傻子

    许是兴奋过头了,一夜的睡姿太过诡异,醒来后,商藤脖子一梗,猛地坐了起来,扭了一下,肩颈酸痛不已,原是落枕了,她死死盯着床上的玉枕,滋生出把它丢了的想法。

    身旁的位置一点余温都没有,魏郢比她早起了一个多时辰,一大早就出宫办事去了。

    洗漱完后从盥洗室出来,肩膀仍旧又酸又痛,商藤烦躁地捶了几下,毫无作用。

    黑鸮伺候她用了早膳,这顿饭收到了来自商藤赞许的大拇指。

    魏郢回来时将近午时,一回来就看见商藤要死不死地躺在寝屋的美人榻上。

    商藤生无可恋地望着顶上梁柱,听见门开了,也只是转头看了一眼,还又扭到了脖子,她嘶了一声,做出一副可怜兮兮地模样,“督主,脖子疼!”

    “公主不是腿疼就是身上疼,一天哪这么多病呢,”魏郢将她耳边的发丝在指尖挽了个圈,随意挑弄着。

    他说完,去洗净了手,用雪白的巾帕反复擦拭,接了些热水来,沾湿了另一张巾帕,挤干水后热敷在商藤脖子上。

    魏郢替她捏了捏肩颈,趁她没反应过来,加了劲儿将脖子前后左右推了几下,只听几声清脆的关节作响,商藤先是一痛,但马上就好了。

    不再落枕后,他还给她捏了会颈肩,力度不轻不重,正正好,每一次发力都按在穴位上,舒服极了。

    商藤想到她最开始就是给魏郢捏肩捶背,她自诩自己是个按摩天才,现在一看,魏郢倒也不赖,不过肯定没她按得好!

    没多久,她又想到魏郢懂这些,是因为他也是从小太监做起的,低三下四地伺候人,这种事肯定没少干,她伤了神,表情凝重起来。

    “咱家伺候得不满意了?公主这样子还以为是咱家欺负了去。”魏郢垂眼看到她落寞地神情,明白她在想什么,唇角不由有了笑意。

    如若这些微不足道的事儿能让公主心疼心疼,倒也不算亏。

    商藤越想越难受,转过身来勾上他的脖子,半挂在身前,呜呜两声开始无泪嚎啕,“督主,藤儿会对你好的,还会对你负责的。”

    她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张嘴就来了,听得魏郢一愣一愣的。

    公主是不是脑子睡傻了……

    直到他看到商藤点了点自己的嘴角,“督主让藤儿好伤心,要亲一下才能好。”

    魏郢失笑。

    牛头不对马嘴,净说些歪门邪道。

    也罢,傻子就傻子吧。

    他俯身吻下,一个温柔的吻落在商藤唇上,而非嘴角,凉凉的触感让商藤瞬间清醒。

    天啊!

    她在干什么,世界上最伟大的商藤竟然让狗脾气祖宗来亲她还说要对他负责?

    魏郢发现商藤今天学聪明了,知道不能死憋着气,索性就不放开她了,两人姿势旖旎暧昧,周身的空气仿佛都交织在一起,缠缠绵绵。

    “干爹,裘归招了!就差签字画押,您现在去吗?”门被砰砰敲响,曹远火急火燎,恨不得把门撬开。

    商藤回神,推了魏郢一下,魏郢顺势握住她,将她牢牢桎梏在手中。

    “干爹,您怎么不说话,难不成出事了?我进来了啊!”

    商藤一惊,魏郢不慌不忙甚至没有一点松口的意味,情急之下,她咬了他的唇,一滴血珠浮上他颜色不算深的嘴唇,显得那么瞩目。

    魏郢松开她,舔了舔那唇上那滴血,品尝一番,眼里是未有过的柔情,缓缓说道:“公主是去躲着,还是就在这儿躺着?”

    商藤赧然,红晕在脸颊上迟迟晕染不开,她理了理上身稍有凌乱的地方,二话没说跑到寝室最里边儿去藏起来了。

    魏郢看着她缩进角落,最后往里扯了扯一截露出来的裙边,笑了笑,才去开门。

    开门那一刻,这抹笑烟消云散。

    他面无表情地看着曹远,啧一声,“都给你急成什么了,人在诏狱能跑了不成?”

    曹远连忙笑呵呵道着不敢,呈出一个请的姿势,魏郢关上了门,披了件披风走。

    魏郢步子迈得大,曹远便只能小跑着跟在他身边,不经意地抬头一看。

    他这干爹嘴上竟破了皮,哪个神仙能把这个祖宗弄破了皮,还是嘴皮?

    曹远寻思着,早晨抓人时干爹虽和那些人交了手,可没见有谁伤到他啊?随后脑海显现一个人,是昨夜哭得梨花带雨的公主,那方才干爹半天不开门,是不是因为公主也在里头?

    他猛拍一下脑袋,怎么刚刚就没想到呢!得亏魏郢现在心情好,不然他那么急的敲门不早给他一顿臭骂了,他劫后余生般地打探了一眼魏郢,发现他没什么起伏变化,安下了心。

    魏郢瞥了他一眼,自动忽视他的内心戏,问道:“他不是个乞丐么,何来的钱财能去西阗贩花?”

    近来有个瘟疫闹得沸沸扬扬,京城不少贵人都得了这病,这病也不发烧也不咳嗽,而是浑身抽搐,更甚者肤上起紫斑,天不亮,魏郢就出宫去查了。

    这一查,哪来的什么瘟疫,分明是那蝎桑花作祟,便带着一群番子捉拿贩花者,现已押入诏狱审问背后主使。

    曹远回道:“裘归听说西阗有种花好看又好卖,达官显贵都喜欢买来摆家里,一盆能卖一百两不止,家里有个远房亲戚有钱,这亲戚就是吏部尚书,裘归便想着借钱来去西阗采了花再来贩,也不知道这当花贩子有什么好的,何况那花还有毒!”

