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然法则(4)

    华鸿是季文雕的舅舅这点着实吃惊,而更加让人不安的地方在于,华鸿早在三十多年前便被确认失踪,至今音讯全无。

    “那会儿你应该还没出生吧?”颜依禾试问季文雕,因为在梁淑婷的信件中就有提到,这一对所谓的舅甥二人本来关系就不大好,如果华鸿按照对方所说的早在八十年代便失踪的话,那么季文雕这个外甥,又是怎么得知自己的舅舅的具体行踪呢?

    这是一个细想起来让人极为毛骨悚然的推论:华鸿有问题,可以将其推导为其马甲下另有其人,倒不如说这样的可能性很大,而这位季文雕从始至终都坚持实名,那么他为什么也会在梁淑婷的信件里?

    要么季文雕在撒谎,而他的谎言已经炉火纯青到可以骗过自己的能力,让精通于情绪探测的系统始终相信他就是自己所宣称的那个人。

    要么,他就是季文雕本人,并且坚持华鸿有问题,且自己寻找真华鸿的任务从未完成过。

    如果是第二种猜想,既然季文雕与华鸿早有互动——

    难不成这季文雕还会穿越不成?

    思及此,颜依禾背后的冷汗已经快要浸透内衣了。

    “我当然没出生!”意料之内,季文雕直接承认了这点,看上去丝毫不认为这有什么问题,“他的失踪在我们家可是个大事,我从小听到大。”

    “那你怎么想到要来找他?”

    “额……”季文雕突然不好意思起来,他挠了挠后脑勺,认命似地闭上了眼睛,缓缓开口道:

    “我离家出走了——”

    而之后他的言论让颜依禾再一次瞠目结舌。

    季文雕竟然是华龙矿业的少公子。

    据他所说,华龙矿业在过去很长的一段时间里都存在着某个类似于“成年礼”的仪式,族内年满16岁的年轻男性会按照家族女性继承人的要求,前去沣麓(侵蚀带)里满足对方的一个心愿,如果能顺利返回便被证明其“足够成熟”,不过这样的传统因为危险性过高目前已经被逐渐取缔了。

    而季文雕,正是由于自己与身为继承人的胞姐之间的长久不睦,在又一次的大吵后,为了推翻对方口中的“废物点心”的结论,他才暗地里接受了“寻找华鸿”的世界任务,来到了凉河。

    “所以你从来都没有见过你舅舅。”

    “对啊,据我妈说,他83年的时候接受了一次工作调配,到某地长期出差考察,结果3年后就没音讯了,一直断联到现在。老实讲,我在看到这个任务内容的时候也很惊讶,因为我也是第一次才知道原来他出差停留的地方就是在凉河。”

    “怎么,你对这个地方有印象?”

    “有点吧,你是外边来的人,但我从小就在九都长大,知道这个地方是因为溟城以前曾经是九都里离你们外边儿最近的城市,不过它后来就荒废了。”

    见颜依禾一脸不可理解,季文雕便又堪称耐心地解释说:

    “九都里的安全区被荒废其实挺频繁的,跟你们外边的人理解的不一样,这里十天半个月就会消失几个区,不过同时也会再出现新的。”

    “跟规则有关?”

    “差不多就是这么个事吧,具体的我也不太清楚,我的高中是在伽耶读的,那里不讲这些,所以更多的我也不知道了。”

    其他的类似的问题还有很多,不过颜依禾并没有再询问下去,因为她意识到,在这个地方,问得越多,人也会疯得越快。

    时间的问题很可能与侵蚀带内混乱的规则有关,颜依禾不想在没有更多的有价值的线索出现之前先怀疑自己的脑子和神志。

    “我的任务是让目标对象吃到心满意足的食物。”

    “目标对象?”季文雕咽了咽口水,对颜依禾手里的那沓炸鸡优惠券垂涎欲滴,“你就没想过这个人是不是我?”

    颜依禾想起玉麟之前的劝诫,果不其然,纠结的谜团是侵蚀带的一大特色,自己最好还是先专注于个人任务,或许在完成任务后能够使用积分或奖励得到一些有关九都的信息。

    “等咱们能平安从这里出去,我就请你吃好吃的。”

    “那真不错!我要吃蛋挞!”

    “我看你长得像蛋挞。”

    ……

    十分钟后,他们在一丛长势喜人的竹芋旁停了下来。

    天色愈加阴沉,小雨淅淅沥沥,季文雕早就撑起了雨伞,他朝四处望了望,忽然问了一句:

    “咱们是不是一直在转圈呀?”

    颜依禾看向身边再度出现的指示路牌,艰难地点了点头。

    “淦,鬼打墙。”

    季文雕烦躁地扇打了下叶子,却不料猛地跳了起来,连手中的雨伞都吓掉了:

    “靠靠靠!”

    “又怎么了!?”

