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情报局后，米裴径直带罗最上了18楼。
这是情报局的医疗室。
与其说是医疗室，不如说是一个小型的医院，情报局总共35层，医疗室占了3层，一直从18层到20层。
偌大的医疗室设备齐全仪器精密，场地空旷。
“因为执行任务受伤的概率太大了，所以医疗室装得很好。来这儿的大部分都是我们外勤组的。”米裴边走边说。
“外勤组为什么要裁掉一个小队？”罗最没由来地问了这样一句话。
米裴推开诊疗室的门，门口的名牌写着“陈医生”。
“我怎么会知道呢？这是局长做的决定——我来情报局才几个月，就转正那天跟局长面对面说了几句话，其余时间连面都没见过。”
“不过我猜，是为了优化？毕竟我们任务强度很大，外勤组的伤损也很多，所以才这么重视医疗室。”
米裴往里走，目光触及陈医生时，微笑道：“陈医生，这是我的队友，今天跟人打拳受伤了，您帮忙看看。”
陈医生是个三十岁左右的青年男人，他从电脑前移开目光，和蔼地对米裴说：“好的。”
罗最在两人的注视中坐下来。
陈医生问：“是有什么任务需要打拳吗？云章真是……这种紧要关头，还不认真对待。”
罗最轻声说：“跟别人没关系，我是自己要做的。”
他叹口气，给罗最开了张单子，“先去抽个血。”
罗最觉得根本不需要，“我只是外伤，您开点擦的药就行。”
陈医生皱起眉，“这是什么话？你是医生还是我是医生？”
米裴悄然凑到罗最耳边，“你就听他的吧，抽血也花不了多长时间。”
罗最只是突然想到一件事。
她跟原主的血型一样吗？她之前没注意过这件事，不记得原主的血型，但情报局的资料一定知道。
“我不想抽。”罗最直说。
陈医生立马看向罗最的脸，神色晦暗不明，“为什么？”
米裴眨眨眼，“小最，你是晕血……不对，你不会晕血，难道是怕痛？不对，你也不怕痛啊。”
陈医生轻笑一声，“你是我见过来这儿第一个拒绝检查项目的人。”
联邦的医疗成本很昂贵，所以地下黑市的诊所才会盛行。依他来看，情报局的职员根本没有理由拒绝一次报销费用的高级检查。这是职员的专属，也是军校生挤破头想来情报局的原因之一。工资高、地位优、福利好。
反正都是卖命，怎么不是卖，不如到高级的地方做事。
穿着白大褂的男人稳稳站起来，神色倏地变得严肃，“你这么抗拒，让我很怀疑你。”
“听说你抓住过一个烽火会的外围成员。”
罗最情绪没有波动，“您是个医生，对外勤组的事情也这么熟悉吗？”
陈医生勾起唇角，“你不用这么紧张急着给我下套，你说得没错，我是个医生，至于我精通的是什么，我想你并不了解。不了解就不要开口了，说得越多越会暴露你的异常。”
“神经病。”罗最定下结论。
米裴瞳孔放大，意识到此时的氛围并不对劲。
“陈医生，要不，您先冷静冷静。我先带——”
陈医生转头对米裴，“你又在装什么呢？她不了解我，你却了解我。”
米裴愕然，“我……”
“我要正式地向你介绍自己，3491号。”
3491是罗最进入情报局的职员编号。
“我叫陈炻，进入医疗室前我是情报2组的队长。面对疑犯的一个表情或者一个动作，我都能知道他的想法。”
“所以呢？”罗最依旧淡然。
“所以我从现在开始要跟在你的身边，亲自看你去抽血。如果你保持原来的意见，我不确保自己会采取客气的手段。”陈炻率先迈出脚步，眼神紧紧盯住罗最。
“看来我无法拒绝了。”
罗最路过米裴身边的时候，很是真诚地问了一句：“请问你，是什么时候觉得我有问题，需要扭送到这里来的呢？”
“你没有问题……”米裴的心怦怦直跳。
她直觉罗最会是一个睚眦必报的人。
于是她赶紧追上去，“如果我说这只是个巧合，你相信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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米裴狡紧双手，坐在诊疗室外焦灼地等待着。
刚才陈炻的确一动不动地盯着罗最，直到她抽完血，护士拿走血样化验。
然后她想跟着他们回诊疗室的时候，陈炻却拒绝了，他要求米裴在外面等。
米裴如坐针毡，不论等会的结果是什么，她都不会有好下场的。
那她应该怎么做？应该在一开始就自爆身份抱紧罗最的大腿吗？可那样做的话，她的任务怎么办？她怎么活下去？
如果陈炻最终认定罗最有问题，那么最好是当场就让罗最死掉，否则只要给她一点空隙的时间，她都会报复自己的！
怎么看怎么都是死局嘛。
米裴的通讯器叮地一声响了。
她查看，发现是祝云章发来的，“她好了吗？好了就回来集合，第三小队接到新任务了。”
