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场情况十分嘈杂，盛朵几乎听不到江寻说话的声音。江寻只好提高了音量：“我说我是！不过我现在已经了解完了，我还得赶回电视台报道，得赶紧走了！”

    盛朵点头道：“哦你快去吧。”

    江寻刚试图从人群里挤出来时，盛朵又想起来一件事，于是喊他：“对了江记者，你先等一下，今天发生的事我能问你......”

    卓媖打断了盛朵，拉着她蹙眉说：“你和江寻很熟吗？”

    盛朵不明所以：“算是朋友，怎么了？”

    卓媖：“公归公，私归私。他可是电视台的记者，我们是报社的。大家都想抓住独家新闻报道，这样才能升职出名。你问你的竞争对手了解情况，你觉得他会告诉你吗？”

    盛朵：“......可是我之前答应了他，如果我发现了独家新闻会分享给他。那现在他有了情报，他肯定也会分享给我的。”

    卓媖气得想笑：“什么叫独家，独家就是只有我们报社能报道，或者是率先爆出来的新闻。现在媒介竞争这么厉害，你还答应他这种要求，他这明摆着是在坑你啊。我们报社和电视台是合作加竞争的关系。该合作的时候合作，该抢新闻的时候也得抢。你把独家新闻告诉江寻，你看欧阳哥会不会被你气疯......你本科不是新闻专业，可能还是不太了解这一行的内情，切记下次别再这么傻了。”

    “......”

    盛朵没有想到这一层后果，有些自责：“是我大意了。”

    卓媖：“没事，咱们实习生现在正是出错的时候。早犯早改，慢慢来。”

    “嗯。”

    盛朵深吸了一口气，说：“那我们也快点开始查吧，还得给欧阳哥汇报。”

    卓媖：“你想怎么查？警察现在应该不会接受采访的。”

    盛朵笑了笑：“问警察干嘛，看我的。”

    她冲进了人群里，一个个挨着自我介绍，表明记者身份，在群众里搜寻有没有认识死者的人。果然有热心市民对着她义愤填膺道：“今天死的这姑娘就住在我家隔壁，叫荆萱，今年26。她丈夫叫马乾，夫妻俩结婚两年，天天也不知道因为些什么事吵得不可开交。不过姓马的那一家人抠抠搜搜，就喜欢搬弄是非，把我和我老公也烦的不得了，我们早就想搬走了！对了，还有昨天下午我出去散步的时候，我还遇见了荆萱。当时我劝她离婚，她还笑着说已经约了律师晚上见面，我也没具体问，只是简单聊两句就走了，我当时还恭喜了她！结果没想到昨天竟然是最后一面。现在荆萱的婆家人都还在家里像没事人一样，遇到这种邻居我也真是倒了八辈子霉了！”

    盛朵蹙眉道：“马乾的家人是不是还不知道荆萱坠楼的事？”

    热心市民：“他们家人不知道才怪，平常街坊里有个鸡毛蒜皮的小事他们都知道。刚才我来之前，看到他们家门口已经站有警察了。结果荆萱公公婆婆不仅比警察知道的早，还说荆萱跳就跳了，他们能有什么办法。知道自己儿媳妇死了，还有心思在院子里和朋友打麻将。小孙女才半岁，在屋子里哭也没人管，简直丧尽天良！”

    盛朵又问：“那马乾呢？他也在家吗？”

    热心市民：“马乾是出租车司机，白天一般不在家。他知不知道我不清楚，不过马乾平常也没少和荆萱吵架。姓马的那一家人没一个好东西，荆萱妈妈说的没错，他们马家人就是得偿命！荆萱是单亲家庭，他爸死得早，现在就只有一个妈。马家人就是看着荆萱没有娘家人撑腰，所以才这么恶毒！”

    群众的情绪被瞬间点燃：“怎么会有这种人！我们就是荆萱的娘家人，我们给荆萱撑腰！”

