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4 章

    疾步穿过回廊,守在门口的侍从匆匆上前,欲要侍候长乐王擦拭穿衣,却被对方无视而过,脚步匆匆越过几人,身上滴落的水珠在地面上砸出一个个暗色的圆点,一路脚步带风地跨进室内,一屁股坐在塌上,狠狠地锤了一下塌上摆设的案几。

    “这个可恶的林琬!”

    侍从们小心翼翼地从门口走进来,七手八脚地奉上巾帕,小心地为司徒琰擦拭着湿透的长发、身体,换上干爽的里衣。

    有手脚利落的侍从伸手就要将手中地巾帕向司徒琰身后擦去,却被不知道想起什么来的司徒琰猛然喝止。

    “行了,你们都下去!”

    充满怒气的声音让侍从们跪了一地,大气都不敢出一声,生怕面前这个喜怒不定的小祖宗又突然犯起疯来,直接将人撅出去。

    从一开始就站在一旁默默无声的老太监祥宁眼看场面收束不住,这才缓缓站出来道:“王爷,这样的天气,好歹让奴才们侍候您换上新衣,若是因此生了病,可让我等怎么和柔妃娘娘交代。况且如今王爷有皇命在身,务以自身为重,可不能因此等小事耽误了朝廷要事……”

    “知道了知道了……”

    司徒琰一脸不耐烦,但态度明显缓和了下来,虽然仍然拒绝了侍从的贴身服侍,却自己夺过帕巾,在身上胡乱地擦拭着。抬起手臂之时,带动了后背的肌肉,猛然传来一阵刺痛,不由得发出“嘶——”的一声。

    这声音立刻就引起了祥宁公公的警觉,连忙问道:“王爷怎么了?”

    司徒琰连忙摆手,忽略掉背后伤处的疼痛,佯装无事道:“无碍,方才动作间扯住了头发……”

    祥宁公公狐疑地看了一眼司徒琰,看着长乐王从小长到如今这副模样的他哪能看不出对方这话的真假——自家王爷什么时候会因为这样的小事露出异样。

    只是目光触及站了一地的侍从,他明智地没有继续追问下去,只是慈祥地笑着,故作嗔怒道:“王爷自己哪里做过这等粗活,方才倒不如让奴才们伺候……”

    絮絮叨叨的话语还没说上一句就被司徒琰打断,他飞快地从侍从手中接过里衣,套在身上,也不系上衣带,敞着胸口大喇喇地半躺在塌上,不耐烦地挥手道:“好了好了,说得本王头疼,到外面候着去吧!”

    祥宁公公无奈地叹了口气,最终还是在小侍从们敬畏的目光中将一件月白底面绣玄墨仙鹤暗纹的大氅披在长乐王的身上,这才带着众人退出室内,守在门外。

    月已升至半空,夜色寂静。一名拍在队尾的小侍从小心地侧耳听了听室内的动静——却毫无声息,不由有些担心地向祥宁公公问道:“祥宁公公,王爷这样,可是因为今日来的那位?”

    祥宁公公微阖起的双眼掀开一条缝,发皱的眼皮中泄出一丝精光,斜睨了一眼凑到自己面前的小侍从,拿捏着嗓子不轻不淡地回道:“做你的差事去,王爷的事是你该问的吗?”

    “是,是,是,可我这不是关心王爷吗?”小侍从赔笑道。

    听了这话,祥宁公公这才低下了昂起的头不悦地看向对方,一双耷拉着的老眼紧紧盯着这个多嘴的小侍从,拉长的声音在这夜里更显得尖细悠长,让人不禁汗毛一竖。

    小侍从在那昏花的目光中感觉浑身不自在,却看到一向慈和的祥宁公公蓦然冲自己一笑。

    “咱家记得你叫善财是吧?”

    “是的,我是叫善财,刚从内务府调拨到王爷府上的……”

    突然收到祥宁公公的善意,名为善财的小侍从简直受宠若惊。

    祥宁公公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对方,因为年老已经皱成一团菊花的老脸上挂着慈和的笑容,将突然将手中的拂尘甩到一边,腾出手拍了拍善财的肩膀,笑着鼓励道。

    “你很机灵,要好好干,知道不?”

