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泽高二的时候，听说过曾经在这里就读的学姐自杀。根据楚云的描述，那人十有八九就是夏木曾经的女朋友。
比灵泽小一届的学妹谢澜依以“通晓全秋水的八卦”闻名，因为曾经帮忙赶走过骚扰她的小混混，灵泽和这个学妹还算有两分交情。
“知晴，在槐夏玩得还好？”谢澜依笑得明亮，完全不像是饱受身体和精神双重摧残的高三学子。
“挺好。”
“交男朋友了没？”澜依打量了一下她，“更漂亮了。”
灵泽摇摇头，“哪有那个功夫？对了，你知道我是学新闻的。寒假有个社会专题的作业，想跟你打听点事。”
“知无不言。”
学姐名叫安如，成绩优秀，才华横溢，为人温和大方，人缘很好，家境尚可，高考之后进入鹿鸣学习文学。如此顺利的人生难以让人和自杀两字结合起来。
消息传来之后，学校里就有人传播安如曾经在高中的事情。据谢澜依所说，安如在高中交往过一个男朋友，发生了关系，可是那人却在毕业后出国了。这事对安如打击很大。
“不过是前男友出国而已，能有多大打击？”灵泽疑惑道，“而且那是五年前了。为什么安如会在两年前突然自杀？”
“重点是发生了关系。”
“那又怎么样？她觉得被骗了？那也应该当时就爆发才对。”
谢澜依往前倾了倾身子，轻声道：“听说还打过胎。可能就是因此有抑郁症，在某一刻弦就断了。”
灵泽瞪大了眼睛。“你确定？从哪儿知道的？”
“辗转听说的。茶余饭后的谈资而已，管它是不是真的。”
谢澜依说得如此轻飘飘，让灵泽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她表面却仍是云淡风轻，好像是真的在应付一个作业而已。
“听说后来安如在大学傍上了个有钱男朋友，都谈婚论嫁了。结果被男方发现这事，她这才自杀的。”
灵泽不由得微微皱眉，在她看来，夏木温和且尊重女性，实在不像会为这种事情而嫌弃安如的人。
退一万步讲，即使他过不了这关，也会和安如和平分手，何至于此。想来想去，她觉得或许是因为安如自己惴惴不安，过于敏感，才会选择如此极端的方式。
灵泽请谢澜依吃过饭后便一个人在秋水的街上闲逛。现在苏止行初三，周天到周五都住校，她没有任何理由早早回福利院。
通常，她会坐最后一辆班车回去。即使冒着错过车要睡ATM屋的风险。
“笃~~”是林半生的电话。
“回来了？”他声音有点哑，像是喝了不少酒。背景音乐有点嘈杂，应该是在KTV或者酒吧，“晚风，来不来？”
“不来。”她顿了顿，“少喝点酒。挂了。”
“秦常的事，二号包房。”林半生率先挂断了电话。
*
“求人办事就不要这么口是心非了。”林半生看着灵泽，一脸得意的笑。
他身上很重的酒气，看到桌子和地上全是东倒西歪的酒瓶，就知道已经喝多了。
一个头发很短，笑起来有虎牙的男生对林半生笑道：“新女朋友？”
“嗯。”“不是。”
“啧！”林半生狠狠瞪了她一眼，低下头沉声道，“还想不想知道了？”
灵泽想起自己在秋水是没有男朋友的人设，便回道：“是。”
“吵架了吧？”那人拍了拍林半生的肩膀，“要让着女朋友点。”
“她非吃我妹妹的醋，你说是不是有病？”林半生搂过灵泽，一副若有其事的样子，“我亲妹妹，有时挽一下我的手，能怎么样？”
“话不能这么说。”那人对林半生眨眨眼，“你忘了？”
灵泽赶紧接上话茬：“你听！亲兄妹也不一定清白吧？！你让你朋友说说，是不是这个理？我有没有无理取闹？！”
那人轻咳两下，尴尬道：“一般这种都是男人的错。半生不是这种人。”
“你们是兄弟，当然替他说话！”灵泽假装怒道，“你说的那个人干了什么，林半生说不定也干得出来。男人都一样！”
“欸欸欸，可不敢胡说。”那人左右看了看，现场嘈杂，周围根本没人注意他们，“我说的那个是人渣，骚扰自己妹妹。真特么恶心。听说在槐夏坠楼死了，大快人心！”
“不对啊。”他突然反应过来，拍了下林半生的肩膀，“就在你学校。这么大事，没听过？”
“啊？”林半生装傻道，“是听说有人坠楼，没想着是同一个，可是那人是自杀的。”
“不可能！这种人渣最怕死了。肯定招太多恨，被报复了。”
林半生这才终于掌握了话语主动权，他扬起唇角，一脸戏谑，“你还不许人家良心发现？”
“良心这事，没有就是没有。”那人眼里蛮是嫌恶，“你知道，我们最看不上欺负女人的人。尤其还是自己妹妹。”
林半生继续问道：“就是骚扰还是那啥了？”
“说是把人强|奸了。他妈的，说起来都恶心。”
灵泽的心猛地一颤。她第一次见到秦常和自己哥哥在图书馆外纠缠不清还以为只是一个压榨欺负妹妹的人，没想到居然能卑劣至此。
她没忍住怒道：“他们父母呢？不管吗？”