    魏郢本没什么心思去管,还巴不得毒死了这群人,但他想起先前几个月,袭春也中了这花的毒,那毒来的也是莫名其妙,很难没有关联。

    毒进了宫,威胁到那个傻不拉几的公主就不太好办了。

    两人出了宫,进了东厂胡同,入了诏狱,其中一间就关着裘归。

    裘归浑身被铁链锁住,跪在地上奄奄一息,早已被折磨得没有个人样,血淋淋的皮肉外翻,身上鞭痕累累,满嘴连一排齐全的牙都没了,他咳了口血水出来,浑身战栗着按下手印。

    魏郢举起这张血迹遍布的宣纸,在烛光下眯眼瞧了瞧,递给了曹远,吩咐道:“去,拿了吏部尚书。”

    曹远接过,召了人马出了东厂。

    诏狱暗无天地,魏郢取了盏蜡烛凑近裘归的脸,蹲下来和他平视。

    “裘归,你的好阿姊还在宫里边儿呆着,你怎么就这么心急呢?”魏郢阴恻恻地盯着他,眼神冷得带碴,红光打在他身后,看不仔细五官,但仍依稀可见他阴柔似妖的可怖神情,活像个索命鬼。

    裘归瞪大眼,用尽最后余力挣锁,依旧是无用功,连喘粗气的劲儿都没了,抖着唇,含着气声才说出一句难以听清的,“卑鄙阉宦……字也签了,押也画了,说好我认了,就放过我家人的!为何说话不作数,实乃小人……”

    魏郢面不改色地松了手中的蜡烛,蜡烛滑落,滚烫的烛火灼在裘归的脸皮上,烫出一个泡,裘归叫不出来,只能紧咬牙关,冷汗直流。

    “呵,第一天知道咱家是小人么?”魏郢戏谑地笑起来,起身拍了拍手,身上黑色的斗篷染了不少血渍。

    随便诓一句就又招了,没意思。

    魏郢根本不清楚他到底是吏部尚书的近亲还是远亲,字一签,顶多是有个证据拿了吏部尚书,几人间的联系尚且不能判断,但他记得吏部尚书有个嫡女在宫中,就是皇贵妃,不过不姓裘,随口一猜两人有干系,没曾到真就误打误撞上了。

    灯萤殿。

    棠梨急得要把灯萤殿掀翻,昨日是小梨当差,今日该她,结果她从下房醒来,在寝殿外等了商藤很久,还以为她又要一日睡上三竿,结果等到晌午都没见人影。

    小梨也急,不知该说不该说公主去哪儿了,正拿棠梨没办法,商藤终于回来了。

    棠梨扑上来,泪眼婆娑,“公主,您让奴婢好找啊!”

    商藤无措地看了看小梨,小梨摇了摇头。

    商藤也纠结,到底跟不跟棠梨说这事儿,不说吧以后她等急了难免会因关切而说出去,说吧,要是她接受不了崩溃了咋办!?

    还是先打个预防针吧。

    商藤带棠梨进了正殿,赶走了殿内的宫人,单留一个棠梨,小心翼翼试探道:“棠梨啊,你觉得太监都是什么人呐?”

    棠梨挠了挠头,不明所以道:“不就是普通人吗?”

    商藤松了半口气,继续说道:“那你觉得,本公主待那些太监的态度怎样呀?”

    棠梨想了想,“公主除了从前有点怕那个东厂提督以外,都没什么特别的吧?”

    棠梨不解,公主问这个干嘛?

    算了,反正公主就是想东想西思维跳跃,如实回答就完事儿了。

    商藤机械地哈哈道:“那你觉得东厂提督待本公主如何呀?”

    棠梨细细思考,倏然间,灵光一闪,嗅到什么信息,打趣道:“公主衣柜里那件寝衣不会是督主的吧!”

    商藤额角狂抽,捂住棠梨的嘴,“不许瞎说!”

    棠梨雀跃起来,笑眯眯地打量商藤。

    商藤待她宽容又大度,棠梨平时出宫,除了给回家报个平安,还喜欢在街上买点话本子来看,可看了不少故事呢。

    其中最风花雪月的就数宫里太监那些事儿,胡编乱造的也有,真实记录的也有,谁也分不清是真是假。

    不过她看过不少的太监找对食的故事呢,有骂着太监那些腌赞事的,也有写太监对待自家菜户娘子极好极好的,他们少了男人的一部分,在房事上亏待了姑娘,便在其他方面补偿姑娘,有着特殊的情谊,也不比正常夫妻的差。

    她曾去过郊外一座寺庙,其中一间供的都是宦官妻子的牌位,见过不少宦官在牌位前哭呢。

    公主说不上是对食,但她要是能和那个提督好,也就不用愁了。

    棠梨服侍商藤这么多年,皇帝对她那点宠爱是否长久,她是清楚的。

    棠梨嬉皮笑脸拍了拍商藤的肩头,“公主,奴婢会替您保密的,您就放心吧!”

    她才不管什么以后啊未来啊,子孙啊后代啊,只要公主高兴她就高兴,况且,从前公主也并非排斥,不过是有些害怕罢了。

    商藤顿在原地。

    不是预防针吗,怎么一下把陈年疾病都医好了?

    一时哑口无言,门外突然有个内侍尖声喊道:“十三公主,皇贵妃召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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