    “对！撑腰！教训他们！”

    还有人拿着手机现场直播，弹幕上全是：“马家人偿命！”这一类话。

    所有人都在嚷嚷着要去替荆萱出气，教训马乾一家人。

    卓媖一直拿着摄像机记录现场，盛朵见场面失控，她从人群里挤了出来，给欧阳泽打了电话：“欧阳哥，刚才找到了死者的邻居。她说死者叫荆萱，今年26岁，刚结婚两年。死者的原生家庭里现在只剩下一个母亲，死者嫁给丈夫马乾后，生下了一个女儿，现在只有半岁。死者平常和婆家人关系不合，公公婆婆在得知荆萱死亡的消息后......还在打麻将。死者的女儿在家里哭，也没有人管。现在这里的群众正在组织去教训死者的婆家人，大体情况就是这样。”

    欧阳泽叹了口气，焦虑道：“好，你和卓媖也跟着去了解情况，记得注意安全。”

    “是。”

    ＊

    天色逐渐变晚，华净园林总裁办公室里，陆尽尧和北明化工的老板洽谈结束后，Linda拿出手机让陆尽尧看了直播。

    画面上一群人拿着鸡蛋和蔬菜，正在扔砸一户人家，还有人在房子上用红漆写着杀人偿命。

    陆尽尧不解道：“发生什么事了？”

    Linda简单讲述了今天代诚大厦坠楼一事，然后指着直播间里的一个女生，略显担忧：“现在去马家声讨的人里盛小姐也在。”

    陆尽尧的情绪忽然波动：“她怎么会去？”

    Linda：“盛小姐是和报社同事一起去的，应该是为了工作。”

    “......”

    陆尽尧微拧着眉：“今天后续还有什么安排？”

    Linda：“工程部总监会在一个小时后递交新的工程量清单，需要您审批。”

    陆尽尧看了眼手表，俊容变沉：“好。”

    ＊

    马乾家门口，民警已经在疏散闹事群众。但由于电视台刚才播报了坠楼案的新闻，将整个事件总结成了家庭矛盾、婆媳关系和产后抑郁症问题，所以导致阳华市里看了新闻的妈妈们怨气滔天，自发组织起了一支声讨队伍，甚至还有一些孕妇也来到了马乾家门口泄愤指责。再加上马乾家附近的邻居们也对此事痛心不忍，一时之间，陌生的男女老少都挤在马乾家门口痛骂。民警见有孕妇参与，也不好强行驱赶，场面此刻变得越来越乱。

    马乾母亲忍无可忍，她拉着马乾父亲又打开了家门，开始和群众对峙，民警拦也拦不住。

    盛朵见马家人出来，趁机问道：“您是马乾的母亲对吧？请问您对于荆萱女士死亡一事有何看法？”

    卓媖拿着摄像机在一旁拍摄，这个举动激怒了马乾母亲，她叫嚣道：“你们这些记者都是社会的臭虫！败类！闭着眼睛乱写乱报，电视台凭什么说我和荆萱有婆媳矛盾？少他妈胡扯！而且我为什么要回答你的问题？我有权保持沉默！赶紧给我滚！”

    邻居讽刺道：“你还好意思说别人，先看看自己干了什么事吧！你儿媳妇跳了楼，你和老马竟然还吃得下饭，你们马家人的良心呢！”

    有一位孕妇也气愤道：“荆萱之前还给我理过发，她那么好的一个人竟然被你们活活逼死，你们到现在还没有一丝一毫的愧疚，你们的心是石头做的吗？”

    马乾父亲狠厉道：“给你肚子里的孩子积点德吧，少管我们家的事，滚！”

    群众开始叫嚷：“你说什么！你有种再说一遍试试！”

    马乾父亲仗着有民警的保护，猖狂道：“我说你们没事找事，死后都得下地狱！”

    “你们马家人才是作孽！”

    “什么人啊！太嚣张了！”

