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半生苦笑一下，没再继续这个话题。“我四月初走。”
“到时候我和楚云亲自送你。”知晴举起杯子，“先预个热，祝你一路平安，在那边也能处处得意。”
林半生轻轻碰了下杯，“老子这辈子除了你，哪儿都得意。”
“我今早洗脸的时候发现眼角都长干纹了，眼下还长了两颗斑。”知晴笑笑，“等你下次回国见我的时候就得嫌我老了。你呢，只要保持这张脸和挣钱速度，可以永远找十八岁的。”
他望向窗外的澜江，“借你吉言。”
知晴明白自己这话说得刻薄至极，但林半生这人，向来给点阳光就灿烂。
吃过饭后，知晴在饭店门口碰到了冷悦水。
她笑着跑过来打招呼：“知晴姐姐。”
“你好，怎么在这？”
“爸爸过生日，全家人来这吃饭。”冷悦水招招手，“那我先进去了。回见！”
“半生，我们也走吧”
见林半生不动，知晴又拍了下他的肩膀，揶揄道：“你还真喜欢十八九的？”
他侧过身，扬扬眉尾：“不够漂亮。”
“呵，男人！”
他突然凑近，吓得知晴倒退一步，“你干嘛！”
林半生立起身子，将手揣进口袋，玩世不恭地笑道：“我怎么没见着你说的皱纹和斑。”
“那是因为我化妆了！”
“化没化老子看不出来？”
知晴也不理他，“我想去桥上走走。”
她伏在栏杆上，林半生和她隔着两个人的距离。两人就这么吹着江风，谁也不说话，直到知晴打了个喷嚏。
“回车上吧。”
“半生。”知晴盯着桥下湍急的江水，“当年，楚云找你问我的下落。你觉得他是为了做个了断吗？”
林半生眼里露出前所未有的悲凉，“我以为你在想甩掉我的话术，结果脑子里想的全是那个傻子？”
知晴垂下眸，风一吹来，她止不住落泪，“我不知道要怎么弥补他这十年的痛苦和绝望。”
林半生闭上眼，面容苍白，“说不告诉他你的下落也行，他就想知道你过得好不好。”
知晴蹲下来抱着自己嚎啕大哭，直到慢慢喘不过气。
林半生见状赶紧拉起她，“你冷静点，深呼吸。”
可是她根本听不进去，哭到最后竟然觉得想吐。
“许知晴。”
她摇着头，说不出半个字。
过了许久，她才逐渐冷静下来，“对不起半生，刚刚实在没忍住，害你一起丢脸了。”
“我们回去吧，天都快黑了。”
他低声笑道：“那傻子都没回家，你回去独守空房？”
知晴拿起手机，“我给楚云打个电话。”
林半生突然发狠抢过她的手机扔进江里。
......
......
“你干什么！！”知晴扒着栏杆，看着吞噬手机的滚滚江水，怒道，“就算我刚刚哭得你心烦，你也不用扔我手机吧？！”
“老子赔你。”
“我还要重办手机卡！微信里的记录都没了！而且楚云找不到我怎么办？！！”许知晴狠狠瞪了他一眼就往地铁站走去，又想起自己没有手机根本进不了站，转身往回走。
林半生哧地一笑，“还是要——喂！你往哪儿走？！”
“去找小妹妹借钱！”
林半生拽过她的胳膊，“老子在这儿，需要你去借钱？”
知晴使劲儿挣开他，“你个神经病，离我远点！”
他眉宇间顿时染上一抹愠色，“你说什么？”
“离我远点！！”
林半生将她半拖半拽到车里，一脚油门踩到了底。
知晴被他吓得半死，“你疯了！！桥上开这么快？！”
他根本不理，开着车往高速的方向走。
“喂。”知晴这才觉出不对劲儿，“你要带我去哪儿？”
“说话！！”她怒视着他，“你不说我就跳车。”
“夕照村。”
“我不去。楚云找不到我会担心的！”
他冷笑一声，直接把时速开上了一百八。
知晴不敢再招惹他，别过脸闭上眼，也不和他说话。
终于，他还是赶在夕阳落山之前开到那儿。两人无言看了场日落。
夜幕降临，林半生也不开车灯，等到四周一片黑暗，他才终于开了口：“高中开学第一天，你红着脸跑过来自我介绍，我当时想，哪来的傻丫头？我根本没怎么听你说话，可你毫不在意，递给我不知道什么草编的小狗，我随手就不知道扔哪儿去了。”
“没关系。”
“十月有一天，我骑车去村里看芙蓉花，看见你走在路上。”林半生笑了笑，“我看你蹲下来看路边的花，以为你要去摘，没想到你只是看了很久，然后轻轻摸了摸花瓣就走了。”
“许知晴，我突然就觉得你还有点意思。你穿着洗得发白的帆布鞋，一路蹦蹦跳跳赏着花，根本没注意我在身后跟着，然后我就看见你走进了福利院。”
“可怜我？”
林半生不答：“你穷得午饭都吃不起，成绩差，个子那么小，却谁都不怕。人嘛，要么觉得自己不够漂亮，要么觉得自己不够有钱，要不觉得自己不够聪明。许知晴，你什么都不占，却有股不要脸的自信。”
......
