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云带着灵泽来到一个装修精致的茶餐厅，她却站在门口徘徊不前。
他停好车，走过来问道：“不喜欢？”
灵泽笑笑：“还行。”
“那进去吧。”
“楚云！”灵泽叫住他，“这个月的零花钱有点不够用。能不能选个便宜点的？我下次再请你来这。”
他愣了一下，然后笑道，“我请客。”
她垂下眸，“是我主动约你吃饭。”
“那你请客，我付钱。”
*
这是灵泽第一次吃粤菜。
她盯着菜单，尽量装出一幅很熟练的样子，可根本不知道什么菜是常点的。“既然你给钱，听你的吧。”
“没事。选你喜欢的。”
灵泽没办法，只得又重新翻开菜单：“蒸凤爪你喜欢吗？”
楚云笑得更灿烂了，“我都可以，你挑就行。”
她又硬着头皮点了蒸排骨和奶黄包。看她点得痛苦，楚云又帮着点了金钱肚，糯米鸡，虾饺和玉米排骨汤。
灵泽在心里默默算了一下价格，盘算着她需要在下个月省出多少才能请回这顿饭。
“在想什么？”
她摇摇头，表示自己就是有点累。
楚云大笑道：“谁让你穿这么高的鞋？路都走不了。”
“不好意思。还让你骑车带我。”灵泽这才发现楚云换了一辆车，“那辆自行车坏了？”
他往后靠了靠，“没，和路埘换了辆。你喜欢猫？”
“啊？一般吧。”
楚云点点头，语气正经道：“学校很多流浪猫，能抓到的都打了疫苗，不过你还是要小心。”
“嗯。”她笑道，“你呢？”
“还行吧，有时觉得挺可爱。”
她又问道：“家里有养宠物吗？”
楚云摇摇头，“家人都忙，没时间陪。”
灵泽哦了一声，随意打量了一下楚云的穿着，他穿着一件白色的短袖，外面套着一件蓝色的衬衣。
她忍不住笑了出来。
楚云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衣服，“我穿得很好笑吗？”
灵泽摇摇头：“不是。你的衣服像你的名字。”
“嗯？”
“你有没有听过‘白云升远岫，摇曳入晴空。’”灵泽笑道，“你把天空穿在了身上。”
他歪头看着她，眼底泛起柔情，“你不也差不多？”
她脸上的笑容瞬间凝住，想到自己戴的那对儿耳环，不由得红了脸。
“很好看。”他弯下身，低声问道：“自己买的？”
“魏莱送的。”灵泽把话题扯开，“所以你爸妈给你取这个名字。是想让你像云一样自由自在吗？”
楚云摇摇头，“是希望我不管是高高在上，还是跌落凡尘，都永远纯净。”
“真好。”灵泽目光柔和地看向他，轻声道，“你永远都会高高在上的。”
他耳尖微微泛红，“那你呢？为什么取这个名字。”
她的眼神立即又警觉起来，“我出生的那年大旱，连续两个月都没下雨，直到我出生那天。所以爸妈就取了这个名字。”
“家里只有你一个吗？”
她眼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悲凉，“嗯。你呢？”
“我妈说生我一个就已经折寿二十年了。”他眼里戏谑和柔情兼有，“不过路埘是我远方表哥，还有个小很多岁的表妹，都烦得要死。”
她眼珠子一转，顺着他的话聊道：“所以你玩得好的就夏木和夏林是亲兄妹，其他都是独生？”
他点点头，随手帮她夹了个奶黄包，“趁热吃。”
话题一转，未免僵硬，她也不往那几人身上硬掰。
两人又随便聊了聊自己的事，灵泽在来鹿鸣之前就给自己写了一整套剧本，所以答起来并不费劲。
“你干什么？！！”跟他们隔着一个桌子的地方突然传来女生的叫骂声。
灵泽探头看了眼，一个约摸四十多的女性服务员一边蹲在地上收拾打翻的瓷锅，一边跟女孩致歉。
“这么热的汤，直接泼我身上了！”
女孩旁边的男生搂着她，也骂着服务员，“没长眼睛吗？！”
灵泽看了眼，女孩的裙子表面沾着些汤汁，但多数洒在了地上，服务员的左手也被烫得通红。
一个熟悉的影子在她脑海里闪现。
餐厅经理赶紧过来赔礼道歉，表示会给他们免单。然后对着服务员也训了两句，让她赶紧收拾。
服务员仍弯着腰不停道歉。
女孩不依不挠，“我这裙子是新的！而且吓坏我了！”
“不好意思，我们赔偿洗衣费。”
“两千多的裙子！”男生吼了经理一句，“怎么赔？！”
灵泽也不知道怎么想的，突然插嘴道：“一洗就干净了。”
......
