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然法则(7)

    不出他们所料,顾兰生出现的地方确实是有个小屋子。

    独栋民居,一室一厅砖混结构,外墙上攀附着大量的茂盛的黄鳝藤,暖橘色的锥状花朵秾丽冶艳,远看犹如在绿意葱茏里燃烧的焰火,放肆地挡住了一部分门口褪色的门牌号。

    “002”

    虽早有预计,但见到这一幕还是会让人有些遗憾,这个屋子并不是他们想要寻找的000号房。

    颜依禾透过布满灰尘的玻璃发现屋内的装饰极为单调,客厅空无一物,只有卧室里放着一架木质上下单人床。

    这里应该是很久都没有人居住了。

    她站在屋子门口向外望去,只见脚下繁茂的杂草早已覆盖了从前平坦的砖路,猖獗峥嵘的自然草木凭借原始嚣张的生命力蛮横地吞没了一切曾经的人造景观,颜依禾回首身后那座掩映在树影中的小屋,内心计算着这不甚宏伟的遗迹距离最后坍塌的时间。

    半年?

    一年?

    一个世纪?

    颜依禾行走在幽森寂静的庭院里,伴同的冥思替她带来了更多的耐心和可贵的理智。在经过了一小丛情人草后,她来到了一座长约五十米的水泥花架之下,瑰丽秀美的禾雀花沉甸甸地坠满枝头,尽头处,是由金属架搭建而成的秋千,一个娇小的长发女孩正站在秋千上悠闲地前后晃动着。

    是容蓉。

    离得近一些后,颜依禾才发觉,容蓉看上去比她认为的要更加年幼,应该不会超过十五岁。

    季文雕懒散地靠在花藤旁,像条吃饱喝足的蛇,面朝容蓉的方向。顾兰生坐在草地上,茂盛的灌木遮去了他的部分动作,不过看上去这人似乎正在动手编织些东西——颜依禾就这样想到了对方曾经给予自己的那枚戒指花,她抬起手,看到了无名指上的那圈花茎,发现它们并没有像一般植物那样随着时间而逐渐枯萎,反倒生出了一层陶瓷状的腻光。

    她动手碰了碰戒指,发现它确实拥有了跟陶瓷或玉石相似的质地,没再多想,颜依禾把它取下来,然后戴在了食指上,指节适应地动了动,并无大碍,只是稍微有点紧。

    身前响起沙沙声。

    顾兰生拿着一顶花环站在自己面前。

    颜依禾不由得失笑:“送我的?”

    顾兰生点点头,又侧身示意她看向其他人,发现就这一会儿的功夫,季文雕和容蓉的手里也都有了相似的花环。

    季文雕对着花环连打了好几个喷嚏,五官皱成一团,嫌弃兮兮地把它挂在了腰间。

    而容蓉手上的那顶花环好像是有些大了,她把它当做项圈一样挂在了脖子上。

    颜依禾这下不好再推脱,便一边言谢一边将花环尝试着往脑袋上戴去——

    竟然正好。

    “你不给自己做一个吗?”

    颜依禾调整了下花环,把其中留有蔷薇花的位置往耳边转去。

    顾兰生笑着摇摇头:“我不需要。”

    “之前我就想问了,”颜依禾见对方心情不错,趁机打探,“你在凉河待了很久吗?”

    “嗯,很久了,”顾兰生思索片刻后回答,“具体时间已经不太记得清了。”

    梁淑婷的信件里有提到她大约是在1984年9月份的时候见到的顾兰生。

    按理讲,梁淑婷的入院时间应该比顾兰生的要早,但是顾兰生却告诉自己在这里待了很长的时间,长到他自己都忘了详细的时间。

    “那你还记得我吗?”