“你每次跑步都倒数，可我见你有时间就会去操场跑圈，虽然屁用没有。”
“对不住，蠢到你了。”
“我那天在操场递给你一杯奶茶，邀请你一起走走并不是一时兴起。许知晴，我鼓足了很大的勇气才走近你的。”
知晴听闻嗤笑了一声，“你跟女孩走圈还需要勇气？”
林半生放下座椅，慢慢往后躺下。
“我一直觉得咱俩进展挺好的。至于那些话，我确实没听他们在我面前说过。我想在这给你告白，结果被你这丫头抢了先。许知晴，老子没撒谎，当时都快高兴傻了。”
知晴转过头，但根本看不清林半生的脸。
“我当时还想傲娇一下，非让你说说喜欢我什么。”林半生大笑，“老子就是贱的！”
知晴记得自己当时说喜欢他善良勇敢，对自己好。“我哪句话说错了？”
“你说谢谢我给你光。”
知晴叹了口气，“你说我会喜欢上带着手电的任何人，可那个人就是你，你跟一个不存在的人吃醋？”
林半生突然打开灯，“我第一次见楚云，不是在鹿鸣，是在这。”
知晴被突如其来的灯光闪了眼，花了快一分钟才适应。
“那天晚饭点名你不在，我就赶紧来找你。我看到山坡上有一束光，以为是你，结果是个跟我们差不多大的男生坐在那儿。他没看我，只是问我是不是去找你的。我说是，他就把手电筒给我了。”林半生盯着震惊的知晴，苍白的嘴唇努力保持着笑容，“再次见到的时候，老子一听声音就知道是他。”
知晴这才明白她当时给楚云讲这件事的时候，他为什么会笑得那么温柔。
“你就为了和我说这些扔我手机，又带我来这？”
他继续道：“我当时生你气，还把你骂哭了，对不住。”
“都过去了。”
“我过两天就后悔了，买了礼物想给你道歉，结果我父母那边就出事了。”
“那事弄得我心情很糟，什么事都不想管，什么人都不想理。你把我送你的东西还回来，说再也不会缠我了，我只当你在闹脾气。等过几个月我终于缓过来的时候，我发现，你看我的眼神变冷了。”
知晴笑着摇头，“林半生，你觉得我会一直等你？”
“老子知道你肯定生我气，可我哪儿肯低头。”他用手背捂着眼睛，“我就疯狂交女朋友，想让你吃醋主动回来求我，可是许知晴，我忘了，你也是那么骄傲的人。”
“后来他俩正式离婚，我也转去了槐夏。再次见到你的时候，老子真的很高兴，结果你TM移情别恋了？”
“老子不信邪，约你出来，就是要骂你欺负你，想证明老子不喜欢你了。”林半生的手紧紧抓着座椅，“可是，我越这么做，就越是在证明我喜欢你。看到你和那个傻子越走越近，老子都要疯了。”
他狠狠捶了一下座椅，“不管我怎么说，怎么做，你都只喜欢他。我最后甚至想先把你人要了，然后绑也要绑在老子身边。可是许知晴！你TM居然敢在床上叫楚云名字！老子再贱也忍不了！！”
“对不起。”
林半生眼眶发红，喉结微动：“就因为这事，老子又跟你闹那么多年别扭，只敢偷偷看你。再后面的事，你也就知道了。”
“半生，我确实轻看了你的感情，对不起。”知晴望着他，郑重道，“可我不觉得我们是在错过。我们根本就不合适。”
“老子管不了这么多。试都没试过，谁知道合不合适。”林半生闭着眼，嘴唇微微发抖，“我知道我是抢不来你的，可什么都坦白了，我还是放不下。”
“再给自己点时间吧。”知晴看着林半生的手机，“响了很多次了。”
他轻笑一声，“还能有谁？你老公着急了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