    颜依禾连忙回头看,见到了让人头皮发麻的一幕。

    季文雕的手上不知道从何时起被蹭上了一层鲜红的液体,就像血一样,仔细看去,发现正是从那株竹芋身上不断渗出的汁液所导致的。除此之外,一堆密密麻麻的黑色蠕虫爬满了身边紫色竹芋叶子的背面,还有几条虫子因为刚刚的反作用力而被甩到了季文雕的身上,那东西一接触到人体就像是从休眠中活了过来一样,如同细小的蚂蟥贴着皮肤就掸不掉了,吓得他怪叫连连。

    颜依禾见那虫子的半个身体都要钻进季文雕的体内,不得已兑换了一支打火机,小心翼翼地靠了过去——

    “你,你干嘛?”季文雕看上去已经快哭了,他半眯着眼睛,苦兮兮地抽着鼻子道:“你可别把我烧着。”

    “烧了你也比这虫子强吧!”

    话归这么说,但颜依禾还是紧张得脑门出汗,憋着性子将打火机的火焰靠近虫体,发现这种虫子不像是她知道的任何一种已知的昆虫,既与千足虫相似,也接近蚂蟥,而它们之前依附竹芋生长的习性又很像蜱螨类的害虫……

    不过好在这虫子应该是怕火,在火焰燎到它们之后,迅速地从季文雕的皮肤下跑了出来,蜷成一小团脱落了。

    “快走!”

    颜依禾刚准备拉着季文雕从竹芋旁边跑开,就听见不远处的地方传来了一阵小孩哭泣的声音。

    “你听见了吗?”季文雕虚弱的声音在背后响起。

    颜依禾没说话,但她僵硬的脊背则证明了这一点。

    咿咿呀呀的哭声大约是从前方树林里的位置传出来的,颜依禾下意识地看了一眼路标,发现之前还模糊的字迹此刻居然变得清晰可见了——

    而在看清那些字的时候,颜依禾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

    《前方三百米——藤本植物区》

    她想也不想的立马转而从另一个方向离开,可是还没走两步就发现早些时候还是人工步行栈道的地方目前已全部长满了茂盛的植被,大量的枝蔓上遍布锐利尖刺的菝葜挡住了她的去路,使其不得已朝后退去,很快地,她便贴上了另一个人的后背——季文雕不由得哀叹一声:

    “天要亡我。”

    “别哪壶不开提哪壶。”话虽是这么说,但颜依禾也有点一筹莫展了,耳边的哭声络绎不绝,所指向的位置绝对的不妙,这个地方似乎在触及了那株流血的植物以后就变得无比诡异了起来。

    对了。

    颜依禾点了下盘在胸前纽扣上的茉莉,轻声道:

    “麻烦帮我们指明一下道路可以吗?”

    细小的触须亲昵地贴着她的手,颤抖地伸出白色的花苞,然后于瞬间开放,微弱的馨香散逸在空气里,让人清醒了很多。

    颜依禾发现之前有一条布满藤蔓的道路此刻又出现了。

    于是她试探地往前走了几步,在发现没有被阻碍之后,便招呼季文雕立马往这边行进。

    “可不对啊,”季文雕嘴上这么说,但脚还是在跟着颜依禾的,他一边摆弄着自己的手表一边疑惑道,“不会又走错了吧?”

    “你发现什么了?”

    “你看——”季文雕指了指表盘,颜依禾勉强凑去一看,只见曾经还在规律行动的小蛇此刻已经全部化为了一滩不断在黑玉表盘下流动的液体,并随着他们的行进方向而变化成各种各样不规则的形态。

    颜依禾皱紧了眉头:

    “你表坏了吧?”

    “不可能!”季文雕信誓旦旦道,“这可是最新的表——”

    “那我们也没辙,”颜依禾指了指身后在不知不觉中已覆盖了他们退路的植被,残酷地点明了如今的处境:

    “咱们现在只能进,不能退了。”

    “快半小时了,”季文雕环顾四周被笼罩在迷雾中的树丛,又看了眼颜依禾胸前的茉莉,像是下定了某个决心,“我能信你吧,姐姐?”

    “你不信我也得信,”颜依禾指挥茉莉伸出一部分枝节缠到了季文雕的右手上,“不然咱俩能被耗死在这儿。”

    “它怎么用?”季文雕犹疑地问她。

    “目前具体来说是指路,另外必要的时候也可以变大,”颜依禾见这孩子血色褪尽的脸庞,心软了下,便安慰他,“当时我跟麟姐困在公寓楼里的时候,得亏有了它。”

    “指路就不用了,您就牵着我吧,我来 ‘看看’出路。”

    说罢,季文雕闭上了眼睛,从他头顶发际线的位置仿佛有什么鳞片一类的东西生长了出来,却又很快地消失不见了,接着,少年的肤色迅速变得惨白,发色变浅,褪为一类罕见的银白,而耳廓则从正常的大小生长到了以前的两倍长,有点类似狐狸的耳朵——

    随后,他睁开了“眼睛”。

    如果那还能叫“眼睛”的话——

    曾经黝黑的虹膜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双瞳仁边缘极为淡薄的浅粉色眼珠,就像是一对光亮的玻璃制品,此刻正了无生气地待在季文雕的眼眶当中。

    这时,他的耳朵突然动了动。

    前方,再度传来儿童的哭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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