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保利的阴谋与撒丁王国

    回到了半年不见的家乡科西嘉,第一个朝卡罗琳扑过来拥抱的就是洛尔·佩尔蒙。

    “呜呜呜呜呜呜……太过分了,你竟然去巴黎度假那么久,羡慕嫉妒恨……”

    卡罗琳无奈:“你还羡慕嫉妒恨?你知道那些场面多吓人多血腥吗?国王被侮辱,王室从王宫逃走,卫兵被杀。九月屠杀那天,一群疯了一样的市民把王后的密友——奥地利的一位公主都给虐杀了!”

    “我的上帝啊!这些你都是亲眼看见的?”洛尔的表情更加羡慕了,“我恨你!卡罗琳!恨死了恨死了恨死了。”

    卡罗琳:“?”

    洛尔清了清嗓子,神情转为严肃:“言归正传,关于岛上的情报,我还是要传达给你。”

    “洗耳恭听。”这是卡罗琳第一次特别想从洛尔口中听取小道消息。

    “九月屠杀的消息在岛上传开之后,仇法情绪泛滥,保利派力量大增,亲法派力量下降,保利现在正准备和法国断绝关系。岛民普遍思想保守,对革新呈现出敌视态度。”

    “跟我猜想的差不多。”卡罗琳觉得这一事态完全就是意料之中的。

    “还有一件事,很有必要告诉你一下。”洛尔眼神晦暗,“有六千名法国志愿军在阿雅克修登陆预备进攻撒丁岛,不过他们显然是一些南法社会渣滓……竟然和我们的居民打架,还吊死了三个阿雅克修人。”

    “啊?!”这下,卡罗琳大惊失色。

    完了。

    “你现在大概已经感觉到阿雅克修对法国的态度了吧?那么,现在,请你诚实告诉我,你的态度是什么?”洛尔问道。

    “我……”卡罗琳说不出话来。

    “你是我的闺中密友,拿破仑是我的偶像,所以,你没必要忌惮我,说吧,是不是想为法兰西共和国争取科西嘉岛?”

    “……”卡罗琳紧张地手都出汗了,“洛尔……我们不讨论这些,好吗?”

    “不好。”洛尔摇头,“如果你不信任我,我会伤心到跳海的。”她说完,还有模有样地吸了两下鼻子。

    “唉!”卡罗琳大叹了一口气,“‘共和国是一个不可分割的整体’,我极其认同这句话。但是,现在的情况也不允许我明目张胆地亲法。”

    洛尔望着她,忽然间笑了。

    “太好了,卡罗琳,你还是跟我想象中的一模一样。”

    “什么?”

    “我的朋友,她就是一个热情,革新,有理想,又足智多谋的人。”洛尔敬佩地道,“如果我是男孩的话,一定是你的狂热追求者。”

    卡罗琳脸上绯红,宛如彩霞,她用力地跺了一下脚。

    “你到底在说什么啊啊啊啊啊——”

    在阿雅克修那起事件发生之前,原定为科西嘉的国民自卫军和法国来的志愿军联合进攻撒丁。但现在,这个计划不得不更改了。

    拿破仑回到科西嘉之后,继续担任国民自卫军领导职务,他提议让科西嘉人单独攻打撒丁王国的马达雷纳群岛。

    这支科西嘉小部队最终敲定保利的侄子塞沙里·科洛纳担任指挥官,扬帆启程。

    卡罗琳作为一名十岁女童,自然没有办法随队伍出征。而且,鉴于她之前偷跑到奥松的前科,她的母亲莱蒂齐亚在出发前一天晚上对她严加看管,生怕她偷偷溜到船上去。

    拿破仑出发后,卡罗琳开始了如何能弄来一艘船,偷偷跑去群岛的计划。但很快就被不知道为什么消息那么灵通的洛尔发现了,她发誓要保护好卡罗琳的安全,为此天天把卡罗琳关在她家里陪着她聊天。

    卡罗琳痛苦不堪。

    “为什么我要知道那么多岛上的风流逸事啊?洛尔,你到底每天都在做些什么事?”

