约瑟芬来访

    热月党政府颁布政策,可以归还之前贵族被没收的武器和财产。

    于是,许多之前的贵族,或者是被送上过断头台的贵族的亲眷们前来索取财物。

    这一天,一位名叫“欧仁·博阿尔内”的少年来到了拿破仑的办公室,请求归还他父亲博阿尔内子爵的遗物。

    拿破仑将他父亲生前使用的佩剑归还与他,欧仁一望见佩剑,顿时热泪盈眶,激动地亲吻了那把剑。

    次日,他的母亲约瑟芬·博阿尔内亲自登门拜访了拿破仑,向他道谢。

    卡罗琳将茶具和点心在桌子上摆好,她默默地望了一眼穿得凉凉快快的约瑟芬,走到了屋子外面。

    门外坐着跟随母亲而来的欧仁·博阿尔内,卡罗琳坐在了他的身边,悄声道:“你们这连环计使得不错啊。”

    “你在说什么?”欧仁做出天真无辜状问道。

    “还能说什么?”卡罗琳叹了口气,“昨天你来演了一场大孝子的戏码,给人留下深刻印象。今天她又打扮成这副样子过来,如此柔情,真能打动人心。”

    “你也不能这样说吧?”欧仁不满道,“我为我父亲流泪,怎么会是演戏呢?”

    “好好好,你不是演的。那你母亲为什么不亲自过来领取佩剑?而是派你一个十五岁的男孩过去哭?”卡罗琳凉凉地说完,就站了起来,“他们两个一丁点都不般配,我是拿破仑的妹妹,你是约瑟芬的儿子——然而你还比我年长一岁。”

    “爱情是不分年龄的。”欧仁皱眉道。

    “呵呵,不打自招了吧!”卡罗琳笑了起来,“爱情?你们今天不是来道谢的吗?怎么又提起‘爱情’来了?”

    欧仁的脸色瞬间煞白。

    “要是你们真的不是来勾引拿破仑的,那为什么刚才我说‘他们两个不般配’的时候,你不做任何澄清,反而开始说服我不要在乎他们两个的年龄?”

    欧仁霍地站了起来,离开了门口的台阶。

    “我跟你没有办法交流。”

    “我跟你也没有什么可说的,欧仁,你小时候依靠父亲的‘贵族’身份生活,现在又来找靠谱的‘继父’,你怎么就不能凭借自己的努力往上走呢?你们一定要用这种方式吗?”卡罗琳横眉冷目。

    欧仁回过头来:“那你自己呢?没有拿破仑,你什么都不是。”

    “让我来告诉你。”卡罗琳骄傲地挺起胸膛,“我能胜任一切下层妇女的工作,也曾经为共和国挥剑!我是女人尚且如此,如果我是男人,我一定会利用那种不同于女人的社会特权不断向上攀登!”

    欧仁的眉宇间很明显地震动了一下。

    “……你为共和国挥剑?”

    “没有错,我女扮男装上过战场。在土伦我参与了俘虏联军总司令的行动,以及最后将联军彻底击溃的大决战。欧仁……如果我是男人,我现在就是一名公认的勇士,而不是一朵孤芳自赏的野百合花。”

    欧仁明显受到了很大的触动,但随即他的眼底闪过一抹惭愧之色。

    他不说话了。

    卡罗琳也不想再多说什么了,人各有志。

    她只敬佩拿破仑,缪拉,朱诺和马尔蒙这样的,依靠实力收获自己应有地位的人。

    至于欧仁……她打心眼里看不起他。

    卡罗琳行至后院里,烦躁地从藤蔓上摘下一朵蔷薇,结果手指被刺破了,鲜血渗透出来。

    “哎哟。”

    她将蔷薇花盖在伤口上,鲜血不再流出,但蔷薇上沾染了淡淡的血色。

    “这才是真正漂亮的蔷薇花。”卡罗琳感叹道,“美丽,又有抗争性。虽然被人撷取,却留下了英勇的勋章,让摘花者也付出了疼痛的代价。”

    她说完便将花丢在路边,扬长而去。

    过了许久许久,花丛后面有个人静悄悄地走出,捡起了那朵血色蔷薇。

    那天晚上,约瑟芬没有离开过他们家的宅邸。第二天,只要是有眼睛的人都能看得出来,拿破仑陷入了热恋。

    “欧仁妮呢?你已经不再想念她了对吗?”卡罗琳问道。

    拿破仑叹息:“她父母不同意我和欧仁妮的婚事,我也没有办法,不能永不结婚吧!”

    “欧仁妮知道了吗?”

    “我已经向她去信,告诉她,如果有值得她恋慕的人,就请尽情地去爱吧!”

    “好好好。”卡罗琳鼓了鼓掌,“看来约瑟芬已经占据了你的整个内心。哥,你的恋情我也没有资格议论,不过,我还是得提醒你一句,她是巴拉斯的情妇,她女儿不是前夫亲生的——他们当年还曾因此两地分居,夫妻关系很紧张。”

    “卡罗琳!”拿破仑摇了摇头,“那都是过去了,她现在爱的人是我。”

    “那么,巴拉斯呢?”

