共和之歌

    来到巴黎后,拿破仑去了立法议会,与科西嘉岛代表进行了会面。

    他知晓了巴黎正在动乱之中,党派之间的想法都不一样。他给约瑟夫写信让他保持和保利的联系,不过,保利正期盼着拿破仑这个“狂妄的年轻人”在巴黎这个漩涡中自取灭亡。

    6月20日示威虽然失败,但吉伦特派的威望提升了。7月,立法议会通过决议,号召公民保卫祖国,组织义勇军。

    当马赛义勇军高唱着《莱茵军团进行曲》开进巴黎时,巴黎的人们将这首马赛人唱的歌称为《马赛曲》。

    巴黎人民也组成了15万人的义勇军,罗伯斯庇尔在雅各宾俱乐部提出了第二次共和运动的行动纲领:废除王政,取消立法议会,实行普选权,选举新的国民公会,制定新宪法。

    8月初,起义者提出,如果立法议会8月9日晚11时仍不作出决议,就“夜半敲警钟,吹集合号,立即起义”。

    立法议会直到8月9日晚都未作出任何决议,所以伴随着法兰西剧院区的午夜警钟声,起义开始了。

    与此同时,市政厅的28个区的代表接管了市政权,市长佩蒂翁灵机一动,说服桑泰尔将他逮捕,用400人组成的一支卫队将他保护起来,使其不必冒承担责任的风险。

    虽然市长是个懦夫,但总司令芒达却要坚决履行保卫王宫的职责,在拒绝了革命委员会的命令后,丹东下令将其当场枪杀,随后桑泰尔继任了国民自卫军司令一职。

    8月10日早晨,拿破仑和卡罗琳在杜伊勒里宫附近的商店里购买食品,暴动的声音使他们趴在窗户上往下看,正好看见了冲进王宫的国民自卫军和起义群众。

    事实上,在当时零散到几乎没有能力发动进攻的起义军攻进王宫之前,路易十六就放弃了抵抗,他与家属跑到立法议会避难。

    王宫中拒绝放下武器的瑞士近卫队此时已无退路,起义者已经占据了塞纳河畔的卢浮宫长廊。

    他们在王宫中,花园里,栗树下被杀死。宫中的妇女有的被送进监狱,有的被送回家。胜利者们畅饮了国王的美酒,接着放水冲进地下室,因为一些避难的贵族藏在地下室。

    望见这一幕的拿破仑,情不自禁地冲上前去,从马赛人刀下营救出了一名瑞士卫兵,他在动乱中喊道:“南方来的同志,让我们饶了这个可怜的家伙吧!”

    这是卡罗琳第一次看见这么可怕的景象,她强忍住想吐的感觉,独自一人摇摇晃晃地回到了旅馆。

    不多时,拿破仑火急火燎地打开了她的房门,望见坐在床上的妹妹才松了口气。

    “你怎么自己回来了?吓了我一跳。”他在椅子上坐了下来。

    卡罗琳嗓音沙哑地问道:“哥哥,军人的命运就是这样的吗?”

    “当然不是了,比如说我,我就不会变成这样。”拿破仑想安慰她,但适得其反,这使她的脑海中充满了恐怖的场景,直接让她崩溃地哭出来了。

    “卡罗琳,你怕血吗?”拿破仑并没有安抚她,反而问了这么一句话。

    这句话就像一声鸣响的警钟,在卡罗琳的耳朵里猛地敲响。

    她怕血?

    哥哥不怕的东西,她却怕。这样的话,还能站在他身边吗?

    她的眼泪在一瞬间止住,下一秒,她的眼神中已经有了别的颜色。

    “我想不怕血。”卡罗琳抬起头来,“哥哥,你是怎么做到不怕的?”

    “卡罗琳,其实所有正常人都会有一颗柔软的心,我也有。不过,我已经学着将这根弦埋藏在心底,不轻易拨动它。”

    8月10日起义打倒了君主制,结束了君主立宪政体,从此,革命进入了吉伦特派统治时期。

    国王一家被囚禁在当普尔堡,反抗派教士被驱逐,军队统帅拉法耶特等人被撤职。

    拉法耶特逃到荷兰,被奥军俘去,囚于奥地利。

    在这些事情发生时,卡罗琳坐在旅馆里自学法语,算术,地理和历史知识,也阅读圣经。

    她觉得自己的数学已经学得很好了,但是她哥哥学得更好,到了什么程度呢?教科书的范围对他来说已经太小了。

    他在学校学习的期间就发现了一个新的数学定理:“以任意三角形的三条边为边,向外构造三个等边三角形,则这三个等边三角形的外接圆中心恰为另一个等边三角形的顶点。如果向内作三角形,结论同样成立。”

    拿破仑读的书比她多得太多了,即使卡罗琳如饥似渴地研读,也觉得根本无力追上他的步伐。

    他的精力十分旺盛,冲劲十足。如果不是亲眼所见,卡罗琳根本不相信有一个人能有那么多的精力。

    他们兄妹俩在旅馆里一起学习,拿破仑这个大哥哥十分耐心地给卡罗琳讲解各种知识,卡罗琳觉得简直要幸福死了,一个人怎么可以这么幸福呢?

