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知道堂哥这样已经在北境摸爬滚打数年的生意人竟然会发生这样的意外。

    族里的人对北境熟悉的人没有很多，经验丰富的都已经在堂哥带出去的队伍里了，留下的都是些青瓜蛋子和老人。

    能扛起把族人带回来的重担的只有张掌柜一人。

    此次前去北境要花许多时间与金钱，这间米店也不适合开了，只能把店铺转让出去。

    楚白芷觉得张掌柜是个侠客心肠的好人，这个世道愿意报恩的已经不多了。

    “您可想好了？”楚白芷被张掌柜触动，心里想着边境很可能要乱了，此时去岂不是正赶上兵乱，运气不好的话不仅带不回堂哥的尸体，还可能被鞑子杀了。

    这种极端危险的事情，一定要去吗？

    “我受了堂哥的大恩，没有他当初的提携，我怎么能过上这十多年的好日子，如果就这样把堂哥的尸体留在北境，我自己都过不去。”

    张掌柜讲到这，脸色惨白，很是痛心。

    “掌柜的，你愿意把这间店卖给我们主家吗？”

    楚白芷没有直接说自己要买，而是说能不能卖给她的主家。

    “姑娘，您的主家可以引荐给我吗？”张掌柜还没来得及去牙行找中人帮他卖这间店面，他想着要是眼前这个姑娘的主家能不压太多价就成交。

    毕竟他要赶时间，北境不管打不打仗，他都要把堂哥带回来，如果能在正式开战前平安归来更好。

    “我回去可以跟我主家讲一下这件事情，不过您这家店的价格大概是多少银子，您先说个数，我也好跟主家讲。”楚白芷的声音柔和中带有一丝坚定，她想着自己要是能够买下这家店对双方是双赢的局面。

    “姑娘，您也清楚，我这个米店开了有好多年了，这个店面的装修什么的都已经有年头了，我想着的是四百两银子，这个价格比市面上同等面积的已经低了一些，而且你看这个店铺的地理位置这么好。”

    楚白芷微微颔首，轻声说：“这个价格自是公道的，我会与主家讲这件事情，会尽快给您一个答复。”

    “姑娘，不知道这个答复什么时候能给，我的时间着实有点紧张，各种事情都需要用银子。”张掌柜脸色涨红，他觉得很是难受，开了多年的店铺要低价卖出去，这可如何让人好受。

    “您放心，我今日下午就能给您回复，您不要担心，再说了，您不是知道我是旁边楚氏医馆的人员了吗，不用担心我没了消息。”

    楚白芷讲话的声音很是温柔，她非常理解张掌柜现在的心情。

    “姑娘，您既然是楚氏医馆的人，可有什么渠道能把大米分销出去吗？”张掌柜的仓房里还有一房间的大米，店面要是卖出去了，这些米也要销出去回笼资金。

    “您说您手里还有现成的大米，有多少量呢？”

    楚白芷正想着要如何悄悄地购入大量米面，正好碰到张掌柜要卖米。

    “五十石，我倒是有渠道可以把这些米卖出去，但是那些老板都太尖了，米行的人我问过了，要以成本价的价格买下我手里的米。”

    张掌柜一想到昨晚去找熟人米行老板时对方那落井下石的嘴脸就生气，他家的库房里约有五十石大米，只有大型的米行才能吃得下这样的货量。

    可是那个米行的老板竟然有脸说成本价卖给他，多一分他都不收，还说京城里没有几个人一下子吃下这么大的货品。

    既然同行这里卖不出去，那就找一些酒楼客栈，这样也能缓解一下库存，可是他找的酒楼人家都是有固定供货商的，平白无故地为什么要买他家的大米。

    一石米约为一百七十斤，五十石就是八千五百斤，将近九千斤的粮食！

    楚白芷迅速心算一遍，张掌柜家的米最便宜的四文钱一斤，一般的十文钱一斤，稍好的就要十五文一斤。

    她试探性地问了一句：“这个米如果卖出去，大概要多少银子？”

    “姑娘，这个要看量，如果全买了，只要一百三十两银子。”张掌柜补充道，“这个已经是批发价了。”

    “掌柜的，你这个量太大了，”楚白芷没想到这一间米店竟然有如此大的库存，她咳嗽两声，朗声道，“这些情况我都会跟主家讲的，您放心吧。”

    “那就辛苦姑娘了。”