米裴烦躁地关了通讯器。
与此同时，诊疗室的门开了。
罗最脸上的肿消了大半，有出血的地方已经涂上了厚厚的药膏。
米裴腾地一下站起来。
她现在看到罗最就像看到撒旦。
“你能听我解释吗？”她轻声说。
“我没有怪你，因为我觉得现在是你比较麻烦。”罗最笑笑。
“什么……你在里面做了什么？”米裴睁大眼睛。
“诊疗室，当然是治疗了。”罗最说。
“陈医生没有为难你吧？”
“我们聊得很愉快。”
那罗最说的她比较麻烦是什么意思？
“陈医生让你进去。”罗最走到她面前，“我在外面等你，队长说一会儿要集合。”
“我、我进去？”米裴的脸霎时白了一片。
米裴小心翼翼地走进诊疗室，关门的时候罗最坐在不远处的椅子上对着她笑。
米裴转过身，“您找我吗？”
陈炻叫她坐。
“其实我没觉得罗最有什么问题，只是您的医术比较好，所以我才带她来了这里。既然您也觉得她没什么问题，那么找我是有重要的事吗？”
陈炻的眼睛没有攻击性，这是米裴怕他的根本原因。她不是没有见过情报组的组员，个个眼神犀利凶神恶煞，但她觉得，深藏不露的温柔刀才是最致命的。
“谁说我觉得她没有问题？”陈炻端起桌上的茶杯，抿了一口。
“有……有什么不对吗？”米裴偷偷观察他的神色，“可她刚才说跟您聊得很愉快。”
“只是稳住她罢了，你不觉得让人看到希望之后再经历绝望是一种凌迟吗？她现在正为自己骗过我而感到沾沾自喜，可对她这种骄傲的人来说，我更期待看到她崩溃的那一天。”
“这么说……”米裴抬起头，“她真的是烽火会的卧底吗？”
“不，她是玩家。”
陈炻如是说。
米裴悬着的心再度猛跳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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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五分钟前。
陈炻拿着验血报告，轻松地开口，“你的验血报告没什么问题，你刚才那么紧张，我还以为你的血液会有异常。”
罗最露出官方的笑容，“您很专业。”
“事实上，我很欣赏你，你的事迹我都有听说过。江家在你的搅局下成了元首的敌人，现在已经无可挽救了。你还杀了联邦最大反动组织的一名成员。哪怕是在法院这种地方，你也能独得第一法官的青睐。”
“瑟琳的眼光很高，我们聚餐的时候，她夸过你，甚至让我对你多加照料。”
他就是这么照料的吗？
罗最不想继续在这里坐下去，陈炻对自我的认知很清晰，在他面前说的话越多越容易露出破绽。
“您如果想对我唱赞歌，过几天去地下城，那里有个叫阿薄的人，他说会为我写一首歌。”
陈炻挑眉，“你认为这是赞歌——”
“可当我看完你的事迹之后突然有了一个疑惑，联邦许久没有出过大事了，但从你毕业开始，接二连三的大事件发生了。且主角都是你。”
“包括元首遇刺的事。那么我有理由怀疑在这件大事中你也是主角吗？”
“这很牵强，不过也很合理。您是刑讯专家，有自己的判断，我不想辩解，一切都听您的。”
“这算是承认吗？告诉我你的动机。”陈炻说。
这时罗最的通讯器响了，她看了眼陈炻，“抱歉，我要确认短讯。”
“收到，很快过来。”她回过去。
“对江家下手的动机是江家姐弟对我再三的羞辱和欺凌，他们仗势欺人，死得其所；跟踪烽火会的成员是因为我想早点转正，发现火焰图腾之后，我没想杀他，我知道抓到活口更有价值。杀他的动机是他发现了我，如果我不下手，我可能会死。”
“我只是个普通的大学生，我的家世背景您应该特别清楚，我妹妹的学费还没攒够，我唯一的心愿是在情报局安定下来，让我妹妹吃饱穿暖有学上。杀元首的事情完全是无稽之谈，我甚至连局长的面都没见过，哪里有本事接近他？”
罗最嘴巴完全没有停下来的迹象。
“您会洞悉人的心理，应该看得出来我没有撒谎，妹妹是我最重要的人，就算是为了她，我也不会做那样的事。”
陈炻的表情有些许的松动。
“可你为什么拒绝抽血？”
“抽血很耽误时间，今天我刚在地下城进行了一场拳击比赛，为我妹妹赢了一张入学凭证，我想早点回家告诉她这个好消息。您也知道，外勤组很忙。”
“刚才的短讯是祝队长发来的，我又有新任务了。早知道拒绝抽血耽误的时间反而更久，我一定不会推辞。”
空气静默片刻后，陈炻说：“跟你的队友搞好关系吧。我一般只接收思想有问题的伤病者。”
罗最叹了口气，“我发现了她的秘密。”
“她是玩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