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然法则(6)

    比所有人都更快一步的是茉莉。

    疯长的花叶枝蔓拧转成一束顶端尖锐的矛刺向不速之客,而后又因对方的速度过快不幸落空,像一柄重锏直直地插入土壤,却灵活地于瞬间迅速二次生长,勃发出更为茂密的凛然杀意袭向那人。颜依禾无法用肉眼看清他们的动作,只觉得耳边唯余植物摩擦生长的声音,连风都消失了,空气里落下猝然靡甜的芬芳,诡异的死寂蔓延开来。

    季文雕不知所踪,簌簌飞洒的花瓣上藏着血痕,颜依禾心道不妙,刚想招呼茉莉返回,却看到一旁扎根的粗壮茎干竟然痛苦地发起抖,似乎在昭示着一场无妄之灾的迫近——一束苍白的火焰自密林深处的位置在花枝上须臾燃起,一刹那便烧到了自己身边——馥郁而腥咸的风经过葳蕤春草,绕过她耳边散开的一绺鬓发。

    颜依禾瞳孔收缩,眼球外膜映照出来者的身份。

    高瘦的男人侧身只手抓住茉莉的茎干,竟然毫不费力地就将它从土里连根拔了出来,随即扔到一边,而季文雕则被人拎着,面色涨红,耳朵挺立,尽管被对方牢牢地钳住了脖子,但仍旧一副不服管教的态势,嘴巴大张,腮部至耳下裂开了一大截极似蛇类构造的红色韧带肉膜,暴露出一对狰狞的毒牙,叠状角质层在细长的舌根下持续不断地嗡鸣着,发出毛骨悚然的擦音。

    颜依禾立刻就唤回了茉莉,细小的花朵一贴近她便立刻防御般地展开了硕大的花盘——结果一连让季文雕打了好几个喷嚏,并且使他看上去更加的呼吸不畅了。

    “好了!”

    颜依禾赶忙叫停了茉莉的行为,盯着头上标有{迷茫}二字的对方,小心地开口问道:

    “顾兰生?”

    被叫到名字的高大男人点点头。

    “幸好,”颜依禾长舒一口气,朝季文雕的方向示意,“你能不能先把他放开?”

    顾兰生低头看了眼面色青紫的季文雕,又望向颜依禾,突然说了一句:

    “可是他骂我。”

    “那你也不能掐他啊!”

    “他也咬了我。”

    他咬了你一口所以现在是他重伤在地?

    这合理吗?

    颜依禾感到自己的太阳穴又有抽痛的趋势,但又不好发作,只能耐着性子劝解对方:“你把他放开,我请你吃饭。”

    话音刚落,季文雕就像条死蛇一样仰着肚皮从顾兰生的手中滑倒在地。

    颜依禾立马跑上前,拍了拍他的脸。

    “小兄弟?小兄弟?”

    季文雕虚弱地睁开了眼睛。

    随后,他抚着脖子,猛吸一口空气,随后翻过身,好一阵大吐特吐。

    “我真是倒了血霉了……咳咳,碰见这瘟神,咳咳——呕。”

    颜依禾发现他的尖牙缩回了口腔,颊部肉膜闭合,没有再像之前那番紧张。

    “到底怎么回事?”

    尽管身临现场,但囿于自身能力,颜依禾并不清楚季文雕在“离开”的这段时间内所经历的一切。

    “还能是咋回事,他 ‘唰’地一下蹦了出来,把我和茉莉都吓了一跳,就想把他围着揍一顿——”

    “结果你们却被教训了。”颜依禾捋清楚了事情脉络,心念怎么自己身边的这些家伙们一个个的都跟动物似的,像有应激反应,一上来不问来由就上演全武行。

    季文雕恨恨地“瞪”着顾兰生。

    而面对着明显的敌意,顾兰生反倒一副云淡风轻的作派,他抬起手臂,好奇地看向那里存在的两个红肿的伤口,看上去像是被蛇咬的,令颜依禾不由自主地有些紧张。

    “你还好吗?”

    她问他。

    结果话音刚落,顾兰生就栽倒在地,头顶上的文字也由{平静}变为了{昏迷}。

    ”季文雕!“颜依禾一把扯过幸灾乐祸的少年,连忙攥住顾兰生的手臂往面前靠了靠,“这是你咬的吗?”

    “不是……”

    “别给我睁眼说瞎话啊,我看见你那牙了,这明显就是被咬的。”

    “哼,我还真就是瞎子……”

    颜依禾仔细地观察了一番,发现伤口已经开始发红肿大了,流着血丝的透明组织液正从破损处渗出,更年长一些的女性头痛地叹气,只能又花钱兑换出一卷绷带,在伤口靠上的位置牢牢地给他系了个活扣。

    “你有办法没?”颜依禾开始审问季文雕。

    “怎么了嘛,本来也是他不对!凭什么要我出力啊,你怎么这么偏心!”