女孩瞪了眼灵泽，“要干洗的！”
经理点点头，“当然，干洗费由我们全权负责。”
女孩这才消了些火气，准备转身重新坐下，一不小心踩到了正在擦地的服务员的左手。她一疼，条件反射轻轻推了一下女孩。
男孩一手扶着女孩，然后另一只手重重扇了下服务员的脑袋。
灵泽几乎是瞬间跑过去要和人理论，“你怎么能打人呢？！！”
“关你屁事！”
楚云赶紧走过来，对着男孩沉声道：“你女朋友先踩到人的，而且这位阿姨也没有用力推她。”
“我TM也推你女朋友一下，再说声对不起行不？！”
楚云将灵泽拉到身后，脸色渐渐难看，“你可以试试。”
经理和服务员赶紧调和，“几位客人，真不好意思。是我们工作的疏漏，烦请见谅。”
灵泽看了眼服务员，然后对经理道：“我们没事。你赶紧让这位阿姨去冲个凉水，然后上药。”
“上你妈的药，她推我女朋友这事还没解决呢！”
其他桌的人也看不下去了。“刚刚明明是她不看路，把人好好走路的服务员撞到了。”
女孩面子挂不住，开始哭闹撒泼。
灵泽嫌恶地看了她一眼，轻声骂了句神经病。
女孩当然听到了，指着灵泽就骂，男孩作势就要过来教训灵泽。
楚云护着灵泽，将男孩推到沙发上，“想打架？！”
经理看事情不对劲，便叫了几个工作人员将两对拉开。灵泽也不想把事情闹大，更不想楚云又打架，便跟女孩赔了个罪。
因为女孩本身也不占理，看几人纷纷给她道歉便顺着台阶下了。
两人走后，灵泽瘪了瘪嘴，又坐回了座位继续吃了起来。
楚云低头瞧了眼她，“都凉了，给你点新的？”
“啊？”灵泽嘴里还叼着奶黄包，囫囵吞下才惊讶道，“凉了就不吃了？”
“不好吃了。”
她笑得灿烂，“你真是少爷习性。”
*
吃过饭，楚云要带灵泽去一个湖边走走。“那里人少清静，我心情不好的时候常常去那儿发呆。”
骑到湖边的栈道上，楚云才想起灵泽穿着高跟鞋，没法走在鹅卵石上。
“对不起。”他懊恼道，“我完全忘了。”
“没事，我们就站在这儿聊聊天，也挺好。”灵泽看着湖边的鹅卵石，“只是可惜不能淘石子了。”
“你喜欢石头？”
“小时候常常去河边捡石头。”这是她为数不多的童年乐趣。
“你等一下。”楚云跑向湖边，弯腰低头寻着石头，他快把整个湖滩的石头都看遍了，才终于拿起一个掂了掂，心满意足地向灵泽跑来。
“给你。”楚云摊开手，是一个泛着青绿色光泽的石头，乍看就像面前的这片湖水一般。
灵泽眼神一亮，抿了抿嘴，然后轻轻从楚云手中抓起石头，指尖不小心触碰到他的手心。“谢谢。”
他的指尖微微一颤，然后缓缓收紧手，揣进裤兜。转头看向远方的湖。“这是我应该做的，不要跟我说谢谢。”
“楚云。”灵泽望着他的侧脸轻声问道，“这是你第几次和女孩儿约会？”
“第一次。”他的眼神如湖水般清澈，任谁都不会不信。
灵泽心急跳一下，却又想逗他，“我看你挺会的？”
“真是第一次！”
他一急就可爱得要命，灵泽转过头忍不住闷声笑。
楚云又走到另一边望着她，坚定道：“灵泽，我只约过你，我只喜欢过你。”