    “是——”善财兴奋地应道,哪里还记得刚才问了什么。

    也正是这个时候,回廊另一边传来轻缓的脚步声,几人闻声望去,只见一身藏蓝劲装的游骑将军林琬的身影缓缓走来,停在回廊拐角处。

    见到守在门口的侍从,林琬远远一拜,朗声道:“我来拜见王爷,还请通报一声——”

    善财露出吃惊的神色,忍不住低声惊呼。

    “这么晚——”

    话音才出口,就被祥宁公公的拂尘扫了一脸,这才反应过来,立马闭上了嘴。

    “咱家进去通报一声,还请林将军再次稍候……”

    “有劳公公了。”

    以林琬的耳力,自然听到了方才那小侍从的话音,自然也不难想象对方到底要说些什么,她却并不在意——不说她现在身为男子,并不是很在意这方面的名声。另一方面,司徒琰方才在她失手之中被掀翻在温泉池中,后背的伤势若不及时处理只会更严重,若是被他人看出端倪,自己难民啊要被定一个冲撞皇室的罪名……

    祥宁公公扫了一眼站在廊下暗影之中的清隽少年,转身推门进了内室,很快又转了回来。

    “王爷已经同意了,还请林将军自己进去吧——”

    林琬拱手道谢,在一众小侍从莫名的目光中顺着祥宁公公推开的门踏入室内,木门在身后缓缓合拢,转过遮挡的屏风,她一眼就看到了歪在塌上的司徒琰。

    听到脚步声,司徒琰只是淡淡地扫来一眼,又扭过身去,只用后背对着林琬……

    这样的举动,一看就是气还未消。

    “给王爷请安。”

    林琬以武官的礼仪单膝跪地行了一礼,对方却丝毫也没有搭理的意思,无奈林琬只能自己起身,从怀里掏出一个青瓷小瓶,走上前去,伸手就要扯开搭在司徒琰身上的大氅。

    “你这林琬,好生无礼,我让你起了吗?”

    感觉到身上拉扯的力道,司徒琰终于绷不住了,猛地扭头呵斥道。

    一双剑眉飞挑入鬓,眼尾泛着恼怒的红晕,狠狠瞪向林琬……

    ——这样一看,生气大小姐的既视感更强了……

    林琬心中暗自腹诽道,只觉得心累。

    无奈只能借鉴着前世的经验试探着将青瓷小瓶在司徒琰眼前晃了一晃,柔声哄道:“我这不是担心王爷的伤势吗?都是我的错,才害王爷受如此重伤,我一定会好好承担起自己的罪责,将王爷的伤治好的……”

    司徒琰哪里受到过林琬如此和颜悦色的话语,登时就哑火了。

    “你……你……”他一手扯着大氅,紧拧着眉头,方才还没有什么,这番话一说,一想到对方要除去他的外裳,用那双素白纤细的手指轻柔地为他上药,原本隐隐刺痛的后背登时一片麻痒难耐,惹得他不自在地扭动了几下,拉高了声音,语句都不成调了。

    如此扭捏的举动让司徒琰深感羞愧,尤其看到矮身蹲在床榻前的林琬一脸的平静,似乎对自己的窘态毫无所查的模样更是恨不得一头钻进地缝里。

    还说林将军不像是个男儿,平时和他人接触都扭捏作态的,现在自己这样,比之对方又好到哪里去?

    而且又不是没见过,两人刚才不还在温泉池中“坦诚相见”吗,又没见两人比谁多了什么又比谁少了什么……

    一想到这,司徒琰把心一横,把眼一闭,强忍住内心莫名的羞赧一把扯开大氅,露出里面敞怀的里衣,大声道。

    “好了,你来吧——”

    却没想到对方早就转过身去,闻言还诧异地转过头来,手里举着那熟悉的青瓷小瓶,疑惑道:“来什么?”

    待看见司徒琰只着里衣在这冬季深夜里坐在塌上,顿时露出一脸不赞同的神色。

    “王爷这是干什么,若是感染了风寒就不好了……”

    司徒琰顿时觉得自己方才的一番思想斗争简直就是个笑话,如此不解风情的家伙怎么可能是刚才那个温声细语的林琬!

    一股无名怒火涌上心头,故意当着林琬的面将大氅一把扔得老远,扬起头挑衅道:“屋内燃着炭盆,本王体热如火,要它干嘛?”

