是,我不是……”

    他深吸了一口气,让自己冷静下来,极力平稳声线,“假如我想杀你,我现在就去掉口鼻上的遮掩,扑到你身上感染你就好,何必还把自己关起来多此一举!”

    “你不信我,这很正常,我知道你受了很多年的委屈。”

    少年的眼神微黯,盯的人忍不住心痛,他好像完全忘记了他是一个拥有极强攻击力魂体的人,也忘了自己那高贵的身份,竟只会急切地像林见微展示他那无用的脆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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