    “马家人这种德行，我嫁进去我也得疯！”

    群众更加愤怒，连民警也对马家人感到无语气氛，想要让马家人重新关上门，谁知道马乾母亲竟然也从厨房里拿出了一筐鸡蛋，讽刺的笑：“就你们会扔是不是？以为我怕你们？有本事来杀了我啊，一群乌合之众！烂人！”

    民警生气道：“马乾母亲，现场还有孕妇，请您注意措辞！另外所有人退后！我再说一遍！不要再闹了！”

    但是群众的怒火已经被马乾父母点燃，盛朵找到机会再次质问：“马乾母亲，据说您的儿子和荆萱母亲现在已经去了公安局接受调查。现在您与马乾父亲在家里等待消息，您有没有什么话想对他们两个人说？”

    马乾母亲瞪着盛朵，咒骂道：“小贱人，想套我话可以，等你死了以后我就告诉你！”

    盛朵压着怒火：“......”

    卓媖也生了气：“马乾母亲，您可以选择不回答我们的问题，但您没理由这么说话吧？”

    不远处，有一辆黑色迈巴赫停在了路口。

    陆尽尧和彭川下了车，看着前方乌泱泱的人群，彭川皱着眉说：“这事闹得不小啊，崔媛今天给我打了电话，说是这马家人完全没有一丝人性。哎，这年头真是什么人都有。”

    “......”

    陆尽尧跟着彭川走到了人群附近，186的身高方便他一眼看见了盛朵。

    一位老妇人正在指着盛朵骂，陆尽尧的心瞬间提了起来，他拨开人群朝里走，听到了老夫人恶毒的话语。

    盛朵忍着怒火继续询问：“您现在之所以这么生气，是不是因为群众的呼声没有喊错？您恼羞成怒，完全没有怜惜荆萱女士的死亡，而且一直避重就轻不回答我的问题，是不是因为您心虚？”

    马乾母亲恨红了眼，朝着盛朵扔了一枚鸡蛋：“给我闭嘴！想让我把你舌头拔出来吗？”

    忽然，盛朵的前方出现了一个黑色的身影，替她挡住了鸡蛋的攻击。

    破碎的蛋壳和蛋清，顺着陆尽尧的侧脸滑下，看得彭川也微微恼怒。

    盛朵目不转睛地盯着陆尽尧，惊愣：“哥......”

    有人认出了陆尽尧，笑着高喊：“是华净集团的公子！你们马家惹错人了，华净集团不会放过你们的！”

    “......”

    陆尽尧凝视着盛朵，确认她没有受伤后，转眸对着马乾母亲冷声道：“这位女士，骂人的行为属于侮辱他人，这并不道德。您当众辱骂市民和记者，还有孕妇等弱势群体，贬损他人人格，不仅违法，而且还造成如此轰动的社会负面影响。刑法规定的侮辱罪判在您的身上，您应该不觉得委屈吧？”

    马乾母亲忽然有些怂了，她对着马乾父亲窃窃私语，神情变得紧张。

    民警见有驱散群众的机会，趁机说：“还有你们，要是再闹，我们就要依法追究你们聚众滋事，定你们的罪了。我最后再说一次，现在散开！有什么消息，我们警方会发布官方通报，请各位在家静候消息。”

    孕妇哭着说：“那他们马家逼死荆萱，不用负任何责任吗？”

    民警：“稍后我会带马乾的父母到局里问话，各位放心，请你们信任警方。”

    “......”