    “我的志愿就是了解一切。”洛尔用大义凛然的神情宣布。

    卡罗琳:“……”

    拿破仑出发之后,卡罗琳渐渐变得心神不宁。她除了做家务活,听洛尔说话,其余的时间全都浸泡在拿破仑买过的书里面,寻求一丝慰藉。

    这天,她一如既往地被洛尔关在房间里闲聊。但是她现在已经焦虑到不自觉手抖,而且听不进去任何八卦。洛尔发现这一点后,便一直用手抚摸着,揉搓着她的双手,试图让她平静下来。

    “拿破仑不会有事的。”洛尔肯定地道,“他是个那么厉害的人。”

    “你看见过被杀的军人尸体吗?”卡罗琳幽幽地问。

    “没有……但我觉得,你还是没有什么担心的必要的。你哥哥给人的感觉就是那种不管发生什么事,他都有能力去应对的人。”

    “但我心里一直有很不好的感觉。”卡罗琳依然忧心忡忡。

    科西嘉的男人可以说是人均阴谋家,她真担心保利的侄子会不会突然之间开始打自己人,把她哥哥不明不白地暗杀在战场上了。

    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喧闹,卡罗琳立即站了起来,冲到屋外去。

    与此同时,佩尔蒙夫人正在走进院子。

    “夫人!”卡罗琳急切地问,“是不是前线传来军情了?”

    “不是,就是几个玩牌的人在那里起哄呢。”佩尔蒙夫人哑然失笑,摸了摸卡罗琳的头。

    洛尔此时也追了过来,她挽住卡罗琳的胳膊:“你干什么呀?大惊小怪的!再这样下去你会变得神经质的。”

    卡罗琳直接挣开了她的手,跑到街上去,对着一个大叔问道:“前线的军情传过来了吗?”

    那个大叔看了一眼卡罗琳,顿时瞪大了双眼。

    “你不是波拿巴家的女孩吗?哦,对了,你哥哥打了败仗,你知道吗?”

    “什么?”卡罗琳脑子里“轰”地一声。

    “他现在是死是活都不知道啊,保利说的一点没错,年轻人就不该那么狂妄。”

    “住口!”卡罗琳咆哮起来,“拿破仑是不可能输的!这是阴谋!保利的阴谋!如果他死了,我发誓要让保利付出代价!”

    她说完就一股脑地冲回了家,把头埋进枕头里面,任泪水滂沱地将布料洇湿了一大片。

    晚上,卡罗琳趁姐妹们睡着之后进入厨房,拿起一把刀。

    她的眼神空洞,目光漆黑,行走姿态犹如夜间的幽灵,一袭白衣反射着月光,加深了刀尖的寒意。

    她轻手轻脚地将院门打开,走了出去,突然,有一个人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她身后,将她的双手控制住。

    “啊!”卡罗琳惊叫出声。

    “嘘!我是吕西安。”

    身后传来了熟悉的声音。

    卡罗琳停止了挣扎,回头望去。

    那是他十七岁的三哥,吕西安。

    “你要干什么?卡罗琳!”他压低了嗓音质问。

    卡罗琳闻言,咬住下唇一声不吭。

    吕西安直截了当地问:“你是不是想去找保利复仇?”

    “我……我……”卡罗琳的声音颤抖着,“我哪有力量去暗杀保利啊!恐怕还没接近他,就被军队给抓了吧!但是,但是,我,我……”

    “不要说了,卡罗琳。”吕西安紧紧地将她搂进怀里,安抚地摸着她的头发,“我明白你的心情,我什么都明白。”

    “我不想去送死,也不想杀保利,他的血会脏了我的手!”卡罗琳大哭起来。

    “卡罗琳。”吕西安的声音中透着掩饰不住的心痛之感,“你是我们的好妹妹,不过,你不用承担这些,别忘了,你有那么多的哥哥姐姐——哪怕不说他们!至少,还有我在呢。”