    “偏什么心!”颜依禾在心里怒骂了好几遍“兔崽子”才把火气硬压了下去,“你刚刚被掐得半死不活的不也是我救的吗,这地儿本来就古怪,多一个人也能多一份力。”

    季文雕哼哼唧唧地偏过头去,明显十分的不高兴,原本苍白的脸颊也染上了几分愤怒的绯红,他垂着头,用手扣着草皮,一副油盐不进的死样子,没理会颜依禾。

    颜依禾气得耳朵里嗡嗡响,见对方不配合,只能试图向系统求救。

    「请问有无有效的抗蛇毒血清?」

    「答:抗蛇毒血清不属于九都造物,请确定范围后再提问。」

    颜依禾看了一眼闷闷不乐的季文雕和昏迷中的顾兰生,一个头两个大,心想这世界里的人类玩家难道都不跟自己是同一个物种了吗,连血清都没有?

    「请问“九都”里如何处理被毒蛇咬伤的患者?」

    「答:毒蛇咬伤或可被定义为“毒性污染”。鉴于使用时效性,建议及时补充患者所需的营养物质,比如富含维生素与蛋白质的食物。」

    颜依禾揉着太阳穴,耐住性子,不得不开展能力对顾兰生使用了一次情绪检测。

    「已检测到对方缺乏<必要的清醒>,推荐使用《痛苦的单身狗套餐》,详情可见优惠券——」

    颜依禾立刻翻出兜里的优惠券,正巧,排在最上面一张的第一行就出现了这个听上去极富人身攻击色彩的倒霉餐食。

    一大份鳕鱼堡和冒着冷气儿的橙汁出现在了面前。

    “卧槽!”季文雕是率先闻到味儿的,他往颜依禾身边贴了贴,但很快就被对方推开了。

    “咱们不能在食堂以外的地方吃东西!”

    季文雕提醒她。

    “不能吃也得吃了!”颜依禾指了指脸色已经开始发黑的顾兰生,“人都要没了。”

    “那他晕着怎么能——”

    “吃”字还没有说出口,就见到顾兰生动了动,他堪称敏捷地从地上翻了起来,朝颜依禾伸出手。

    “这货根本就是没事吧!”

    颜依禾盯着那人头上{昏迷/清醒}字样,一时心情复杂。

    顾兰生愉快地接过了食物。

    颜依禾发现对方的行为举止相较起初遇,已经正常了很多。

    至少他没有把嘴张大到不可思议的程度,一口吞掉汉堡。

    甚至就目前来看,顾兰生的饮食习惯非常好,吃相可以说是文雅了——颜依禾很少见到吃汉堡不会弄脏唇周以及不掉酱汁和菜叶的人——不过速度还是很快,不到十分钟,他就已经消灭了鳕鱼堡,慢条斯理地喝起了橙汁。

    他头顶上的字样也从{昏迷/清醒}变为了{清醒100%}

    冰块在塑料杯里发出碰撞的响动。

    很好,他没有用吸管对着空杯子狂吸的坏习性。

    颜依禾很满意。

    “谢谢。”

    她听见男人这样说,声音比起刚刚有了很大的变化,那种怪异的机械生硬感似乎已经完全消失了,这个人听上去就跟一个普通的青年没有任何区别。

    苍白的火焰再次卷上长发男人的手腕,包装纸和空杯被火烧了个干净。

    然后他从兜里掏出一根黑色皮筋,大手顺着额前的刘海一捋,便将那些看起来过于累赘邋遢的长发束到了脑后。

    他灵巧地给自己盘了一个半丸子头。

    颜依禾发出一声“哦”。

    季文雕不明就里地用胳膊肘怼了怼她:“怎么了?我听见梳头的声音了,他是不是特丑?”

    怪不得连玉麟这样的人都说顾兰生是个“冒哆哩”。

    那是一点客气的地方都没有。

    这个怪家伙确实有张顶好看的脸。

    颜依禾从初中开始就是体育生,上的大学也是体育大学,工作后除了美食博主的兼职以外,同时也做过健身教练和产后修复的工作。因此,无论是锻炼得当的同学,还是极会保养的富家子女,她的身边从来不乏身材样貌优异的男男女女——青春、财富、精神、智慧……这些概念总会给本就有着一身好皮囊的人更多的颜色,颜依禾很清楚人类对于美学的多重复杂的追求——不过归根结底,在她看来“美人”的核心只有一条:

    干净。

    不是老掉牙地对“冰清玉洁”一类的形容——

    颜依禾看着顾兰生,迎上他烟青色的双眼,虹膜清澈,眼瞳深邃。她想到了老家夏季傍晚昏暗却通透的苍穹,在那个遥远炎热的南方小城,在将晴未晴的雨云之间——

    人世里的一抔沙。

    一株草。

    她觉得它们好看极了。

    干净的人。

    “不丑,是个帅哥。”

    颜依禾不自觉地笑了出来,同时发现顾兰生也是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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