“哦。”她更想逗他了，“那是找不少人取过经？”
“那群混账，我能学他们？！”
“这么说你是无师自通？”她偏着头，饶有兴致望着他，眨巴眨巴眼睛，“还是从哪儿看来的？”
他脸一下就熟了。“科，科学频道。”
“楚云你真可爱！”
“不许说我可爱！”
她看着他，比看着一座金山眼睛还要亮，“你像爸爸还是妈妈？”
“都不像。”
“那你是中了基因彩票长这么好看？”
……
她轻咳一下，“周末回家吗？我是不是耽误你了？”
“有时回。”他垂下眸看她，“你在我就不想回了。”
“啊？”
“没什么。”楚云转移话题道，“那你来这么远读书。一个月回去一次？家里人来接你吗？”
灵泽攥紧手中的石头，答道：“寒暑假回就行了。我爸妈工作忙。”
“哦？做什么的？”楚云叹道，“我爸是搞科研的书呆子一个，我妈是医生，他们也忙。我周末回家也不一定见得到。”
灵泽若有其事地回道：“一个中学教师，一个会计。”
楚云揶揄道：“是不是太忙没时间管你，性子这么大开大合？”
“什，什么？”灵泽想起自己这段时间不是打人就是骂人，脸红道，“我是不是很凶？”
楚云摇摇头：“女孩子那么温柔干嘛？等着被欺负？”
她的头垂得更低了，“所以你的意思就是我很凶。”
眼见话头不对，楚云便换了个话题：“怎么不读烟岚呢？听叶盛说，那儿的新闻学也很不错，她妹妹打算报考呢。哦，对，他也是秋水人，说不定你俩家很近。”
灵泽心里咯噔一下，虽然她做了一些准备，但若恰好是对方熟悉的，被问住细节就麻烦了。“就是想换个环境。而且，我要在烟岚，你不就看不到我了？”
楚云温柔地看着她，“谢谢你来鹿鸣。以后想回秋水还是留槐夏？”
她愣住，呆呆地看着他，一股悲凉涌上心头。
“怎么了？”
“我不知道。说不定会去很远很远的地方。”灵泽转头望着湖面和天的交际处，“我们会成为彼此销声匿迹的旧友吗？”
“当然不会！”楚云看着她，“我们可以去同一个地方。”
“万一离你的家人很远呢？”
“离他们那么近干嘛？烦得要死。距离产生美。”
她看着他，笑道：“你和家人关系一定很好。”
“跟我爸还行。我妈和路埘跟我天天干仗。”
“所以你是像妈妈？”她歪头笑道，“你妈妈肯定是个大美人。”
“老妖婆一个。”楚云无奈摇了摇头，“你和爸妈呢？”
“很好。”
“你家里人怎么叫你？”
灵泽突然拾起小时候模糊的记忆，喃喃道：“灵儿。”
“哦。”
她回过神来，笑问道：“那你家呢？云云？小云？云儿？”
“就叫全名。”
“没小名？”
“禁止。”
任凭灵泽如何死缠烂打，楚云始终不愿开口。
她没办法，只得说道：“行，等哪天你想跟我交换秘密的时候再说！”
“好。”
楚云向两边望了望，轻咳一声：“喜欢看日落吗？这儿的日落很漂亮。”
“可是现在才下午两点多。”灵泽看了看自己的鞋子，“你不会要我站四个小时吧？”
“看电影吗？三点半有一场，看完正好来得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