    “哥?”卡罗琳蹙眉,抬头望着他。

    她这才发现,吕西安阴暗的神情绝不比刚才的自己好多少。

    他是怎么发现自己出门的?只有可能是一个原因,他一直都没睡着。

    “卡罗琳,你回家去吧,这件事交给我了。”

    “哥,你要做什么?”卡罗琳感到有些恐慌。

    “你不用管,也别阻止我,反正我咽不下这口气!”吕西安语气狠厉。

    “不,哥,不要,你别做傻事。你刚才不是来阻止我了吗?怎么你自己也发疯了?”

    卡罗琳焦急不已。

    “我比任何时候都清醒,卡罗琳,我也不愿意弄脏自己的手,你放心,我绝不会做暗杀这种下三滥的事。”吕西安勾起唇角,“你什么都不要问,现在,好好地睡一觉吧。”

    话音刚落,卡罗琳就感觉到自己的后颈一痛,接着,便失去了意识。

    第二天早上,卡罗琳醒了过来,第一件事就是到客厅里询问:“吕西安呢?谁见到吕西安了?”

    路易叼着吐司片,摇了摇头。热罗姆道:“一大早起来就没见他,大概是出去了吧。”

    “不对!”卡罗琳双手一下子拍在桌子上,“他不见了!他失踪了!”

    众人听见这话,早饭也顾不得吃,就都冲出去找人了。

    晚上,不好的事情终于发生了。

    “全阿雅克修都找遍了,没有他的踪影。”路易沉重道。

    波利娜哆哆嗦嗦地问:“他,他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埃莉萨抱了抱波利娜:“还能怎么回事,肯定和保利的问题有关。你就别怕了,咱们全家人都在共命运。”

    莱蒂齐亚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沉默地离开了客厅。

    这时候,最淡定的一个人反而成了卡罗琳。

    “他不会有事的。”卡罗琳低着头道,“我相信吕西安,无论如何,他不会愚蠢到弄丢性命的程度。我也相信拿破仑,他是不至于死在保利的阴谋之下的。”

    1793年3月3日,拿破仑回到了阿雅克修。

    这时候,岛上已经传遍了法国本土的消息。

    路易十六被送上了断头台,法兰西共和国向英国和荷兰宣战。

    这些事情,没有一件动得了卡罗琳的心。她一直在等,等着哥哥回来,拿破仑也好,吕西安也好。

    终于被她给等到了。

    “哥哥!”确认了他的安好之后,卡罗琳紧紧地抱住了拿破仑。

    “对不起,让你担心了。”拿破仑抱歉地道,“不过,你现在可以放心,我没有事。”

    之后,拿破仑为一家人讲述了这一战的经过。

    原本,他的队伍已经在预定要攻打的城镇附近成功登陆,并已打乱了撒丁王国的防御部署。

    但就在这个时候,指挥官——即保利的侄子塞沙里·科洛纳,突然下令让他停止射击,回到船上,理由是小舰队的一艘主要军舰上发生了兵变。

    一条居心叵测的命令,一场奇怪的兵变……真是一个明显到不能更明显的阴谋了。

    他们一开始就决定要让这次远征以失败告终,并且想要让拿破仑不能实行他的计划,甚至被俘。

    还好拿破仑非常机灵,他急速撤回船上,把一门臼炮和四门大炮翻到海里去,得以保全了他和他的队伍。

    “不管怎么说,我活着回来了,多么可喜可贺。”拿破仑自我安慰般地笑笑,“失败就失败了吧。”

    “……”卡罗琳一丁点都笑不出来,心情差劲到无以复加。

    好憋屈啊。

    “对了,吕西安呢,怎么没看到他?”拿破仑环顾四周,开口问道。

    “我们也不知道他在哪里。”卡罗琳的声音听起来干巴巴的。

    “什么?”拿破仑皱起了眉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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