    张掌柜送楚白芷离开。

    冬天的京城非常的冷，楚白芷穿着厚厚的云烟粉织金上袄，下面是缎子裙，最外面穿着天水碧色云锦斗篷，用料厚实紧密，极为暖和。

    她从楚氏医馆的后院进去，上到二楼，开始想要如何收购旁边的米店店铺。

    四百两银子说实话已经是比市场价低了，按理来说，米店所处的位置是商业街的中心，这条街是整个市集最繁华的地方，这样好的地理位置要价自然不低。

    若是米店老板不着急卖，慢慢地寻找买家的话，最起码能多卖五十两，如果胃口更大些，再多一百两也不是什么难事。

    楚白芷很想直接买下米店，奈何她手里确实没有那么多银钱。

    女子医学院的花钱速度比楚白芷想的还要快，每天一睁眼就要花钱，这还是在地契是太后送的，房子是自己建造的，不用交租费的情况下。

    楚白芷手里的钱只有二百两银子了，这些钱是她留着应急用的，暂时还不能动。

    这四百两银子要去哪里找呢？

    爹娘手里的银钱也是有数的，楚白芷一直都很清楚自家并不是很富裕，日子过得好全靠她娘嫁妆丰厚又有理财头脑。

    楚白芷的娘亲当初嫁给楚父的时候是十里红妆，光是压箱底的银子就有一万两，各种生钱的铺面和田庄有十多个，就算不扩张，每月只算利润，这钱就非常可观。

    这些庄子田产都在两浙省，京城倒是没有。

    楚白芷想娘亲愿不愿意借给她五百三十两白银，这可是一笔巨款，哪有人能一下子掏出来。

    她觉得要先回家问问娘亲，如果娘亲能松口借她三百两银子，另外的银两她可以去找大哥借，实在不行，方卓辰家里也是很有钱的，她借个一百两银子对方卓辰完全是小事一桩。

    想到这，她赶紧下楼去找车夫，让车夫载她回府。

    虽然车夫觉得大小姐怎么想一出是一出，出府没多久就想着回去，不过小姐说的话还是要听的。

    隆冬时节的京城对穷人来讲是最难熬的，夏天可以找个阴凉地避暑，冬天没有厚衣裳厚被褥保暖的话是真的会被冻死的。

    寒冷像一把无形的利刃，无情地割裂着空气，刺入骨髓。道路两旁的树木早已褪去绿意，光秃秃的枝干在寒风中瑟瑟发抖，仿佛在诉说着冬天的严酷，树枝上挂着零星的冰凌，晶莹剔透，却冷得刺骨。

    地面上结着厚厚的冰层，马匹踩上去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

    楚白芷坐在马车里，腿上盖着一个青色毛毯，这个毛毯里面是用棉花絮好，先用棉布包好，再用一层狼皮缝在外层，双层保暖。

    这个时代的马车都是会漏风的，为了保暖，楚白芷还带了一个汤婆子，里面是在医馆灌好的热水，手放在汤婆子里就暖和了许多。

    她把窗帘掀起一角，看着外面的人，路上的行人大都裹着厚厚的棉袄，头戴毛毡帽，脚步匆匆，小心翼翼地迈着步子，生怕一个不小心就会滑倒。

    京城的冬天如果在外不戴帽子，凛冽的寒风能把人直接吹到风寒发热的程度，要是地面结成冰层却不放慢脚步，等着的就是摔个脸朝地。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清冷而干燥的气息，吸入肺中仿佛能感觉到冰冷的针尖在刺扎着肺部。

    楚白芷赶快放下厚实的布帘，她们家的马车并不简陋，里面有三面的座椅，还有一个圆形小木桌，虽然外面看着普通，里面却很舒适，各种设计都是她和木工沟通之后做的，可以说是非常符合人体工程学。

    她背后靠着一个半新不旧的方形软垫，这是从家里淘汰出来的，扔了实在可惜，就放在马车里作为靠垫来用。

    “哒、哒、哒，”

    马车很快到了。

    楚白芷让车夫把马牵回马厩，她进去找亲娘谈谈看能不能借到钱。

    “娘，我回来了。”楚白芷笑着跑到娘亲面前，开始狗腿地给她捏肩。

    “今日是怎么了？”楚母好笑地看着她给自己捏肩，其实懂穴位的人按摩是真的非常舒服，她享受了片刻就把闺女拉到面前。

    “说吧，要做什么？”

    “咳咳，”楚白芷咳嗽两声，表情严肃，正襟危坐道，“娘，我想找你借一笔银子，只要五百两就行。”

    “多少？”

    楚母被这个数字惊了一下，她皱了皱眉头，问道：“这笔钱是用来做什么的？”

    “娘，我开的那家医馆旁边有一个米店要卖了他们家的店铺，我觉得这是个特别好的机会，”楚白芷眼眸里都是认真，她把理由讲给娘亲听，

    “您也知道，因为医馆的店面小，之前还出了一次事故，那个陈丰年就是因为这件事才来我们医馆以工代银的。”

    “这件事情你跟我讲过。”楚母的眉毛没有松开，她表情仍然凝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