“他妈的能让儿子坐牢？”那人越讲越气，声音不由自主扬了起来，“说是为了平息这事才同意她去槐夏念大学的。结果她哥死了又被强行带了回来。”
林半生装作毫不在意，却一步一步让那人把知道的都抖了出来。
原来秦常的哥哥叫秦刚。她是跟着自己的母亲与秦刚的父亲重组家庭。所以两人并没有血缘关系。听说不仅是秦刚，甚至她养父都会偶尔骚扰她。秦常的母亲没有正经工作，依附丈夫生活，也只能忍气吞声。
秦刚这个人不务正业，只知道吸父母的妹妹的血。不仅欺负妹妹，还会抢她打工挣的钱。听说还搞大过别人的肚子，赔了好多钱才算了事。
“TM的你说想杀他的人多不多？”那人自信地仰起头，“要么是意外，要么是他杀，但绝不可能自杀。”
*
“谢谢你告诉我这些。”两人在澜江大桥上吹着风，灵泽不自觉裹紧了围巾。
林半生轻佻地摸了摸围巾：“他送的？”
“嗯。”
“快十二点了，没车回福利院了。住我家？”林半生看了眼灵泽的包，“你不带行李的？”
"我住在酒店。"事实上，她只是在见谢澜依之前把行李寄存在了火车站附近，准备回福利院的时候再去取。
林半生轻哧了一声：“许知晴，在我面前就别装了。我家就我一个人，房间有的是。”
一阵强风吹来，灵泽吸了吸鼻子，“真的不用了。”
林半生的脸色阴沉下来，“我为了套那几句屁话花了多少酒钱你知道吗？让你去我家住还得求你？”
风越来越大，甚至带起了澜江的水，灵泽加快脚步往地铁口走去，“我先回火车站了，晚上住那边的旅馆就好。”
“许知晴！”林半生扯住她胳膊，抬头看了看天，“你跟我走。”
“你赶紧放开我。”她强撑着笑容，“要是半路就开始打雷我可能会被人当疯子或者傻子。”
“你当老子是死的？”他语气明显不悦，“我的车马上就到。”
“半生，我不想欠你人情。”
林半生实在忍不住火，捏住灵泽的脸颊强行让她仰起头，“你TM非得惹我是吧？”
她说不出话，只能皱眉看着他。
“你欠老子人情还少了？”他加重了手指的力量，“要不是我，你怕是都投胎转世了。”
风卷起凌乱的发丝打在她脸上，她渐渐红了眼眶，对眼前的人感激又痛心。
一辆轿车停在两人跟前，林半生却只是呆呆望着灵泽，脸上戾气尽消。
“接你的人来了。”她后退一步，“我走了。”
他嗤笑一声，强行把人拽上了车。
司机是个约摸五十的男性，身着西装，身材匀称。他回头望了眼，“老板知道吗？”
林半生不可置信地笑出了声，“我还得给他汇报？”
司机又看了眼灵泽，语气恭敬却又透着威严：“我看这位小姐不愿意。”
他稍稍挪了下灵泽的位置，替她拴好安全带，口吻冷淡，“怎么，想换工作了？”
司机叹了口气，缓缓启动了车。
灵泽望着车窗外，不再反抗，也不和他说话。
林半生懒散地把手搭在座位一侧，另一只手拧开水瓶，“你这个样子，吴伯真以为是我把你拐来的。”
吴伯借着车内的后视镜又看了眼灵泽，“这位小姐，你如果想回家或者酒店，请告诉我。半生不敢乱来的。”
林半生靠在座位背椅上，似笑非笑，“我什么时候带过女人回家？你说得我像浪荡子一样。”
“那这位小姐是怎么回事？”
“我女朋友，闹了些矛盾。”他嗓子因为喝多了酒，笑起来又哑又带着磁性，“不然呢？”
吴伯把车停在了一个奢华酒店的大门口，“小姐，你今晚住这儿吧。”
林半生使劲儿锤了下后座沙发，吼道：“让你开回家，哪儿来那么多主意？！”
“这位小姐到底是怎么回事？”吴伯皱紧了眉头，“老板说了，你做什么都好，但不允许在男女关系上乱来。”
他轻蔑地笑了声，“我交过多少女朋友你不知道？”
“你知道我是什么意思。”
“开回家。”他突然收起笑容，声音变得很冷，“否则滚蛋。”
灵泽见两人的气氛越来越差，赶紧劝和：“我和半生就是朋友。我今天没赶上车，他邀请我回家住，我觉得麻烦了他。仅此而已。”
“姑娘。”吴伯语气缓和了下来，“你还是住这儿吧，不管你说的是真是假，我得和你说清楚，半生他——”
林半生哗地拉开车门，扯过灵泽就往酒店大堂走去。
吴伯赶紧下车拉住他，“你不能一起。”
他眼冒火星，一把抓住吴伯的领子，咬着牙恶狠狠道：“别以为你年纪大我就不敢动手。”
灵泽拉住他的胳膊，“你干什么？！”
他牵过她，根本不管吴伯的劝阻，径直往电梯走去。
“半生，你放开我吧。”灵泽使劲儿要去掰他的手，“我明白吴伯的意思，你别闹了。”
林半生把她推到房里，讥讽道：“许知晴，你怎么年纪越大，胆子越小？”
“我没有胆大的理由。”灵泽往门口走，“你没必要在我的问题上和家里人置气。”
“TM的你第一天认识老子？”他一脚踢翻了椅子，“不知道老子家里什么情况？！”
“小时候不知天高地厚，现在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