    “他在沙龙上就曾经撮合过我们。”

    “……那也就是说,你捡了巴拉斯不要了的情妇。”卡罗琳无奈扶额,“她根本就配不上你。”

    “不对,是我配不上她。我只是个科西嘉的穷小子,而她是高贵的子爵夫人。”

    卡罗琳苦涩道:“……你变了,哥。”

    “什么变了?我只是一个处于爱情中的人罢了。”

    卡罗琳明白了。

    他原先是平民百姓,现在被一位旧贵族倒贴,自然是抵挡不住——这种感觉,就类似于卡罗琳在科西嘉吃甜饼干,又在巴黎吃到马卡龙的时候露出的那种没有见过世面的丢人热情。

    她问洛尔对于约瑟芬是她未来嫂子这件事有何高见,洛尔言简意赅地说了一句:“老女人。”

    埃莉萨和波利娜也都表示他们两个极其不般配,拿破仑就是没怎么见过贵妇才会被她的倒贴迷惑。

    约瑟夫觉得约瑟芬不爱拿破仑,单纯就是看中了他的光明前途。卡罗琳心下也有这种担心,但是现在拿破仑的爱情已经一发不可收拾,她明白,两人的婚姻已经是近在眼前不可避免的现实了。

    拿破仑最近从督政府那里为夏洛特·罗伯斯庇尔争取到了一笔抚恤金。

    卡罗琳前往夏洛特的住处看望她,给她带了好多她喜欢的巧克力和果酱。

    “夏洛特,你现在还好吗?”她问道。

    夏洛特使劲地甩了甩头。

    “极其不好。”

    “你……”

    “热月党快把我兄弟的名声毁尽了!”她愤慨道,“你看到我哥哥的墓志铭了吗?写着什么‘过往的行人啊,不要为我哀伤。因为我活着,你们谁也活不了’,这是什么意思?”

    卡罗琳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罗伯斯庇尔成了大革命的替罪羊,大革命期间所有的罪恶都被扣在了他的头上。”

    “你说的一点都没有错,卡罗琳!”夏洛特的语气中恨意十足,“我现在合理怀疑,当时在狱中寄出的那封信,也会被热月党利用起来败坏我兄弟的名声——他们可是什么都干得出来。”

    卡罗琳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回应,她也很痛心。

    良久,她轻声道:“历史终究会证明,他是‘不可腐蚀的’。”

    室内陷入了沉默之中。

    夏洛特的情绪平静多了,她坐回了椅子上去。

    “卡罗琳,你最近怎么样?”

    “好极了。”卡罗琳道,“唯有一事不尽人意,那就是——拿破仑要和约瑟芬结婚。”

    “博阿尔内子爵夫人吗?我和她很早就认识,她对我还是很友好的,不像坏人。”

    ……卡罗琳觉得这个信息不具备什么参考价值。

    根据她对夏洛特的了解,她认为夏洛特性情单纯,不到东窗事发那一步就根本理解不了人心险恶。

    算了,不聊这个了。

    “我前段时间遇到富歇了。”卡罗琳说道,“我把那枚戒指给他了。”

    “行吧,物归原主也不错。”夏洛特无所谓道,“那种伪君子,我是不想和他扯上一点关系。我曾经以为他是最热情,最纯洁的民主主义者,万万没有想到他是一个没有信仰,没有道德的骗子,为了无度的野心,他什么都能做。”

    “我也讨厌他。”卡罗琳回忆起那天和他见面的场景,“他非常利己,什么对自己好就做什么——不过这样做的好处也很明显,就是可以一直活下去。”

    寂静的夜晚,窗外传来窸窸窣窣的晚风拂花叶之声,卡罗琳和洛尔穿着睡裙坐在床上,就着迷你桌子下象棋。

    “我得快点王车易位,不然就没这种好机会了。”卡罗琳挪动国王棋子。

    “你看你吓得!”洛尔嘲讽道,“无所谓,上吧!我的骑士!”

    她将马移动到了棋盘中间区域。

    “小心,你的马走了,我的象就有大好的生存空间了。”卡罗琳对准了她的车。

    “你还敢这么搞?我跑路!”

    “没用的,下一步就要将军了。”

    “那也将不死!看我的!”

    “你仔细看看,这还有兵呢?!”

    “啊?等一下,肯定还有机会,让我再看看!”

    ……

    两个人对弈了许久,终于洛尔还是略输一筹。

    “行吧,将死了就将死了,我输了我输了,睡觉去了不玩了。”

    卡罗琳笑道:“你每次输了就不帮忙收拾棋子了!行,我自己来。”

    她把棋子收好,桌子挪走。

    女仆阿黛尔进来问道:“卡罗琳女公民,您还有什么需要吗?”

    “没有了,我要睡觉了——哦,对,明天早上我想吃枫糖吐司。”

    “明白了,我这就去吩咐厨房。”

    蜡烛吹灭,屋子里顿时陷入了黑暗,月光透不进绸缎窗帘,让卡罗琳感到她仿佛已经不存在于这个世界了。

    明天,又会是新的一天。当晨光照在面颊上的时候,隔夜的灵魂就将得到洗礼。

    但愿,未来依然是美好的,即使有个什么约瑟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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