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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清和(一)

    鬼界不见天日,是昏暗的。

    有一条黑色的河从天上流下来,完全不符合人间的常理,它是浮在鬼界的空中的,它的没入鬼界的土地,在土地上却没有像水一样蔓延开来,这样来说这条河便是鬼界联通人间的路,但这是单向的,只入不出。

    在河上面飘着透明的灵魂,入往鬼界,在这条河的同鬼界的交接点站着三四组黑白色袍子的使者,应要叫他们为黑白无常。

    扶光瞬时出现在河连接的土地之上。

    这土倒是和凡间的土极为相似,在往里看去有一座宫殿,还有一座长长的桥,桥的入口立着一座石碑,仔细一瞧上边写着“奈何”二字。

    黑白无常看过来,躬身对扶光行礼:“殿下。”

    扶光没有搭理他们,只是往宫殿方向走去。

    入了宫殿,一名头发蓬散的老头,捆着一具灵魂走过来,向他行完礼道:“殿下,此人神魂俱损,恐是疯了。”

    扶光低头看,略微意外道:“关清和?”

    “你是何人?”关清和被压着跪在地板上,身上被鬼界的困魂绳锁住,挣扎着。

    他挣扎着,面色惊恐:“我,我怎么在这里?”

    关清和:“这,这是哪里。”

    老头低头向道:“你已经死了。”

    “我妹妹呢?”他不断的往周围环视,发现周围一片陌生。

    他骤然低头:“不对,妹妹已经死了。”

    “啊哈哈哈哈哈。”他头往上抬起来,瞪着眼睛,开始发笑。

    他又拼命摇头道:“不,她没死。”

    扶光抿唇不语,他伸手向关清和的额前,手心传出一股白色怨气进入他眉心之中,关清和变得安静下来。

    在关清和的头上冒出一个个气泡,气泡上浮现出一段段记忆。

    天恒十三年。

    “娘,这是妹妹吗?”年少的关清和,伸手戳了戳母亲怀中孩子的脸颊。

    周围的屋子看起来是一个富硕的家庭,他们身上穿的衣服也不似穷苦人家,看来他还是个少爷出身。

    母亲抱着关清江在手中轻摇:“是啊,是妹妹。”

    一位道士走进来也瞧了瞧这位妹妹,他捋了捋胡须:“这孩子就叫清江。”

    看这样子这道士应是他父亲请过来帮忙取名字的。

    “清江,清至纯也,江,大河,奔流不息也。大师起的,好名字!”他的父亲走进来朗声大喜道。

    道士皱着眉注视到关清和,问道:此子何名?”

    父亲答:“关墨和。”

    他又解释道其中含义:“望子将来入仕。”

    道士摇了摇头:“克汝女。”

    “那师傅看应该改什么?”父亲大惊,又问。

    道士一挥手上的拂尘:“就叫清和吧。”

    父亲很利落的答应道同关清和又转述一遍。

    关清和的神情变的冷漠起来,一句不答。

    气泡碎裂,开始浮现下一段记忆。

    天恒十八年。

    天是昏暗的,土地干裂开来,是个荒年。

    母亲的唇齿干裂,手土黄颇为黝黑应是被烈日烤过,身体像被恶鬼吸干般只剩一副骷髅包着皮,与上一幕看见的完全不同,这位母亲一下子苍老了太多,她眼神麻木,躺卧在干草铺上轻握着关清和的手轻轻拍着:“清和,好好照顾江儿。”

    突出的髋骨,让她的眼神看起来深邃,她艰难道:“你们两个……要好好的。”

    她将字一个一个蹦出来,声音沙哑的快听不清:“要……要,互,相,照,顾。”

    关清和像是等待了许久般只道了句:“好。”

    母亲撒了手,手还搭在关清和手上,没了生息。

    一旁的关清江已经哭成泪人,吸了吸鼻子,红着眼眶,咬着唇。

    关清和卷了草席,拿着家里的铁楸铲除一个坑来,将母亲丢下去,一声不吭再把周围的土往里面填。

    “哥哥,我们没有娘亲了。”关清江呆呆道,她显然还没从母亲离世中走出来。

    “嗯。”关清和应了一声,拉着她的手回去,这个村子里已经没有几户人家了,已经很久没有下过雨了,遍地是荒凉。

    关清和打开米缸,家里还剩下几粒米,是他们最后的口粮,院子里的井是枯的,没有水。

    “哥哥,快看,下雨了。”关清江兴奋起来,伸手去接天上落下来的雨水。

    “我最喜欢雨了。”她扬起头来,雨滴落在她的脸上,格外清爽。

    关清和抬头看去,是雨。

    下雨了,有……救了。

    回了屋子里整理完行李,关清和便带着妹妹出门,他们要去投靠亲戚。

    气泡里的画面一闪,已时至冬日。

    “哥哥,好冷啊。”关清江抱着自己的双臂直哆嗦。

    关清和哄道:“江儿别怕,我们一会就能到舅舅家了。”

    关清江往手心哈了哈气继续跟着他走。

    终于走到了一间屋子大门,关清和上去敲了敲门。

    “谁啊?”是个妇女的声音,应该是舅母,门打开了,一个身怀六甲身形臃肿的妇女在他面前。

    “舅……”关清和刚想要叫出口。

    舅母厉声呵斥道:“晦气玩意,克死你爹娘还来找我?”