    林琬眼睁睁看着大氅飞过落在一旁摆放的圈椅之上,半截精美的刺绣拖曳在地上,又看看一脸得意洋洋的司徒琰,颇感无语。

    这真的是平日里那个矜持华贵,满身浮华之气的长乐王?而不是哪家乳臭未干的熊孩子?

    可即便是熊孩子,也不是她能教训的熊孩子……

    她深吸了口气,颇有些头疼地将拖曳在地上的大氅收拢好,仔细拂去被面上的浮尘——虽然此世林琬家境富贵,多年经商积攒下来,家中奇珍无数,绫罗锦绣堆满家中仓库,可上一世的她和师傅过得却颇为清贫,一分钱总是掰成两半花,连修炼用的玉石也是能省就省。所以养成此世虽然身享富贵,却不忘珍惜的习惯。

    林琬没有说话,司徒琰却莫名觉得林琬是生气了,却不知其因。原本看着林琬这样珍惜的举动还想再叫嚣两句,也下意识地偃旗息鼓。

    将手中的大氅安置好,林琬转头看向默不作声的司徒琰,见对方微蹙着眉头一双点星般的双目紧盯着自己,在心中暗暗摇了摇头——她和一个封建社会的王爷较什么真,本就观念不同,强求也是无用。

    瞬息之间,林琬就调整好了自己的心态,将手中的瓷瓶放在王爷塌边的案几之上,恭敬道:“不知王爷身边可有贴心之人?”

    司徒琰不解其意,下意识地瞄了一眼那精致的青花瓷瓶,猜测里面应该就是林琬说要带给自己的药了,以为林琬是介意自己先前在外的传言,皱眉反问道:“林将军此话何意,我有没有贴心之人,你很在意?”

    林琬动作一顿,奇怪地看了一眼司徒琰,虽然不知道对方为何说出如此暧昧之言,但总觉得对方的脑回路和自己不一样,未免误会,她只能耐着性子解释道:“王爷身边有什么人,与我无关,下官只是想问王爷是否有亲信之人在身边,可以为王爷上药。”

    听到林琬要将上药的差事推给别人,司徒琰有种被愚弄的愤怒,忍不住冷声讥讽。

    “怎么,你不准备负责到底?”

    林琬连头也不抬,低声解释道:“夜色已深,下官在此停留过久,恐对王爷在外的声誉有碍,况且王爷金贵之躯,下官不敢轻易触碰……”

    话还未说完,手腕一紧,就被一只大掌牢牢攥在手心之中,猛地向前拽去……

    林琬刚想抵抗,目光触及到身前那人从里衣敞开的领口处延伸到肩颈处的一片红肿,动作一顿,就被对方顺势拉倒,一个踉跄,压在了塌上,沐浴之后松松挽起的发髻顿时散落,在半空中划过一道优美的弧线,如绸缎一般铺满了软塌……

    “怎么,方才还一起泡温泉,现在就开始避嫌?林将军不觉得自己变得太快了吗?怎么,觉得耍着本王很好玩?”

    司徒琰紧盯着那张身.下那张俊逸的脸孔,如鹰一般的目光牢牢锁定住对方,几乎是咬牙切齿地说道。

    感受着抵在胸前那健硕富有弹性的胸肌,林琬难得有些慌乱,但想到自己变形丹的药效还位过去,心中又安定下来,冷声道。

    “王爷这就说错了,温泉不是王爷为了试探我特意邀请的吗?而且下官只是一介小小武官,怎么敢戏弄尊贵的王爷!”

    司徒琰定定地看着林琬,一口闷气郁结在胸口久久不散,看着那张比冰霜还冷的玉面,从牙缝里挤出字眼恨声道。

    “林琬,你可真大胆!即使你表面恭敬,但是我能感觉出来,你一直都没有真正把我放在眼里!”

    这样的指控,林琬当然不会认。

    “王爷息怒,我怎么可能不将堂堂王爷放在眼里,下官一向谨守本分,从未有半分不敬之情,倒是王爷,莫非是将我视作娈童以色献媚之人了吗?”

    说着,犀利的目光直射向司徒琰,锋利得几乎如刀子一般割入人的血肉。

    “好好好——”司徒琰猛地爬起来,高大的身躯俯视着还仰躺在塌上的林琬,冷声道,“你就是如此看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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