    颜依禾试探问道,却不料这话竟然换来了顾兰生一番猝不及防的长久凝视。

    “……记得。”

    很难讲顾兰生在说出这话时的神情,如果非要去形容的话,就好像自己是个背信弃义的渣女——颜依禾甚至为此莫名其妙地出现了惭愧的感触,而天地良心,她的确是在来到了这里以后才认识了对方,并且他之前的举措看上去也并不像是真的认识自己。

    另外,玉麟、季文雕和华鸿对他其实是很防备的,颜依禾不知道他是怎么能在绝食的情况下在凉河生存这么久,但至少从目前来看,这个人对自己并没有什么显而易见的敌意——倒不如说,他还救过包括自己在内的人。

    她无法判定那些极具攻击性的白色火焰会不会对人类造成不可逆的伤害,不过在目睹了季文雕这样的小毒蛇都在他手里吃瘪后,自己最好还是谨慎小心些。

    “抱歉,也许梁淑婷之前跟你相熟,但我实际上并不是她。”

    颜依禾仔细观察着对方的表情,发现这人好像对这样的变故并不意外。

    那就怪了。

    他并不对梁淑婷这个身份有所触动,那难不成“记得”的真是皮下的这个自己?

    颜依禾皱眉,试图从脑海深处发掘出任何有关“顾兰生”这个人的蛛丝马迹,发现自己仅对那双青色的眼睛感到有点熟悉——不过这是不可能的!

    颜依禾立马终止了堪称疯狂的想法。

    不过既然华鸿可以是其他人,玉麟曾经也扮演过王一琳,自己目前正巧为“梁淑婷”,那么“顾兰生”的这个皮囊之下也极有可能是另一个人——

    万一这家伙就是……

    地面这时突然大幅度地晃动了一下,打断了颜依禾漫无边际的思考。

    “怎么回事——”

    附近的花架在一瞬间轰然倒塌,夹杂着残枝败叶的大量灰尘平地四散弥漫,一根粗壮的藤蔓从地下暴力探出,与茉莉突生的根须撞在一起。

    她听见了季文雕那股熟悉的擦音。

    一时微风凝滞,白色的火焰自顾兰生的全身燃起,又在眨眼之间连带着人体向内坍缩为一点,消失不见。

    很快,火焰再度于地下的藤蔓身上爆燃开来,瞬间吞并了最为粗壮的一截,使其煅化为一小段细瘦的树根,无力地落在地面上,随后竟迅速地退成一颗干瘪的种子。紧接着,另一条增生的藤蔓上又燃起雀跃的雪焰,一个高瘦的人影从中走出,只见顾兰生一只手死死地掐住藤蔓的“吻部”——这些藤蔓可不是那类会被印在儿童百科全书上的常规植物,它们内部有着一圈圈尖锐的细牙,就像蚂蟥一样,能够吸附在生物表面——另一只手则从张开的部分伸了进去,只见其右臂肌肉群凸出胀紧,用力一拉,一条粘连着红色汁液的怪虫便被他扯了出来,那东西似乎有着婴儿大小的脑袋和马蜂幼虫般肥胖白嫩的软体,但还没等看清,顾兰生便狠厉一甩,手中疯狂挣扎的虫子便没了生气。

    于是,一堆藤蔓软塌塌地跌落了下来,肉眼可见地萎谢、缩水,最后化为齑粉。

    季文雕飞速地游走在剩下的藤蔓攻击的间隙里,凭借敏锐地听觉躲开攻击,不断地向远处跑去,好像是要去捞人。而也就是此刻,颜依禾才发现,原来是容蓉被其中的一根藤蔓卷走了,这些植物如同嗜血的盲鳗,不断攻击着试图靠近的季文雕。

    她让茉莉分出一部分去帮助速度最快的季文雕,自己则勉强应对着那些自地底不断增生而出的藤蔓的有意为之的骚扰,它们似乎也想趁她不备,将其卷走。

    不过好在这样的情况没有持续太久,数枝箭矢状的雪焰破空杀入,钉死了结了剩下的所有藤蔓。

    顾兰生半跪在一脉枯萎的禾雀花树上,手中的一柄弓箭化为火焰消散殆尽,他直起身,深深地看了停留在原地的颜依禾一眼,便转头纵身跃入纵横枯木根脉的丛林深处。

    “顾兰生!”

    颜依禾在他身后大喊,不过该停的人没停,反倒迎来了一只怪模怪样的生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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