    比起社畜约瑟夫,以及在科西嘉丘陵地带无所事事消夏的一家人,她真觉得在巴黎一边感受动乱一边聆听火炮一边静静看书的日子有趣至极。

    吉伦特派国民公会改造了封建土地所有制,但却与雅各宾派和巴黎无套裤汉(指一些积极参加革命的群众,以小业主,小生产者为主)产生了冲突。

    巴黎公社和雅各宾俱乐部以自己的方式推进革命,他们的行为在吉伦特派看来是越权行为,无政府状态。

    这无疑是对形势的错估,此时此刻国内外封建势力仍然在拼死抗争,拉拢下层群众其实是解决问题的唯一手段。

    8月30日普军兵临凡尔登城下,吉伦特派无力应对,反而是巴黎公社的丹东积极组织防御。

    9月1日凡尔登失守,一些过激分子不经法律程序自发冲进监狱将在押人员滥杀1500人,此举无助于革命的发展,成了恶名昭著的“九月屠杀”事件。

    义勇军开赴前线后,9月20日,法军在凡尔登附近的瓦尔密大败普军,大大加强了法国人民的胜利信心。

    这场战役其实有点滑稽,普军不愿主动进攻,法军的青年志愿军训练无素,全凭爱国之情战斗。一场大雨后,4万人的普军以后勤不足为由撤退,2.5万人的法军追击后,瓦尔密战役以法军伤亡300人,普军伤亡180人的代价结束。

    新选出的国民公会分为三股力量:主导的吉伦特派现在属于温和派,人数最多的是中间派(又称“沼泽派”“平原派”),雅各宾派(又称“山岳派”,因为这些代表在会场中的座位在高处)是左翼力量。

    三派力量在开幕这一天一致决议,废除君主制。

    次日,9月22日,国民公会宣布法国为共和国。

    此时拿破仑已经得到了上尉委任状,意味着他的双重罪行一笔勾销。

    卢梭曾经说:“掌握在全体公民手中的主权权力,应当是不可腐蚀的、不可转让的、不可代行的、不可分割的、不可摧毁的。”

    而此时“共和国是一个不可分割的整体”这一口号,作为胜则存、败则亡的战斗号召,唤起了拿破仑那颗为新诞生的民主共和国赴汤蹈火的赤子之心。

    他又再一次申请返回科西嘉,得到了批准。

    回去的路上,拿破仑和卡罗琳站在甲板上吹风,卡罗琳激情洋溢地唱了一遍共和国国歌《马赛曲》,唱完两人都欢快地笑了起来。

    没有什么比理想成为现实更加美好的事情了!

    “卡罗琳,我到现在才知道之前的自己是多么狭隘。”拿破仑靠在栏杆上,仰望蓝天,“我再也不会说希望科西嘉独立这样的话了,从现在起,我要努力为共和国争取科西嘉岛,把科西嘉岛从封建中解放出来!”

    “好!我和你站在一起!”卡罗琳笑着和拿破仑击了个掌。

    但她心中此时却泛起了淡淡的隐忧,就像拿破仑在巴黎给约瑟夫写的信中说的,保利是一切,也能够做到一切,没有人可以预言他能做出何等重大的事情来。

    卡罗琳相信,保利对科西嘉独立的决心,从来没有动摇过。他的脑子里没有革命之类的词汇,只有独立二字。

    以前觉得他是个领袖,现在觉得他像个傻子。

    但偏偏就是这个一根筋的人,他一定是科西嘉实现共和的头号对手。

    想到这里,卡罗琳握住了拿破仑的手。

    “这次与以往相反,你的身后是法国,你的面前是家乡。”卡罗琳轻声道,“我们谁都不知道,科西嘉人现在的态度是什么样。”

    拿破仑也有些困扰,但他还是说道:“之前科西嘉人对法国的王国军队真可谓是奴颜婢膝,我想,他们应当是亲法的。”

    “亲法?会不会只是亲君主?”卡罗琳冰冷地笑道,“他们应该和保利是一条心的。”

    拿破仑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怎么每次麻烦都出在他身上?我想抓住机会让科西嘉获得独立的时候他出来阻挠我,我想让科西嘉成为法兰西共和国不可分割的一部分的时候他这个亲英的家伙又挡在前面。”

    “这就是保利。”卡罗琳看着海平线上的科西嘉群山,“我们的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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