    众人闹了半天也没什么用，只能听从警察的话。再加上陆尽尧刚才那一番话震住了马乾父母，所以群众决定先暂时散开，静观其变。

    民警和陆尽尧简单聊了两句后，带着马乾父母去了公安局。

    盛朵给欧阳泽打过电话汇报完情况时，已经到了晚上8点。卓媖和盛朵在马乾家门口告了别，之后卓媖便拿着摄像机回了家。

    陆尽尧拿出手帕擦拭着脸上的鸡蛋残渣，彭川站在一旁无语道：“像马家这种泼皮无赖，就是仗着来闹事的人里没有懂法律的，所以才这么嚣张。你刚才不过就说了他们两句，他们就闭上嘴了。那老两口还好意思说别人是社会的败类，真是会颠倒黑白。”

    陆尽尧没有回应，只是看着马乾家周围一片狼藉，淡淡道：“拿鸡蛋去惩罚恶人，根本没用。除了法律能让他们认错，其他的东西他们根本就不怕。扔了这么多鸡蛋和蔬菜，都浪费了。”

    彭川无奈地笑：“你还真是干园林种植的料，这种时候还在可惜粮食，佩服。”

    盛朵一直站在两人的对面，垂着眸没有上前搭话。

    彭川注意到盛朵的反常，笑问：“站那么远干嘛啊朵朵？不认识我和你哥啊？”

    “......”

    盛朵疑惑道：“川哥，你们怎么会在这里？”

    彭川：“你崔媛姐让我下了班来看看情况，刚好我在路上又碰到了你哥。”

    “哦......”

    盛朵抬眸看了眼陆尽尧，支支吾吾道：“哥，你......没事吧？”

    陆尽尧浅笑：“没事。”

    盛朵：“......刚才谢谢你。”

    陆尽尧轻声道：“你没事就好。”

    “......”

    氛围一时变得尴尬。

    彭川看着他们两个别别扭扭的，忽然笑着解围：“既然这里人也散了，我打个车回家看孩子，你俩也早点回去吧。不过朵朵应该还没吃饭，陆尽尧，带你妹妹找家饭店吃点东西，我走了。”

    “......”

    彭川走后，陆尽尧带着盛朵去了离桂园较近的一家关东煮店。

    这家店盛朵还有印象，之前她13岁的时候一个人走出来散心，当时就是在这里被陆尽尧抓了个正着。

    陆尽尧点过餐后，他和盛朵两个人坐在外面的桌子前吹着晚风，一时陷入了沉默。

    过了一会儿，老板拿着两碗关东煮出来，笑着说：“尽尧，你有一阵子没来吃了呀，这位是？”

    陆尽尧回笑：“一个朋友。”

    盛朵茫然地看着他：“......”

    老板打趣道：“没这么简单吧？女朋友？”

    陆尽尧看着盛朵，静静道：“不算是。”

    盛朵蹙眉盯着陆尽尧，心情复杂：“......”

    老板却一眼看出了端倪，乐道：“那就是早晚的事，先恭喜你了啊尽尧，终于要脱单了。”

    “......”

    盛朵解释道：“姐姐，我和他不是你想的那种关系。”

    老板调侃说：“那你就考虑考虑他，我这么多年可是第一次见他带着女生来这里，你可是头一个。不对，你还不算第一个，尽尧的妹妹应该是第一个。不过你别吃醋，女朋友和妹妹还是有差别的。行了，你俩聊吧，我就不打扰了。”

    盛朵嘴角抽了抽，心想：要不要告诉她，我就是陆尽尧的妹妹......

    陆尽尧吃着碗里的关东煮，唇角含着淡淡的笑意。

    盛朵有些尴尬地说：“我知道你不愿意我做你的妹妹，但是在外面还是要装一装吧？要是被妈妈听到，她会多想的。 ”

    陆尽尧：“不是说了吗，这个地方我只带你来，妈妈怎么会听到。”

    盛朵目光闪躲着，不相信地问：“听老板的语气，你好像经常来，你很喜欢吃关东煮？”

    陆尽尧凝视着她，面色不改：“快点吃，吃完后我和你还有事要做。”

    盛朵不解道：“什么事？”

    月色照在陆尽尧的身上，将他完美如雕塑般的面孔衬得柔和。紧接着，盛朵听到他说：“带你去酒店赎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