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云抬了抬眸子，“然后呢？”

    “嫌疑人SM房间的服务者之一。跟受害者聊好价格和内容后，由嫌疑人开车去接受害人。新闻说是没掌控好力度导致的，毕竟嫌疑人接待了上百位客人，只有少数死亡。”

    楚云扬了下眉头，“依你看呢？”

    “一致的作案手法和抛尸地点。很难让人相信是过失致人死亡。”知晴仍在回忆凌晨见到的那名女子，她总觉得似曾相识，“受害人致死原因都是什么？”

    “一名是刀刺破肾脏，其他都是窒息死亡。”

    “刺破肾脏的那人有什么特别的吗？”

    “死亡时间最久，大概5年以前。”

    “五年？”知晴喃喃道，“九月？”

    楚云轻轻撇开她握着勺子的手，“你怎么知道？”

    “躺在担架上的嫌疑人，夜色太暗，我看不清，但总觉得认识。”知晴轻轻放下碗，眼里露出淡淡的哀愁。

    **

    五年前，知晴刚刚毕业工作，还是实习生。因为房租的原因，住在离公司很远的位置，又要加班，半夜回家是常有的事情。

    有一天，下着淅淅沥沥的小雨，她走到离家约一百米地方的时候，看见一个人蹲在银行ATM机的隔间里，满身泥泞，头发脏乱不堪，脸上分不清是泪水还是雨水。

    或许正常人第一反应是害怕，但那个女人的眼睛像有一种魔力，吸引着知晴走向她。

    “你还好吗？”知晴走上前，怯怯地问道。

    女人并不答话。

    “你走丢了？还是受欺负了？要不要我帮你报警？”

    女人狠狠摇摇头。

    知晴明白每个人都有不愿被人知道的事情，她自己也一样。所以，她尊重了女人的想法，并没有报警。

    九月的秋水已经有点凉了，她从包里拿出一个披肩递给女人。然后又翻出了一个面包和几颗糖，随身携带一点果腹的东西是她的习惯。

    “我家里有热水，如果你需要的话——”

    “谢谢，不用。”女人终于开了口，语气平淡，但声音却很好听。

    知晴试探性地往前移了一步，“我身上没现金，你介意我进来取点钱吗？”

    女人往角落挪了挪。

    知晴谢过之后，插卡准备取钱。她的实习工资少得可怜，既要付房租，又要给止行生活费。卡里只剩一千多块。

    她确认了下一次发薪日，在脑海里盘算之后，咬咬牙取了五百块，“这些给你，别嫌少。”

    女人摇摇头，并不接。

    知晴一把塞到她怀里，“拿着吧！我不知道你遇到了什么，但是你要往好处想。现在已经在谷底了，以后的日子都是往高处走！”

    一滴水滴在知晴的手背上。

    “你等一下，我去家里给你拿点热水和干净衣服。我很快的！”说完，知晴赶紧往家里跑。

    可是，等她再回来的时候，女人已经不见了。那五百块钱也被整整齐齐放在机子上。

    **

    “就是这样。我甚至没看清那个女人的脸。”

    “深蓝色的披肩？上面绣着一只鸟？”楚云轻轻问道。

    知晴诧异道：“你怎么知道？”

    “在她家沙发上。”楚云摇摇头，“怪不得喜欢航拍。”

    她咬了咬下嘴唇：“或许，我那天应该报警。”

    楚云轻轻拍了下她的头，“你怎么对每个人都那么好心？”

    “哪儿有？凌竹老说我黑心肝。”

    “对我确实是。”楚云笑笑，“不过我很享受当特别的那个。”

    “你就是生活太幸福了找虐的。”知晴怼道。

    “那得看S的那个人是谁。”

    “你你你。”知晴涨红了脸，“你瞎说什么？！”

    楚云一脸奸计得逞的坏笑，“少自作多情了，我又没说你。”

    “她为什么要杀人，你结案了之后能说给我听听吗？”

    “嗯，如果没有特殊保密准则的话。”

    “我——能见见她吗？”

    “你们没有特别关系的话——很难。”

    “明白。”知晴盯了盯桌上的碗，“还吃吗？”

    “不用了。”楚云看着她，眼神纯澈，“有糖吗？”

    知晴翻出两颗奶糖，递给楚云。她总觉得他喜欢吃糖很反差萌。

    楚云剥开糖纸，将糖递给知晴。

    “你吃吧。”

    “张嘴。”

    她稍稍往前一探，将糖含进嘴里。唇不小心轻轻碰到了楚云的指尖。

    他迅速收回手，又给自己剥了一颗，“深更半夜一个蓬头垢面的女人躲在角落，你为什么会上前去看而不是走掉？”

    “你不会吗？”

    “我是警察，而且我是男人。”