    里面的舅舅也闻声而来,低声在她耳边劝道:“夫人,他们好歹是个孩子,给他们点钱财打发便是了,和气生财。”

    舅母大声回斥道:“过了年,你儿子可就要生了,哪里不需要花钱?”

    “你入赘来我家还敢来使唤起我来了?”她冷冷又威胁道。

    舅舅无奈的看了他两眼,推了一把将关清和推到门外:“滚滚滚。”

    “啪。”

    舅舅将大门落下。

    关清和踉跄了一下,跌倒在门口。

    ……

    气泡碎开,扶光看向第三颗气泡。

    一个衣衫褴褛的少年拉着一位小女孩,跪在街边乞讨,她们的脸上脏脏的,身体也格外瘦弱。

    少年的模样正是关清和,女孩应是关清江。

    “哟,这还有个小妮子。”一位大腹便便的男子拍着自己的肚子走过来,伸手要摸向关清江。

    关清和里面拽起关清江往后面的巷子里钻。

    这样的事情已经不是第一次发生,两个人逃得很熟练。

    等躲开那名男子便停下来,关清江喘着气看向关清和:“哥哥,我们上山打猎。”

    她坚定的看向关清和:“像爹爹那样,我可以帮忙。”

    关清和:“好。”

    两个人就这样上了山,山上白雪皑皑,风也格外的大。

    “雪好大啊。”关清江抬头去看天上的太阳,伸手想去抓,实在太冷了。

    这一片的山脉,山上有很多的山洞,走到了一个山洞里头,关清和将她安顿好对着她道:“江儿,你在这里好好呆着,哥哥去找吃的。”

    关清和走了,他直径下了山,回去镇上。

    关清江对他来说就是一个拖油瓶。

    他去往河边掬一捧水,洗净脸来,去往街道上,一家酒楼前正贴着招工,他便进去问:“掌柜,这可有什么伙计可以让我来做。”

    掌柜放下手上的账本,上下打量起来关清和语气有些不屑:“你?”

    又随意指地上放着的酒缸问:“这缸子搬得动吗?”

    关清江是个瘦弱的白面小生,哪里能搬的起这,但是他必须有一份活做,他铁了脸上去搬。

    他咬着牙,手扒着酒缸的边缘。

    重实在是太重。

    他抬起一脚,想在往上来起来。

    掌柜眉头一锁,翻起白眼:“走走走,抬不动就别硬抬,晦气玩意。”

    说完掌柜就继续看起手上的账本。

    他放下酒缸出了店铺门,一时不知道往哪里走。

    脚上的鞋子也破了洞,衣服下端开了裂,是刚才搬的时候扯到的。

    他找了个破庙,看起拿来没那么冷一些,破庙里佛像屹立着,他就躺在佛像的前,迷迷糊糊的就睡过去了。

    入了梦乡,他在梦里看见了妹妹,还被他丢在山上的妹妹。

    妹妹白着脸,阴森森的像个鬼娃娃,只听她道:“哥哥,你不要我了吗?”

    一转脸是母亲那副厉鬼般的面容愤斥道:“清和,你把江儿弄哪里去了?”

    “你,答应要,照顾好,她,的。”心理一阵阵的发凉,关清和睁开眼来,背后冷汗淋淋,面前的佛像眉目慈祥。

    肚子咕噜咕噜的叫起来,他也没吃过什么东西。

    想到梦里的妹妹,想到妹妹还在上山,他起身来,趁夜色往山上疾步走去。

    关清江蹲在山洞的角落里,数着数。

    她在山洞里等了许久,终不见关清和,她伸手去暖雪地里的雪,雪化了,她伸手用舌头去舔含在嘴里。实在是太渴了,舌触及雪水一阵寒凉直冲天灵盖,冰天雪地里,身体也不自禁的发抖。

    嘴唇的死皮翘起,她抿抿唇,用还湿润的舌去舔嘴唇,口中满是铁锈血腥味。

    终于她看见哥哥了,哥哥正站在山洞口看着她喝雪水。

    关清和的脸通红,看见她还在动悬着的心也算是放下来,他只剩下她一个亲人了。

    关清江松开手里的雪,兴奋的跑过去,点起脚尖来用手去触摸关清江是脸问道:“哥哥,你怎么了?”

    “哥哥,你发烧了。”关清江的小脸也被风雪冻得通红,就这样站在他眼前肯定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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