    “你是警察我同意。”知晴不服气，“但是这跟男女有什么关系？”

    “太危险了。”

    知晴叹了口气：“直觉吧，我不认为她会伤害我。而且——”

    “而且什么？”

    “而且，女人之间就是要互相帮助的嘛！”她并不想把那段经历告诉楚云。

    “我在国外的第一年，碰到了一个女孩，住我楼上。”楚云自顾自说道。

    知晴看了他一眼，“啊，哦，你，你女朋友？”

    “嗯。”楚云轻笑一声，“有问题？”

    “没有没有没有。”知晴夸张地摆手道，“那你回国了，你们怎么办？”

    “过段时间她就来了。”

    知晴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逗你的。”楚云敲了下她的脑袋，“都说了没交过女朋友。你什么记性？”

    “不是你自己说的吗？”知晴看着他，揶揄道，“不是女朋友，就是你喜欢过的人？怎么，没追到？”

    “毕竟不是每个人都像你这么好追。”

    她信以为真，“那个女孩眼瞎了吧？！”

    楚云愣怔一瞬，扑哧笑出了声，耳根子却微微泛红，“不过是异国他乡碰到的一个陌生人罢了。”

    “你别老是骗我！”

    “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话虽刻薄，他脸上却止不住笑意，“本来是个悲伤的故事，我现在这样，像是幸灾乐祸。”

    “从刚才我就不懂，你在笑什么？”

    “笑有人傻，有人癫。”

    ......

    “我在国外的组的第一个房子，书桌正对着窗户。有一天晚上我在复习。”楚云神情一顿，脸上笑意全无，“突然，眼前闪过一抹白色。”

    “她跳楼了。”

    “你亲眼看见，有了心理阴影？”知晴手指轻轻触了一下他的大拇指，“楚云，你干这行，这种事——还会遇到很多。”

    楚云：“我知道。让我挥之不去的不是她跳楼的那一瞬间，而是背后的故事。”

    “嗯？”

    “她家庭条件不错。可是父母离婚之后又分别再婚，嫌她碍眼，就把她送出了国。我也只是跟她客气过几句话。”楚云顿了顿，“有一次，我看见她给地铁边一个捡垃圾吃的流浪汉买了一份饭。”

    “她很善良。善良的人总是容易被伤害。”知晴苦笑道，“可事实上，他们也伤害了自己。他们没有办法接受这个世界的黑暗。”

    “她过世之后我才知道她被那个流浪汉强|奸了。原因居然是觉得她给自己买饭就是喜欢自己。”楚云讽刺地笑道，“你说，人保护自己的最佳办法是不是变得冷漠？”

    知晴：“我看心情。想帮就帮了，不想帮就来一句：‘关我屁事。’”

    楚云笑了声，继续道，“我还有个同学，总是相信幸福的人应该给不幸的人多点帮助，所以常常当义工。后来，她和一个看起来人模狗样的人谈了场恋爱。疯了。”

    知晴下意识往他身前靠了靠，“为什么？”

    “那个男人就是看上了这个女孩善良好骗，活活把她折磨疯了。”

    知晴垂下眼帘，苦笑一声：“还好，你比较坚强。”

    “灵泽，我不是这个意思。”他的神情很认真，“你的情况不一样，不要把自己和欺骗者划上等号。我是想让你小心那些利用你善良的人。”

    “哈哈哈哈。”知晴大笑道，“楚云，你才要小心被PUA吧！要是我真有坏心思怎么办？”

    “我交出我的真心。如果碎了我就当个空心人。”楚云也笑了，“命，不给你。”

    【到底是谁需要警醒啊！】

    “快十点了，你要睡觉吗？我明天就要上班了。你什么时候出院？”

    “不用管我，我明天自己出院。”

    “我跟领导请半天假吧。先接你回家安顿好我再去。”

    “我没残废。就算残废了——”

    “呸呸呸！”知晴赶紧打断他的晦气话，“就这么说定了。”

    *

    第二天一大早，知晴便来帮楚云办出院手续，忙完回到家已经是上午11点了。

    “你要换衣服吗？”她把东西放在沙发上问道。

    “我想洗澡。”

    “没法淋浴。”知晴就往浴室走去，“我帮你把水放好，你自己躺进去洗。我帮你洗头。”

    “喂。”楚云叫住她，“你确定？”

    知晴走到他跟前，调戏道：“害羞了？”

    他避开她的眼神，从脸红到脖子，“我吃大亏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是谁说要好邻居照顾的？”知晴帮他找好衣服，放进浴室，然后放好水，试了试水温，“行了。进去吧。”

    “你不一起？”

    “我怎么一起？！你洗完身上穿好衣服我再进去。”

    大约二十分钟后，楚云招呼知晴进浴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